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娜坐回了单人沙发,继续说起自己知道的老鸽笼。
卢米安和芙兰卡一边听着,时不时提出问题,一边防备着可能到来的袭击。
…………
地下特里尔。
一道人影提着马灯,沿熟悉的路线寻找着什么。
他个子中等,穿着黑色燕尾服,打着配套的领结,头戴一顶半高丝绸礼帽,脸孔偏方,眉毛短粗,五官深邃,嘴巴周围留着浓密的棕黄色胡须,尖端全部打了蜡。
马灯带来的光影在他的脸上不断晃动,让他显得极为阴沉。
走了一阵,这男性身影停下了脚步,将目光投向了出现轻微塌方的侧面。
他深棕色的眼眸凝视了一阵,整个人忽然趴了下去,四肢着地,抽动起鼻子。
“火药味……血腥味……”那男性身影凝重站起,走到了被掩埋的空洞前。
他仿佛隔着层层碎石看见了那具残破的尸体。
…………
白外套街的深夜比乱街安静了很多,除了马车驶过带来的动静和酒鬼们回家途中制造的喧哗,夜色仿佛凝固。
很远的地方偶尔传来一声枪响,刺破这种宁静,又旋即被黑夜和月光吞没。
卢米安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各自都紧绷着神经,担心窗外的黑暗里突然冒出几道影子。
时间缓慢流逝着,对查理而言,这就像在等待判决,既不安、焦虑,又带着希望。
终于,远方的天际线染上了金红的颜色,没多久,整片黑夜都燃烧了起来,在红色的光芒里透出湛蓝。
“应该没事了。”躺椅上的芙兰卡坐直了身体。
卢米安凝望向查理,发现他的运势不再血红,变得正常,甚至有发财的迹象。
危机暂时解除,但苏珊娜.马蒂斯逃了,查理将获得一份来自官方的工作?卢米安尝试着做出解读,点了点头道:
“只能说短时间内没事了。”
经过这次,他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使不用“转运之术”,人类的运势也是有可能改变的。
他感觉未来的命运被多重因素共同决定着,不同的选择有可能带来不同的发展。
奥斯塔.特鲁尔遭受血光之灾那次,卢米安如果不是只做提醒,而是跟着他,提供保护,那他很可能不会受伤,当然,这不表示情况一定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奥斯塔.特鲁尔也许会因为有了卢米安的保护,受到他的牵连,被另外的水鬼拖入河底,失去生命。
宿命的意思是不管当事人做出什么选择,某种命运都必然到来?卢米安回过身体,集中精神,望向简娜。
这位地下歌手兼表演学徒的运势平平常常,没有际遇,也没有危机。
“你,看我做什么?”简娜的精神还算不错,皱起眉头问道。
经过整夜的适应,在比较注意的情况下,她已经不会脱口而出脏话了。
卢米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眶:
“你打算就这样去老鸽笼?”
“对啊,我还没有卸妆!”简娜刷地站起,抱着那堆衣物奔入了盥洗室。
芙兰卡跟着站了起来,毫不顾忌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她望了盥洗室一眼,压着嗓音对卢米安道:
“你说的表演会有用吗?”
“会。”卢米安回答得非常自信。
他之前还不是太有把握,但看了简娜现在的运势后,较为肯定的。
芙兰卡选择相信卢米安:
“我也会盯着一点。”
她旋即啧啧感慨:
“在欺瞒官方非凡者上,你的经验好像挺丰富嘛,不愧是……”
她用嘴型说出了后面的单词“通缉犯”。
不只是欺瞒官方非凡者……卢米安无声嘀咕了一句,指了指查理道:
“我带他回金鸡旅馆休息,免得官方非凡者找不到他,简娜那边就交给你了。”
“说的她真是你的情人一样,还专门拜托我照顾。”芙兰卡语气泛酸地回了一句。
等简娜卸完妆,换好衣物出来,卢米安和查理已经离开,芙兰卡也将后续获得的祭坛、“演员”等情报转告给了“007”。
此时的简娜,不再有烟熏一样的眼圈,不再有明显的腮红和烈焰般的嘴唇,容颜清丽,带着点憔悴。
简娜一边把棕黄长发绑成辫子,一边望了眼门口,笑嘻嘻对芙兰卡道:
“你什么时候和夏尔搞在一起了,不怕老大发现吗?”
芙兰卡失笑出声:
“他?太罪恶了,我下不了手。”
“为什么啊?”简娜表示无法理解。
在她的认知里,芙兰卡的道德底线没有这么高,夏尔距离生理上成年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芙兰卡斟酌了下语言道:
“我和他接触后才发现,他是我某个亲戚的弟弟。”
“有血缘关系啊。”简娜表示理解。
她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这上面,一绑好辫子,就指了指门口:
“我去圣罗伯斯教堂祈祷了。”
“我悄悄跟着你,防备意外。”芙兰卡掏出了泛着荧光的粉末,配合咒文,让自己隐去了身形。
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女巫”啊……简娜羡慕地收回目光,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220章 公证
圣罗伯斯教堂位于靠近苏希特蒸汽列车站的地方,是“永恒烈阳”教会在老实人市场区的主教座堂。
它有着常见的洋葱式圆型顶部,表面漆成了金色,象征着太阳,其下是白底金边的建筑和巨大的“太阳圣徽”。
紧挨着它还有一座钟楼,同样用金色的圆球作为屋顶。
看到简娜随着晨祈的人群进入教堂,芙兰卡选择在附近等待。
她不确定“永恒烈阳”的教堂有没有特殊的布置,会不会让自己的“隐身”失去效果,只能谨慎一点。
和“永恒烈阳”教会别的教堂一样,圣罗伯斯教堂同样以金色为底,到处都镶嵌着金箔,这搭配鲜艳的彩绘玻璃、布满空白之处的巨幅壁画、以蓝绿红等颜色塑造的圣者形象和高深宽敞的空间,让每一位信徒都能直观地感受到神圣和恢弘,不由自主地低下脑袋,变得虔诚。
简娜走到圣坛前方,选择了第二排座椅。
她旋即闭上眼睛,向前微埋身体,并交叉双臂,放于胸前。
作为一个接受过洗礼,从小出入“永恒烈阳”教堂的人,她虽然称不上虔诚,但对这套流程无比熟悉,很快就摒除了杂念,专注做起祷告。
主教的布道声里,时间都仿佛定格在了这样的氛围里。
过了近一刻钟,简娜睁开眼睛,安静起身,走向位于主厅侧面的一张长桌。
那长桌足有二三十米,上面摆放着一根根手指高的白色蜡烛,它们位于不同的金色灯盏内,静静摇曳着火光。
每一位信徒想要感谢或者赞美某位圣者、天使时,都可以在长桌旁边的神职人员处购买一根蜡烛,将它们点燃,放于空的灯盏内。
简娜凝视了那一朵朵轻轻跳跃的烛火几秒,将视线移向了套着白色镶金线长袍的神职人员。
她看见有名男子正在购买蜡烛。
那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黄色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其上铺了点脂粉,眼睛比湖水更蓝,但相对偏小。
他穿着白色衬衣、黄色马甲和有两颗金色纽扣的蓝色细呢外套,和特里尔那些有点身份的男性一样,存在明显的化妆痕迹。
等到这男子拿着蜡烛走向空的灯盏,简娜才靠近套镶金线白袍的神职人员,张开双臂道:
“赞美太阳!”
“赞美太阳!”那名神职人员做出了回应,态度和煦,笑容温暖。
简娜犹豫了两秒才道:
“我想要一条受过祝福的项链。”
比起购买蜡烛,这是更虔诚的行为。
当然,也更贵。
那名神职人员笑得更加亲切了:
“姐妹,这根怎么样?”
他从还未售出的那一根根白色蜡烛中间拿出了一条黄金制成、悬挂太阳鸟的项链。
那太阳鸟的眼睛位置还镶嵌着两颗玫红色的宝石。
和“兄弟”是对同信男子的称呼一样,“永恒烈阳”教会的人喜欢叫女信徒为“姐妹”,某些修女还组成了“九姐妹会”,和“小兄弟会”是同盟。
简娜直觉地相信这肯定很贵,仿佛听见了自己的钱包在哭泣。
经过精挑细选,她最终买下了一条相对朴素只有小型太阳圣徽的护身符。
这花了她整整30费尔金,让她心疼不已。
虽然她在市场区的地下歌手圈子里算挣得比较多的,但她开始受到追捧也就这一个月的事情,之前赚得那些只能让她在不向家里要钱的情况下交足房租、填饱肚子、购买表演衣物和化妆工具等。
即使她现在一个月能有近300费尔金的收入,而且还是在兼职的情况下,她也不觉得经济变得宽裕,因为她还要攒明年的学费,不让妈妈操心,还想帮忙负担一部分家里的债务。
戴上那枚护身符后,简娜吸了口气,离开圣罗伯斯教堂,赶在9点前进入了老鸽笼剧场。
演员学徒们的教室在二楼,她一路穿行,路过了经理办公室。
那里房门紧闭,迈普.迈尔似乎还没到剧场。
真跑了?简娜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没多久,她经过了当红女主角夏绿蒂.卡尔维诺的专属休息室。
这里同样锁着门。
简娜无声吐了口气,挺胸抬头,转入了教室。
她来的比较晚,今天第一堂表演课的老师加斯帕尔已经抵达,正在回答一名学徒的私下提问。
那是位沉稳的中年男子,但在舞台上同样可以驾驭花花公子。
…………
地下特里尔深处,一个到处都是树枝、藤蔓残骸的空洞内。
这里的中央位置向下凹陷,泥土凌乱,隐约能看见不知通往何处的摩擦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