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仁善之心,可这个时候,就要如此。”
陈文冕缄默许久,道:“是。”
狼王起身,走路并不顾虑自己的残障,稍微有些不稳,道:“我知道你有仁德之心,但是战场之上对敌人讲究仁德,是儒生愚蠢的行为。”
“且去沙场之上历练。”
陈文冕还是道:“同时应对党项国民间之怒,以及西域各部联军冲击,我们的兵力就算是能顶住,后勤积累却也跟不上。”
陈辅弼微笑道:“此事,我自有办法。”
陈文冕见劝说不动父亲,只好转身离开。
陈辅弼看着儿子的背影,叹息道:“李万里,你有个好儿子,将来夺取天下的,是他,还是姜万象呢?”
“不过,这也要看他能否在西域击败我了。”
“等老夫收拾了这些人,亲自率军踏碎他那安西城,把他安置回来,且看我重建太平,再让他做个太平公!”
“再还这天下一个太平公!”
这修行隐患极大神功,须发皆白的名将,对太平公三个字,似乎有一种深深潜藏在内部,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执着和倔强。
狼王坐镇,一国反扑之力,竟不能动摇他的军队。
可惜,陈文冕在军中的声望,远远不如他。
狼王可以镇住的局势,若换了陈文冕来,就会发生波折。
狼王不得不,暂且坐镇于此。
犹如霸主,坐于中央,等待四方之敌来战。
………………
李观一离开这地方,走到了安西城的高处,看着这一座逐渐繁华起来的城池,已是九月底,深秋寒意森森然,他来的时候还是春日,而现在有了自己的根基的时候,已快要入冬。
李观一安静看着这一座城池,有温暖的流光落下。
温柔声音道:“你在想着什么?”
李观一侧目,看到一只美丽的鹿走过来,耳朵动了动,趴卧下来,卧在李观一旁边,歪了下头,眸子注视着李观一,道:“你似乎在忧虑。”
李观一道:“我遇到打伤了你的那位。”
九色神鹿顿了顿。
李观一道:“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九色神鹿理所当然,且极温柔道:“毕竟你还很小。”
李观一道:“不小了,再过完年节,就已经要十八岁了。”
九色神鹿歪了下头,道:“那不是很小很小?”
李观一笑一声,想到在这位九色神鹿的生命长度里,十八岁的人类,实在还是个孩子,于是扔掉手里的石头,懒洋洋道:“反正我还是要和他争斗的,神鹿,你来的恰好,不知道可否帮我一下,我想要再和江南联系上。”
九色神鹿注视着他,微微颔首,再度施展九色神光,于是李观一体内,九州鼎鸣啸,在挫败西域七部联军,吞灭党项国国运白帝之后,九州鼎之中,已吞噬有磅礴气运。
此刻借九色神鹿之威,再度感应到了江南的九鼎。
李观一感觉到,此刻的九州鼎内的气运,比起上次尝试和江南的九鼎联系时,更为壮阔浩大起来,李观一此刻极自然地和江南九鼎气息相联。
轰!!!
九州鼎内,气运恢弘,翻腾不已。
宗师之路,践行其道,李观一败七部,斩白帝,九州鼎内,气运涛涛,轰然鸣啸不已,李观一隐隐感觉,自己的根基更为稳固。
是类似于姜素当年,借灭国之威而成就宗师的路子。
李观一已定下自己那九州一统之路,故而他在这一条大道上驰骋,征讨安抚四方,就如同剑狂慕容龙图当年持剑挑尽天下,如同姜素灭国破敌。
越是前行,越是精气神圆满。
越是气运流转,在宗师之路上,就越是步步前行。
李观一的七重天境界往前迈出了一大步,旋即稳定下来,李观一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法相似乎也更为涌动活跃起来,旋即若有所思
宗师之道,以元神法相为核心。
在李观一诛党项国国运白帝白蛇,白虎吞噬白蛇,发生蜕变,隐隐然有了几分白帝气象之时,自己的宗师境界就已经往前推进了。
九州鼎是顺势把西域大宛部在内的七部对于他的畏惧之心,战阵煞气,一股脑儿炼化掉,也化作气运反哺给他。
李观一握了握拳,感觉到境界的快速拔高。
他隐隐明白,为什么兵家战将在灭国战之后会在境界上有脱胎换骨之变化了,统率兵马,驰骋沙场,本身即是兵家战将的修行方式。
九色神鹿声音稍有惊愕,道:“你的气息?!!”
李观一回答道:“略有些突破罢了。”
九色神鹿无言。
李观一借助九色神鹿之能加持,以九州鼎和江南九鼎相联,但是他的声音可传递不过去,只是借这个联系,加强了自己的感应。
找找找
找到了!
李观一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司命的气息。
反手一抓,掏出自己的玄龟法相,把玄龟法相掰过来,在手指上哈了口气,直接在玄龟的背甲上写字,在江南之地,老司命正在唉声叹气。
他前面是晏代清,文灵均,还有那个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文鹤小子,都一个个的询问西域的局势,他随口说出些,这帮家伙就反向推导出了西域的大概情况。
老司命正打算要脱身而出,却发现自己的玄龟法相顿住。
老司命看到了龟甲上出现了一枚一枚文字。
是李观一的消息。
老司命和老玄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么远?!
“西域到这里万里之遥,那小子怎么可能做到的?”
老司命和玄龟眼睛对视,老司命看到文字上神韵起伏不定,李观一写下来道:“前辈,地域遥远,我借九色神鹿之威,传讯给你,有劳你传递给灵均,代清等人。”
老司命眨了眨眼,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天策府谋臣。
一时间无言。
这些天策府的谋士们忽然就起来,哗啦一下就围过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混小子下的手,把个老司命都肘出去了,一群谋臣围着玄龟法相,玄龟给这一吓,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偌大法相,就只剩下了个龟壳在外面。
老司命踮起脚尖,看着那边,却挤不进去,心里面倒是好奇,不知道李观一会写下什么命令?就和之前收拾世家那样吗,秦武侯敕令云云什么的,威风霸气地紧。
而遥远万里之外的李观一,借助了九色神鹿,九州鼎联系,玄龟法相三者合一,才有传讯的机会,他手指提起,顿了顿,想着自己要说什么。
说西域的局势?
说此刻天下的大愿,还是说公式化的命令?
李观一顿了顿,最后写下来自己的消息。
文鹤,文灵均等人看到龟甲上的金色文字泛起流光,最后稳定下来的时候,众多谋士忽然就不动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般,但是与此同时,周围的气机却似乎开始变化,隐隐然有一丝丝炽烈之气。
老司命打了个寒颤。
何处来的好大煞气?!
他心里一下就有了兴致,挤进去一看,看到了龟甲上有金色文字,微微一顿,因为那不是什么命令,或者敕令,只是简单平实,甚至于质朴的一句话。
却足以击中这些因为他而汇聚起来的谋士之心。
【李观一需要诸位】
许久后,文灵均垂眸,王佐之才拱手轻声道:
“尊君侯之敕令。”
起身,袖袍垂下,他的眸子扫过周围的同袍,微笑道:
“诸位,江南无有战事,已一年有余。”
“天策府该动了。”
晏代清,元执,文鹤,霄志,风啸,魏玄成,房子乔,杜克明皆垂首,他们嗓音或者沉缓,或者清朗,眉宇之中,或者肃杀,或者淡漠,皆道:
“诺!”
煞气在平静流转。
不是只有武将有杀气。
乱世的文人,胸中也有三分恶气。
他们起身,告辞,寂然无声地离开,老司命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啧啧称奇:“李观一那小子,肯定没有想到这帮小子刚刚就在旁边。”
“西域的局势变化。”
“就只是他的名字登上神将榜前面的时候。”
“这些家伙就已经猜测出来啦。”
老司命蹲下来,手指曲起,在龟壳上面敲击了下,道:“出来吧,你个胆小的憨货,那帮小子们都已经离开了。”
玄龟道:“当真?”
老司命道:“哈,你我这三百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玄龟法相毫不犹豫:“经常!”
老司命笑容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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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家的大宗师差一点因为这两个毫不犹豫,气势如虹的字给破了防,好不容易才忍住,道:“出来!”正要伸出手去抓玄龟的脑袋,却看到龟甲上又有金色文字浮现出来。
‘前辈若见我家婶娘和太姥爷,便请为我传信’
李观一在西域,手指在玄龟法相上落下:
‘江南秋日水气寒,婶娘不要总是用冷水,就算是没那么漂亮,也要穿得厚实些,太姥爷也是,冬日要来了,河流冻结,钓鱼难,但是秋天落叶飘下,在河流上流远去了,也是很好看的景色。’
‘便说我一切都好,未受危险,勿要担心。’
‘等我回来,还可以去市上买半只烧鹅,回来一起烤火吃’
金色文字闪动了几下,旋即缓缓破碎了,距离太过于遥远,就算是有九色神鹿的帮助,也已经到了极限,老司命看着这些文字。
天下的波澜壮阔和肃杀,就被这絮叨的话语冲淡了。
许久后司命笑道:
“可见,秦武侯,天格尔,也还是个普通的人。”
顿了顿,又道: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