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了？”
安靖却浑不在意，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他们说的没错，在这个世道中，他们就是弱小，卑贱，愚蠢的代名词，无论修什么，结果大概率都是死。”
“既然如此，让他们为我的道而死吧，至少有改变命运的可能，至少我会记住他们，而不会浪费他们的生命。”
“这话，倒是真有几分剑修的气魄。”
伏邪倒是很满意安靖的决然，出剑还要瞻前顾后，那就别出剑，等死得了。
另一侧，幽如晦也若有所思：“那群海民的确蠢笨，但却有一个可入眼。”
“披溢。算是个人才，等今姐回来，可以提拔一下。”
与此同时。
天海之上，祖龙殿内。
今衍华的确正俯瞰着自己龙庭中发生的一切。
“螳螂虾灵，还是皮皮虾灵？那家伙我记得血脉不太纯，好像还有点岩壳山蟹的血统，到底是什么来着？”
她有些记不太清楚，最后干脆懒得想：“的确不错，面对安靖居然也敢开口。”
【你对你的领地还是太懈怠了】
另一侧，一个宛如少年，龙角却庞大柔顺的龙人少年缓步走来，站在祖龙殿的边缘俯瞰天海：【我等龙族若是真的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铸龙庭，以得太阴之力，推衍大道】
【你九劫登天之法成就后，便是显圣，到那时，龙庭就是你修行的基础】
今时龙神今世钦的人躯化身站在自己女儿身侧，白袍黑发，眸光流转，语气平静：【你得感谢自然师为你补充了一丝助力若是未来你之龙庭成了除却明镜宗外的第二个新道发祥之地，那真的就是证道之恩】
“用不着说恩这种话，我和安靖他们的关系没那么肤浅。”
对于自己女儿带刺的回答，今世钦微微摇头，也不想多说什么，而与此同时，另一侧却传来了一声声嬉笑：【嘻嘻，被女儿顶嘴，不中用的老东西，杂鱼，杂鱼！】
听见这声音，今衍华立刻就转过头，行了一礼：“古时龙王陛下！”
突然出现的声音主人不是他人，正是四时龙神之一的古时龙王，他的人躯化身看上去和今世钦一般年轻，一头金发如熔化的日芒，泼洒在肩头，两缕长鬓发肆意垂落，末端甚至溶解成了滴落的流火。
龙神额顶双角蜿蜒，曲折峥嵘，他眯起眼睛，如血的赤瞳带着笑意和虎牙看向今衍华：【华华呀，我与你父神有事要谈……】
“晚辈这就告退！”
没有丝毫犹豫，虽然古时龙神语气就如家常聊侃，又呼喊小名以示亲近，但今衍华就连半句话都不多说，直接退下，反而令龙神讶然，张开嘴，原本俏皮调侃的神色都愣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一脸严肃的今世钦，长长的眉毛都垂下来：【怎么回事，华华小时候不是最亲我的吗？今世钦，你说，是不是你教的有问题！】
今时龙神嗤笑：【古时恒，你和我一样，都是老的不得不用年轻人类之躯掩盖死气的家伙，其他两个家伙虽然比我们小一辈，但终究不过是土灰……你就不要贪求年轻人的精气，试图融入他们之中了】
【衍华虽然的确与你关系好，但太过度反而会不好意思，我作为父亲就在这里，她怎么好意思与你亲近】
【我心虽古，终流至今】
古时恒抬起手，表示无奈：【这就是我的本性，就和你天生是个看上去阴沉，实际上随心所欲的放纵家伙那样……但这种话说了几万遍了，今天不和你斗嘴】
来到今世钦身侧，他与自己的同辈友人一同看向天海之下，古时龙王认真道：【之前小亡出手，我还以为你亦或是势焕会出手，结果到最后，却是我出手调节】
【怎么，你们都想要试试天命的含金量？我们祖龙殿见过的上百位天命实例还不够吗？只要是天命，就绝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更不用说，安靖和你女儿几乎一直在一起，想要知道什么你问，我觉得人被问了就会直接说，试探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干了作甚？】
之前驾驭祖龙殿，开口调解今衍华与亡玄同纠纷的，居然并非是今时龙神，而是古时龙神，而今世钦对友人的问题不以为意：【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我才隐约觉得，哪怕是小亡出手，也绝对奈何不了安靖】
【本想看看情况，结果被你出手搅和，当真是无语至极】
如此说着，今世钦摆了摆手，作出快滚的动作，而古时恒一脚踢向今世钦屁股，却被对方躲过，没带好气道：【看个屁情况，瞧瞧底下，人都传授正法了，实打实的自然师早点开启大宴，把这群人连带天命都送去试炼不就得了？】
今世钦摇头：【祖龙鳞片异常活跃，这次绝对不一般，衍华的提示我亦早有预料……而以你我寿命，这千年一次的大宴，大概就是我们经历的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古时恒也不禁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祖龙殿的中央：【唉，三万年太短，我还没玩够呢……】
【不过也罢，这最后一次，特殊的一次，或许真的能解开你我心中的疑惑吧】
【嗯】
今世钦也侧过头，看向祖龙殿正中，那隐藏在千万阵法之下，最为珍贵的事物。
他也不禁叹了口气：【这一次有安靖这一天命，当能像是当年‘玄天祭’一般，直面祖龙遗鳞】
【如此一来……我等也可以再次面见祖龙圣尊遗灵，问出那个困扰了我们三万年的问题……】
【希望老人家，能给出答案，解开我等心障吧】
第944章 大宴开幕
时间流逝。
当代自然师安靖现身于天海龙庭，将要参加照鳞谒真之宴之事成为了一个传遍十洲的大新闻，上至天宗，下至神藏所创的凡俗宗门，所有能知晓此事之人都对此事极其关注。
毕竟，每一位自然师，都会为怀虚带来巨大的改变：天机宗的各类天机造物，飞艇飞翼，乃至于自行车与全新的耕具等造物，都大大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
天母宫创造的各种全新丹药符也大大改变了武者修行比斗的逻辑，医术的进步甚至就连寻常人都能感受到，只要能攒够银两，就可以治好脏腑和骨骼的损伤。
不过这一次，所有人更津津乐道于安靖的实力。
自一年多前，安靖以太白战铠之力，败下泰冥宗真人联手大阵后，再次出现在天海龙庭的他，居然表现出了单凭纯粹的肉体力量，就能一击将神藏高阶的龙卫击溃秒杀的实力。
这种匪夷所思的进步速度，被许多人认为是【羽化道】之功。有人认为，安靖已将太白战铠彻底融于自己的躯体，身与器合，自然拥有移山之力。
亦有人认为，这是安靖领悟的极致技法，故而能以一分之力，胜龙卫千均。
但无论如何，使用何种方法，安靖的实力都不容置疑，而一位天命的参加，也验证了各方势力之前的猜测：这一次祖龙殿的照鳞之宴绝非寻常，乃是巨大变动与机缘的代表。
为此，各方天骄强者云集，远胜于过去的阵容从九海十洲之地汇聚而来。
在这过程中，自然师安靖反而不像是初来乍到之时那样，总是引爆大新闻。
实际上，在这半年的时光中，他一直都在东海将军今衍华的将府周边教化水族，过着怡然自得，无人打扰，安心修行的日子。
虽然偶尔也会有访客携礼意图拜访请求‘自然师’指教，但大部分人都被婉拒，只有少部分真心求教，而不是别有用心之人被允许进入，可以和自然师在云岛上品茶论道，甚至请教一二。
但这样的人的确很少，而且绝大部分得到自然师指点的人都隐瞒了身份或许是不想为安靖带来麻烦，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的收获被人知晓，总之，想要知晓安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的确是一个问题。
但，作为东天宇洲天宗【十方天行妙法神宗】的真传弟子，龙宫大宴受邀者，【十方道榜】下属二十八巡游使，天下行走之一，‘行踪自在’慧天宇，总是有办法找到愿意接受自己采访的熟人。
就像是现在这样。
天海龙庭，云涡之上。
作为同盟宗门的前辈，慧天宇采访了一位来自‘十方妙道天机上宗’，且得到了请教自然师之机缘的武者。
“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安靖指导海族现场的目击者，慕涯（29岁）用带着回忆的神色，感慨地述说：“虽然说大家都想要拜访自然师请教请教，但我们天机宗开山祖师也是自然师，这次过去拜访，也是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可以和祖师齐名，好奇之外多少也是有点傲气的。”
“但是真的见了面后，我心中却不禁想……真的有这种人吗？有这种自然师吗？”
“不开设课堂，不直接教导任何东西，反而是不断地向被教导者，也就是那群海族提问，提问之后又抓住对方问题中的细节继续提问……很多很多奇怪的问题，譬如说【呼吸能满足你生命维系的需求吗？】【什么才是进食？】【如果要从自己身上丢掉一个器官，你会丢掉哪个？为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丢下来，就连我都被炸的有些脑袋发晕。”
“与此同时，他还会抛出大量基础知识让那些海族学习完全不知道他怎么让那群海族学会文字的，但总之，他一直都在逼迫那群海族自己解析思考知识，并将所有的东西融会贯通……”
“太过分了！”
说到这里，慕涯（29岁）重重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颇有些愤愤不平道：“别说是当老师了，就算是去乡下武馆当教习可能都会显得有些粗陋简单吧！”
“虽然实力很强，但依照常理而言，能从他手底下学到东西的，果然只有真正的天才吧！”
“毫无疑问，安靖真的从天地间领悟了另一种大道，但或许是只掌握了自然师领悟‘自然’的部分，‘师’这个方面还在摸索吧毕竟安靖好像还没有二十，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话至此处，慕涯（29岁）沉默了。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交扣的双手。
再次抬起头时，诚恳道：“这毫无疑问是我错了。”
“因为安靖真的找到了，可以让资质平凡的人变成‘天才’的方法啊！”
“先通过特殊的修法，在魂灵上铭刻阵盘，加强计算速度和记忆力，这才是安靖教学的基础如果办不到随时回忆起自己读过的每一本书，那就无法跟上安靖的思路。”
“换而言之，我们平日需要训练的一些能力，譬如说记忆力和计算力，反应速度和检索关键信息的能力，全部都被节省掉了，人们需要的，其实是培训自己的‘灵感’和‘悟性’。”
“如此一来，一段时间后，只要还能跟上，所有人自然都有点‘天才’的特征了！”
“你说这样很匪夷所思？”
“实则不然。”
“就如同上古之时，记忆需要结绳记事，学习言语文字需要图腾铭刻。”
“而后续就有书本，就有图画，浮雕，诗词等等‘工具’。”
“现在，我们不也是有玉简玉册，只需要神念沟通，就可以迅速阅览，记住一些知识的道具吗？就更不用说神意传承了。”
“安靖开发的‘心慧之法’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工具。”
“每一个工具的发明，都是一次巨大的革新，上一辈人视作离经叛道，认为会打不好基础，譬如说现在宗门里还有一些老古董认为，使用玉简学习会导致无法正确了解知识，只是囫囵吞枣。”
“或许事实如此，但这就是时代的变革啊，我们要做的是完善，而不是拒绝！”
“就像是其实还是有一部分就连‘心慧之法’都无法入门，但这种人也不会被放弃，因为还有其他‘道具’可以弥补。”
“嗯……你问我对安靖的感觉？”
“那是很平易近人，很温柔的家伙啊。”
“咦？”
“你说，我在交流的时候，有没有问出一些问题惹怒他？有没有觉得会被干掉？”
“你是说安靖吗？”
沉默。
叹气。
苦恼。
慕涯抬起手，摇动手指道：“师兄，果然还是不了解安靖这个人啊。”
“他出手，是因为有人挑衅，我只是过去学习，请教的，哪怕是问出愚蠢的问题，他也会耐心地教导我，指出我言语间的缺陷，令我自己察觉到我自己的错误。”
“我尊敬……不，我崇敬他！”
“天命，自然师，安靖……是个了不起的武者！”
采访结束后。
慕涯一把抓住若有所思，打算回去整理采访内容的慧天宇，神秘兮兮道：“哎，师兄，有没有兴趣，玩玩投资？”
第945章 大荒界的眼线
“投资？”
慧天宇露出警醒的表情：“你们天机山的技术投资陷阱早就整个怀虚出名了，虽然的确有赚的，但十有八九都血本无归，且成功失败根本没有规律可言！”
“哎呀，谁知道自己开发新技术会开发出什么东西来？各方投资也是支持我们天机山开发更多服务于全怀虚武者的新技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