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界看似文明秩序，器物繁荣，实际血腥野蛮不弱于怀虚。”
而剑灵借安靖之眼，也阅尽了这修罗景象，语气肃然：“两位紫府不顾矜持，公然为俗物出手不说，那酆都卫明明是公家之刃，却对自己治下子民举起屠刀，凶戾残忍，毫不留情！”
如此说道，剑灵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带着怒意的铿锵剑鸣：“如若是当年怀虚大道昌盛之时，人间仙凡相隔，修士纵横九霄十洲，不扰凡尘，即便步入人间红尘炼心，亦有功德约束，人道审查，天心反馈，诸神巡视，绝不至于如此猖狂！”
而安靖听见，不由得怔然：“当年的怀虚……居然如此秩序？”
他下意识地追问道：“所以说，当年的怀虚，没有这般残忍的杀戮，也不会，也不会……不会吃人？”
伏邪沉默了一会。
过了一段时间，才缓缓道：“或许也会有。”
“即便是当年的怀虚，也并非清明太平，只是规则严厉，天道约束，道德诸神日夜巡查，所以显得安宁许多。可在那膻秽腌之处，仍有许多血腥残忍无法顾及。”
“但那也比现在好上许多！”安靖毫不在乎，他目光灼灼：“我不求将一切恶毒都消灭在发生之前，但至少。”
他缓缓道：“至少，要有报应！”
剑灵笑了起来，带着苦涩的意味：“安靖，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想要问，当年怀虚的世道，是否可以在如今的怀虚再现。不仅仅是怀虚，就连天元界你都已经放在自己心中，你的确心怀吞天地之志。”
“但是，天地已经变了。怀虚已经不能炼气修真，天元也近乎沦为废土。天规道则已变。”
“昔日的漫天星宿，日游夜游，雷部诸神，都已消失。过去的经验根本用不上，甚至，可能是一种阻碍。”
“安靖，现在告诉你那些，毫无意义，甚至反而会将你误导，走上歧路。你得自己想出一条路，一条符合如今怀虚，如今天元的路。”
“到那时，我才会为你讲述昔年的一切，也只有到那时，才能真正地，找到你自己的‘道’。”
第112章 一桩因果（感谢盟主寂寞不等于孤独）
安靖闭上眼睛。
“我明白。”
一会后，他睁开眼，已经平静下来：“先做好手上的事，才能思索未来。”
思考现下办不到的事情毫无意义，安靖定了定神，运转‘清静剑观’冷静下来后，便开始审查自己如今的状态。
资产方面，一切都好，在黑市买到的东西全部齐全，就刚才损坏了一个六气莲台的子机。
而身体方面，安靖最开始试验威力用了一道太白煞气，在之前爆炸余波中，一口气用出了四道保护自己，而在之后的余波冲击中又输出了两道，一共用了七道。
他一共有十三道，还剩下六道，而其中有一道是本源之气，不能随意动用，故而还有五道太白煞气可用。
因为安靖本质上还是‘精气如河’的修士，难以炼精化气，灵气恢复速度不快，哪怕手持截玉钢，也要一刻钟多才能凝聚一道。
这五道煞气，就是短时间内安靖能利用的所有力量。
当然，还有剑匣和长枪。
但看过酆都卫的全套灵器级铠甲后，安靖基本可以确定，哪怕是重明剑匣能稍微破点防，也绝对没办法对付的了这种武装到牙齿的战斗人员。
他这身装备，也就欺负欺负没有防弹蓑衣的怀虚人，放到天元界，也就是个精锐帮派分子。
勉强能从强者大战余波中逃得一条命都得烧高香。
“提气丸也备上。”剑灵提醒道：“它能短时间内令你血气勃发，恢复精气体力，提升你的力量。搭配太白煞气的锋锐特性，杀伤力会很惊人。”
“好的。”安靖没有多话，将随身携带的小瓷瓶放在更外侧的口袋中，方便随时服用。
做完这一切后，底层的战斗声已经逐渐减小，看来胜负即将分晓，不知黑市和酆都卫谁才是最后胜利者。
但安靖并没有对此感到安心，因为胜利者大概率是酆都卫，而酆都卫一旦胜利，就会展开对整个黑市的搜寻审查。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太过显眼，必须要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安靖再次开始操控无人机，微小的莲子飞过半空。
天上的两位紫府修者还在战斗，没有观察的必要，他将无人机探入第三层和黑市更下层的深处，确定周边无人后便开始行动。
他的目标并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之前购买截玉钢的矿材店铺‘小赭山’。
小赭山位于第三层中心靠外侧一点的地方，店面不算太显眼，内有仓库，方便躲藏。
除此之外，小赭山也是安靖所知道的，有着最多‘财富’的地方。哪怕小赭山的店员第一时间就带着最珍贵的那些矿材逃脱了，那剩下来的对安靖而言也有大用，对于太白皓灵神禁的修者来说，矿材是永远不嫌多的。
确定了就开始行动，安靖收拾好后便起步，悄无声息地朝着小赭山靠近。
但是当他真的抵达小赭山后，他便发现，自己的事先侦查做的并不完美。
因为在那里，还有人活着。
小赭山的店门坍塌，呈现一‘入’形的出入口，连带周边的穹顶都有些摇摇欲坠。
店外的通道似乎还被火烧过，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隐约能从废墟的缝隙间看见几乎被洗劫一空的门店。
这一片狼藉，毫无生机的模样，哪怕是盗匪也不会想要靠近。
安靖正是进入这片废墟后，才听见一个微弱的呼吸声。
“居然有活人？”
安靖心中一惊，猛地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他并不奇怪小赭山被人洗劫，在修行者的世界里面矿材店比凡人的金店都要奢华，自己晚了一步而已，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活下来。
这也是子机的缺陷，不靠近，太过微弱的呼吸声是听不见的。
取出手电筒，安靖照向呼吸声的来源。
是位熟人。
匍匐在一旁的地上，满头鲜血的女修正是安靖初至黑市时，热情招待他的那位店员，虽然安靖没有看见过对方的脸，但发型身材一致。
她脖颈中了一枪，擦着后脑而过，红色的血混杂着一丝青绿色的液体缓缓流出。
她几乎失去了全部的生命体征，是手中紧握着的一张‘疗元符’保住了她最后一丝意识，让她还可以竭尽全力地呼吸，维持自己的生命。
她察觉到了安靖的进入，原本已经扩散的瞳孔本能地凝聚起来，用绝望中带着恳求的目光看向他。
“她马上就要死了。”剑灵低声道：“疗元符比疗愈符昂贵十倍，提供的是最纯粹的生命元气，就连内脏损伤都能治愈，但她六阳魁首已被重创，事到如今，除非一位以‘青木之生’相关筑基的修士出手，她必死无疑。”
“实际上，她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她身上植入有一部分‘长青木’，保住了她最后一丝元气。”
“我救不了你。”吐出一口气，安靖来到了店员的身侧，见过太多尸体的他坦然道：“我身上没有药，也没有疗愈符，只能看着你死。”
“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亦或是说，你有什么想说的？这么努力想要活下去，你肯定有什么想做的。”
店员微微抬起头，目光中的渴望和恳求渐渐淡了。
她年纪不小，即便是修士也能看出常年辛劳的痕迹，一双海蓝色的眸子不知是特殊血脉还是瞳术，扫过安靖全身。
而这时，她突然用最后的力气捏紧了手中的疗元符，催出最后一点元气道：“道友，见笑了，明明自知必死，却仍然挣扎乞活。”
“有何可笑？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会挣扎活下去。”
安靖微微摇头，他看出对方想要坐直的意图，便出手助她缓缓将身躯直起，盘膝坐在地上这时候安靖才发现，对方的胸腹处也有两道枪伤，只是身躯坚韧，子弹没有透体而出。
而在盘膝坐下后，女修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转周天，面色骤然泛起一阵不自然的嫣红，这显然是回光返照。
临死之前，她暂时恢复气力，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白色的卡，递给安靖：“这是无名善功卡，凭卡即可从连山集团一系的银行取出七千六百五十五善功，是我多年走私积蓄。”
“柜台里也有一些武器，你可自取。”
“我也不能保证我能活下来。”安靖眉头紧皱，他接过卡，坦诚道：“哪怕活下来，我也不能保证帮办到什么事实际上，我不缺这笔钱。”
“我知道。你是前天卖空灵石的孩子。”女修挤出一丝笑意，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安靖的真实身份：“你不缺钱。我也知道，你我都很难逃脱此劫……但如果。”
如此说着，她将自己的手表取下，那是她的个人信息终端。
芯片心念传动下，一张地图从中浮出：“这是我们公司和其他几家合作伙伴联合持有的紧急逃生口，或许还能用……如果你能逃出去，如果你愿意，如果……反正我是不可能了，我只能希望如果。”
“如果你可以，告诉我的儿子……告诉他，他妈妈要出个差……”
话至此处，女修的头颅缓缓低垂，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混乱和颠三倒四：“他不知道我在黑市工作，以为我在小赭山本部……他和你一般大……他学习成绩很好，有奖学金……功成名就……”
“不要耽误……他会成为大人物，我相信……”
“对不起，一直在撒谎，我……”
喃喃着，她渐渐没有了声息。
她死了。
唉。安靖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从女修的手中拿起手表，上面有着女修的通讯录，亦有家庭住址。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白色卡片和地图：“又是一桩因果。”
“她没有对你怀有希望。”剑灵沉默了一会，然后以剑的直接与锋锐，残忍地说道：“她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主动把财产拿出来，你会搜她身，徒留不体面。而你和她孩子差不多大，她对你心生怜悯，她对自己心生痛恨。”
“这桩因果和你无关，你只是她对自己孩子的投射，你没有接的必要。”
“我都懂。”而沉默一会后，安靖转身走向小赭山店铺的最深处，将卡收入怀中：“但难道我就没有投射吗？”
“我的母亲……她现在还好吗？”
“相逢就算是有缘，更何况我都拿了钱，总得干点事。”
“消灾是办不到了。”如此说道，安靖露出了颇为洒脱的笑意：“但如果我能活下来……伏邪。”
“我难不成，就连带句话都办不到吗？”
剑灵没有回话，只是传来了一丝丝认可的味道。
如果安靖会被的话稍微一阻就改变自己的主意，的话语也就没有意义。
更不用说，作为降魔伏邪的仙剑，虽然会给出如剑一般冰冷锋锐的建议，但更愿意看见修者持有‘誓愿降魔，护人世安宁’的心。
没有耽搁时间，拿起手电筒，安靖翻找橱柜中的材料。
虽然安靖并没有怀有什么希望，但居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第113章 一念杀心起，顿时天地宽（感谢盟主立天X）
小赭山已经被匪徒亦或是其他黑市强人趁着骚乱洗劫过，绝大部分珍稀的材料，譬如荡云尘，木玖和蓝炎玉等，都是和截玉钢同等价位甚至更胜一筹的材料，都已经被人劫走，渣都不剩。
但依照剑灵的说法，这些材料都是平平无奇的一阶甚至不入阶材料，拿了都嫌占包裹，截玉钢作为二阶甚至三阶的材料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和它们同价位。
反倒是启明石，在天元界便宜，但在怀虚，至少在剑灵那个时代的怀虚，可是相当昂贵的，是太阳一系道基都用得到的泛用素材。
这是单纯的世界不同导致的物价不同。
“怪事，天地太阳菁华昂贵，但是启明石却便宜……这天元界，怕不是有人造太阳？”
回忆起了前世的那千百颗太阳，最后，安靖只是拿了一块拳头大的‘启明石’和一箱‘万锻精铁’。
前者不谈什么价值，只要输入躁动的灵气，就会立刻自爆，算是非常好用的简易修仙炸弹，拳头大小的启明石爆炸威力堪比炼气中高阶全力一击，按照剑灵的描述，炸塌一栋小房子是没问题的，对付孽生魔和酆都卫都绝对有用。
而万锻精铁则是玄铁的副产物，性质稳定，不如玄铁坚固，但是更重。
它没别的用处，就是五金煞气多，也会被作为防腐蚀层。
安靖修行用截玉钢筑基，但恢复灵气还用截玉钢就太浪费了，万锻精铁虽然在怀虚界有些稀罕，但在天元界却相当便宜，一箱两百斤，足够安靖恢复自己全部灵气好几回。
至于其他的材料，走的时候再拿也不迟。
目前安靖肯定还是以保命为主，轻便为基础，假如在回怀虚界之前就被人发现追杀，那肯定是不能带这些材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