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樊庆功力进境,极是迅猛,已是到了四重天后期,而经历了夜门关之战,以及之后数战,这位大将再度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统率兵力,抵达了这个境界近乎于奇迹的七千。
能有如此统率能力的,距离名将榜不遥远。
但是樊庆很清楚,这就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他很知足。
李观一微微抬眸,回答樊庆道:
“自然不是,我说借兵,之前好好去说,提出决意,谈判,这是文借,可是此刻,他们既然打算以武来争夺这天下,那么,我也有自己的道路了。”
“武借!”
“当败西域,再斗狼王。”
众人惊愕,所有将军谋臣都知道,此刻大局变化莫测,风云激荡,狼王百万大军在前,陈国,应国的使臣在侧,大漠之上,联军逼近安西城后侧,不日大战。
这个时候看,根本不可能动用大军的,大军开拨,后勤军队也需要跟着上,那就会是巨大无比的人员调动,肉眼一看就能够看得出来。
又如何武借?
李观一按着西域堪舆图,道:
“左卫骑将契力。”
这不是在闲谈了,契力神色微凛,起身,衣甲碰撞声音肃杀,拱手道:“诺!”
李观一道:“黄金弯刀骑兵三千全部调出。”
“是!”
“右卫典军将军凌平洋。”
赶赴于此的凌平洋起身,肃然道:“末将在。”
李观一道:“遴选三千【背嵬】骑兵,自军中调出。”
凌平洋道:“诺!”
李观一道:“神射将军王瞬琛。”
王瞬琛起身,拱手道:“末将在!”
李观一道:“神射将军选一千【百保陷阵营】骑射手。”
“诺!”
“樊庆……”
一道道声音落下,整个屋子里,带着一股森森然的兵家煞气,昂然肃杀,李观一握着猛虎黄金印玺,眸子平和垂落,温和道:“破军先生,文鹤先生。”
“我离去之后,此城交由二位,维系局势。”
破军起身:“诺!”
文鹤敛容:“是!”
谋臣,名将,可以给出一个一个策略,但是真正的雄主,正是做出那个决断的。
豪气,气魄,乱世之主,需要的从来不是不错,而是
最上乘。
李观一袖袍一扫,自党项国秘藏之中找出来的那西域全境堪舆图展开来,李观一的视线辽阔,跨越层层的地域,落在了那遥远的圣山【居胥山】,抚摸黄金王印。
“既是要重建王庭,分封诸王,那么,岂能没有我?”
“数十万大军已到这战场核心边缘……”
“西域局势僵持。”
“我当率七千骑兵,抛下辎重,以此堪舆图,绕开西域联军的兵锋,轻骑简行,直接去那【居胥山】,提起兵锋,为诸西域王侯,阐述我等战略。”
“他们都有他们的战略,我们也自有我们的。”
“那就,来相杀吧!”
安西城诸将都面色变化,心潮起伏,李观一看着这些将军,谋士,轻声道:“局势?僵持?并不存在的,既是局势僵持住,纷乱绕绕,自该要一剑劈开!”
“难道还要和这些局势妥协么?”
“西域都破不开,那哪里还能平定乱世呢?”
“若要得国之正,就要堂堂正正,正面击败一切,容不得半点侥幸,更不能有半点的妥协,唯剑与火,可开太平盛世。”
“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我还希望能够和诸位一起饮酒,赏花,此番地方,就有劳诸位。”
李观一拱手一礼,嗓音沉静,战袍袖袍垂下,睥睨纵横:
“诸君面北,而吾孤军向西。”
‘诸位随我至此,我也要为诸位展现,我所见到的天下!”
李观一抬头,道:
“天下僵持。”
“就由我,亲自撕开!”
第370章 奇兵天降,撕裂大局(求月票)
李观一离开安西都护府,整个安西都护府都在他的意志之下,开始了疯狂的转动,自上而下,当代年轻一代最顶尖的谋臣,内勤团体变化。
李观一神色沉静而从容,他先是给李昭文写了回信,约定在面对狼王的战场之上,可以并肩作战,然后以飞鹰传信归去。
同谋加一。
破军等人将会完成整个队伍的集结。
军队妄动,是一定会引来注意的,但是以破军等人的才华,将这些军队化整为零,通过正常安西军的调动,自然而然地将这七千人从二十万大军之中化出去,并非是难事。
只是仍旧需要些许时间。
这时间已不算是长,李观一等得起,倒不如说,越是到这个时候,反倒是越是应该沉得住气,稳得下心,冬日萧瑟,距离今年过去,新年到来已经没有多少天。
李观一习惯性在这城中也穿甲胄,披战袍。
只踱步出来的时候,放眼望去,整个城里面的树木都落光了叶子,看上去光秃秃的,倒是莫名地和这萧瑟的冬日气氛很搭调,城中倒是繁华许多。
李观一忽起了性子,取了一张中原古琴,调了琴弦。
抬指抚琴,琴音悠扬从容,众将,谋士行过,他们本来心中都沉沉地有一股压力,不是所有人在面对这种,近乎于可以说天下局势关键节点的时候,还能够从容不迫,当做个没事儿人。
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凝重。
尤其是领受军令的那些,激荡之心,战意,担忧,种种情绪涌动着积累在一起,像是身上背着石头,却忽然听得了一阵阵清幽的琴音。
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天地萧瑟,穿白色战袍的君侯盘膝坐在辽阔孤寂的院落之中,垂眸安静,独自抚琴,自有几份气度。
契力,昊元夏,李克敌等西域战将心中更是恭敬。
虽然他们不是很能够理解之前破军先生计策引诱敌人,然后坐在城墙上抚琴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把破军先生换成主公,就莫名有一种威严从容在。
在即将搅动和劈开天下大势之前。
竟然还如此的从容不迫,还能弹琴。
只是心中感慨,果然是主公。
如此时刻,竟然还是从容不迫!
不愧是我等主公!
可汗的可汗,诸王之王!
天格尔!
虽然军师大人在城墙上弹琴有点傻乎乎的。
但无论如何,主公这样做,一定有主公的考量!
可若是问李克敌,尉迟雄他们,这琴音如何,这些擅长冲阵,杀人的战将哼哧半晌,也只能抬起头,看着天空,如此回答道:“这琴,弹奏的。”
“可真是琴啊!”
李观一却是抚琴时,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琴艺退步很多。
泛音变化,曲调转折之处,都多出许多生硬,也只是粗略听着没有什么问题,实际上比他十岁时候的水准还要不如,李观一双手按着琴弦,也不知道怎么的。
忽然就很想婶娘了。
这想念的感觉,没有理由,没有源头,忽然而来,就好像不小心扎到一根刺,平常不会有什么感觉,触碰到了什么地方,就会忽然疼一下。
怀念无声,寸寸入骨。
仔细想想,这些年他的声势越发浩大,武功也越来越高,可是和几乎是养母一样的婶娘,却是越发聚少离多。
年幼的时候,觉得天地广阔,武功高强,金银遍地,就可以和婶娘安安全全地找到地方一起生活,不用担忧什么了。
可如今长大,武功渐高,却发现并非如此。
世上的事情,多是不由人的。
这让他心中多出许多的萧瑟,李观一轻笑一声,手掌按着琴弦,道:“杀人是越来越多,这一双手,已经不再是弹琴的手掌了啊。”
“怎么了,对这样的乐器很好奇吗?”
李观一看向旁边,旁边小姑娘正捧着东西走过去,是萨阿坦蒂,小姑娘先是猛地摇了摇头,然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李观一笑,解释道:
“这是中原的琴,是最正统的乐器了。”
萨阿坦蒂道:
“只是没想到,天格尔也这么会弹奏曲子。”
李观一回答道:“是我的婶娘教我的,我学琴很多年了,她擅长的元神修行法门也教给我,但是不告诉我我的身世,我的过去,还有家仇,就只是每日教我弹琴,下棋。”
“虽然这些年里,不怎么弹琴,可小时候的印象还在。”
“你看。”
李观一给萨阿坦蒂弹奏了几个音节和指法。
小姑娘眼睛都亮起来了,可有些疑惑道:“您的身世?”
李观一道:
“我在刚刚知道我身世的时候,已经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了,刚开始的时候,我想要弄清楚身世是什么情况,可当天晚上却想清楚了,我没有必要去找这些东西,婶娘她不在意。”
“隐藏过去,是担心我的心里升起复仇的火焰。”
“如果她渴望着我去复仇的话,我自小就会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知道自己的仇人,我会每天去练剑,而不是抚琴,不会有穿着破草鞋,提着木棍在大道上跑来跑去的日子。”
“也不会有两个人争论烧鹅到底是为谁买的事情。”
“我会成为乱世里面的一把火,扑飞在这天下,然后很快地熄灭。”
“变成苍白的灰烬,被风一吹散在天里,什么都剩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