话到一半,他已是转身奔向侧门,后面那些单词随风飘扬,越来越低。
这一刻,莉雅、莱恩和瓦伦泰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了一句话。
那个叫做皮埃尔.纪尧姆的中年男子说的话:
“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
高空洒落的星光下,卢米安吹起了口哨。
他双手插兜,迈着脚步,悠闲地走在乡间道路上。
“本堂神甫果然在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
“这几个外乡人一看就有些身份,本堂神甫肯定不敢对他们做什么,他必须得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阻止在教堂内偷情的名声流传出去吧?
“哼,谁让他总想打奥萝尔的主意,我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
内心嘀咕间,卢米安回到了位于村落边缘的家里。
这是一座半入地式的两层房屋,一楼是兼职客厅的厨房,有一个烤炉和大的灶炉。
“奥萝尔!奥萝尔!”卢米安一边沿着楼梯往上,一边喊道。
没人回应他。
二楼有三个房间加一个盥洗室,此时都敞开着门。
卢米安相继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
他想了想,来到走廊尽头,从架在那里的梯子爬上了屋顶。
橘红色的屋顶被弥漫的夜色包裹着,中央位置坐着一道身影,正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星空。
这是一位异常美貌的女子,留着长而厚的金发,眼眸浅蓝,五官明艳。
此时,她目光专注地望着天空,望着那闪烁的一点点璀璨,神情静谧,如同雕像。
卢米安没有说话,挪到那女子旁边,同样坐了下来。
他微抬脑袋,眺望起远方的山林,听到一阵风刮过树木的声音。
不知多久过去,那女子抬起双臂,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奥萝尔,我不明白这样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经常到屋顶来。”卢米安发出了声音。
“叫姐姐!”奥萝尔勾起手指,轻敲了卢米安脑袋一下。
接着,她叹了口气,神情转暗道:
“曾经有位哲人说过,这个世界上值得敬畏的只有两种东西,一是心中的道德,二是头顶的星空。”
卢米安看了姐姐略显忧郁的脸一眼,故意笑道:
“这道题我会答,罗塞尔大帝说的!”
“噗……”奥萝尔笑出了声音。
她旋即抽了抽鼻子,好看的金色眉毛一竖:
“又喝酒了!”
“这叫交际。”卢米安顺势说起刚才的事情,“我遇到了三个外乡人……”
奥萝尔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真怕本堂神甫被吓出什么疾病来。”
下一秒,她脸色变得严肃:
“卢米安,不要再招惹本堂神甫了,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换一个新的来反而麻烦。”
“可我看到他就讨厌……”卢米安话未说完,奥萝尔已是站了起来。
她低头望向弟弟,笑了笑道:
“好啦,该睡觉了,我的酒鬼弟弟。”
说话间,奥萝尔随手一抛,洒出了些许银色的粉尘。
然后她整个人飘了起来,如同一只小鸟,从屋顶缓慢飞下,转入了二楼的窗户。
卢米安静静看完,急声喊道:
“我呢?”
“自己爬下来!”房屋内的奥萝尔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声。
卢米安撇了撇嘴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望着夜色里飞快熄灭的银色光点,轻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这样的超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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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
卢米安坐在屋顶,没有立刻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早完全收敛,沉静严肃的样子与酒馆内那个爱笑爱恶作剧的青年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自从偶然间发现奥萝尔拥有那些神奇的能力,他就一直想要获得,可奥萝尔总是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值得羡慕和追寻的事情,恰恰相反,这非常危险,也充满痛苦,所以,她不会同意弟弟走上这条道路,哪怕她确实掌握着让普通人也能驾驭超凡力量的方法,也不会告诉卢米安。
对此,卢米安只能不断地找机会劝说、求恳,没法强迫。
过了十来秒,卢米安站了起来,身手矫健地走到屋檐边缘,沿木制的梯子爬回了二楼。
他散步般来到奥萝尔的房间外面,见棕色的木门敞开着,便探头往里面瞧了瞧。
此时,一身轻便蓝裙的奥萝尔正坐在窗前书桌后,就着明亮的台灯,埋头写着什么。
这么晚在写什么?巫术相关?卢米安抬手按住门扉,开起玩笑:
“写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奥萝尔头也不回,依旧用手里的香槟金色精致钢笔书写着文字。
卢米安表示不服:
“罗塞尔大帝不也有很多日记流传。”
罗塞尔是他们姐弟当前生活的因蒂斯共和国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帝,他结束了索伦王室的统治,又由执政官加冕为“凯撒”,自称大帝。
他有包括蒸汽机在内的多个重要发明,找到了通往南大陆的航道,掀起了殖民浪潮,是一百多年前那个时代的象征。
可惜,他晚年遭遇背叛,于特里尔白枫宫被刺杀。
这位大帝死后有多册日记流传于世,但都是用别人看不懂似乎根本不存在于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文字写成。
“所以罗塞尔不是什么正经人。”背对卢米安的奥萝尔嗤笑了一声。
“那你在写什么?”卢米安顺势问道。
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奥萝尔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信。”
“给谁的?”卢米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奥萝尔停下那支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香槟金色钢笔,检查起前面的单词和句子:
“一个笔友。”
“笔友?”卢米安有点茫然。
这是什么玩意?
奥萝尔笑了起来,边顺手把金色发丝撩到耳朵后面,边教育起弟弟:
“所以我说要多看报多读书,别天天在外面玩闹,甚至喝酒!
“你看你,现在和文盲有什么区别?
“笔友就是通过报纸专栏、期刊杂志等认识,从未见过面,全靠书信交流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有什么意义?”卢米安对这件事情相当在意。
他忍不住收回按住门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奥萝尔都没交过男朋友,可不能被面都没见过的家伙给骗了。
“意义?”奥萝尔认真想了想,“首先是情绪价值,好吧,我知道你不懂什么是情绪价值,人是社会性动物,是需要交流的,有的事情,有的情绪,我肯定不会和村里人讲,也不可能告诉你,需要一个更隐秘的宣泄渠道,这种不会见面的笔友正好,其次嘛,你也别小看我的笔友们,他们之中有好几位非常厉害,也有知识特别渊博的,像这台使用电池的灯,就是一位笔友送给我的,煤油灯、蜡烛都太伤眼睛了,不适合晚上写作……”
不等卢米安再问,奥萝尔抬起左手,向后挥了挥手:
“快去睡觉吧,我的酒鬼弟弟!
“晚安!”
“好吧,晚安。”卢米安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没有追问。
奥萝尔紧跟着又吩咐道:
“记得帮我把门带上,这敞着门又开着窗,有点冷。”
卢米安缓慢合拢了那扇棕色的木门。
他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脱掉鞋子,坐到床上。
朦胧黑暗的夜色里,抵着窗户的木桌、斜放着的椅子、靠着侧面墙壁的小书架、另外一边的衣柜,都映入了卢米安的眼帘。
他静静地坐着,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都知道奥萝尔有自己的秘密,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过自己,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担心,这些秘密这些事情可能给奥萝尔带来危险。
而一旦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能做的相当有限。
他只是一个身体结实点头脑还算灵活的普通人。
一个个想法浮现,又一个个落了下去,卢米安轻轻吐了口气,离开床铺,去盥洗室简单洗漱了一下。
然后,他脱掉夹克式的棕色外套,将自己扔到了还没有热起来的被窝里。
三月底四月初的山上,天气依旧有点冷。
…………
浑浑噩噩间,卢米安仿佛看见了一片灰色的雾气。
它们弥漫于四周,让远处的事物完全消失不见。
卢米安神智模糊地走着,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行进,于灰雾内走了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
他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