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吗?”
几句话,江湖庙堂,世家门阀,豪主诸侯,已然道尽了。
夏侯锻知道自己只是一名将军了,不知为何,这自小交好的主公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笑容温和,但是让他僵硬,有低下头不敢直视的感觉。
李国公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夏侯锻。
上面只有两句话。
“【天格尔】遇狼王陈辅弼,交锋十数合不败。”
“狼王退走,安西城之主,全身而出。”
夏侯锻呼吸凝滞,瞳孔剧烈收缩。
李国公看着他,轻声道:“他已经要到城下了。”
次日。
李观一所部,裹挟大势。
抵达西意城。
第352章 你我之约,且来赴宴听琴音(求月票)
西意城之中,气氛颇为古怪,先前李国公归来时的那种欣喜和轻松感逐渐消失,关于此战,国公已整理卷宗,上禀朝堂,凡所诸将,皆有所赏。
只是对于西域之战的诸多情况,这些将领们都不详细去谈论,只是提起的时候都各自缄默起来,而当安西城大军率大势而来的时候,城中氛围就有些紧张起来。
先前面对十万大军的时候,这样的一员悍勇将军,那是自己所部生存的保障,是绝对无比重要的友军,而在李观一独自冲阵的时候,则是武人,是战将最渴望的最高荣耀。
热血上头,他们自会前去帮衬,掠阵。
而现在,他们已是各自回到了西意城里,那么这就不是战将,不是校尉,不是生死相系于一根绳子上的了,而是这一家的家主,那一门的嫡子,都是各自勋贵。
那冲阵之人,则是杀死了李玄业之人。
此一时,彼一时。
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需得要借助这豪勇游商猛将之威的时候,他们自是怨恨李玄业无事生非。
但是这个时候,都已经回到了应国边关雄城之中,他们就又开始念起来往日里和李玄业一起勾栏听曲,品茶论天下的好来,就开始觉得那中原游商恣意妄为,过于粗暴起来。
人之心思矛盾,以至于此。
只是尽管如此,那位李国公却对这一支来到此地的盟友,表示了极度的热情和客气,亲自出城十余里迎接,早早准备有迎接宾客的美酒。
李国公豪迈地大笑道:
“哈哈哈,贤侄,可是让老夫好等啊!”
复又见李观一所带着的这些军队,赞许不已,道:
“好军容,好气魄。”
李观一所部,樊庆和契力的军队在前,各自皆穿着极为精良的铠甲,手持兵戈,李观一翻身下马,看着这老国公气度极好,扫过那边的李昭文,李昭文微笑着点了点头。
旋即也抓住了李国公手臂,笑道:“国公,精神很好。”
李国公朗笑道:“哈哈哈,托贤侄的福。”
“你这天格尔,救我于万军之中,我才能继续在这里,喝酒品乐,否则的话,早就成为了冢中枯骨,哪里还能够在这里,迎接你来呢?”
“来,来,我已在此准备宴席,就等待你入此地。”
“这些个勇武将士,也都各自安排了住处。”
樊庆主动开口,肃然道:“我等披坚执锐,不能入此大城,就请国公在外给我们一片区域,让我们能在此地休整才是。”
李国公连连劝说,未能成功,脸上极为赞许,连连夸赞,说是有古之名将贤达的风范,心中却很是警惕,头痛,这一支军队在外面,李观一入内那是毫无半点的担忧。
于是允李观一所部驻扎于据此不远的地方,粮食,美酒,都按照最大规格地供给了过去,樊庆等人只接受了粮食和补给,美酒,一坛都没有打开。
李国公叹息许久,却也赞许:“如此秉性,犹如古之良将。”
乃亲下令,于武库之中,另外挑选一套甲胄,一把宝兵级别的长枪,赐予樊庆,樊庆请示过李观一后,恭敬客气地接受了这一套甲胄和兵器所赐。
而西意城的百姓,官员,见那安西城的天格尔军容威严肃整,想到传说之中的战绩,都有些许的震动,就算是心里面有其他的念想,也没有办法,一时间氛围倒是祥和。
于国公府大宴,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李国公谈笑歌赋,一如既往,甚至于亲自去弹奏琵琶,让歌女起舞高歌,到了兴致起来的时候,却又想起自己年老,不由地潸然泪下。
这国公府诸多幕僚,西意城的官员皆去劝解。
唯独夏侯锻唉声叹气,只顾着闷头喝闷酒,和李观一对视的时候,李观一遥遥举起酒杯相祝,夏侯锻就又低垂了头,脸上的愁绪更重。
宴饮之后,李观一和李昭文相谈,李昭文先恭喜李观一战绩名动天下,复又上上下下打量着李观一,抬起手想要去捏一下李观一的肩膀。
却又顿住,有种迟疑感。
可忽而心中一顿,觉得不对。
自己往日,对如此兄弟,想要看看他的情况,又有什么错误,为何要迟疑?
于是从容不迫地拍了拍李观一肩膀,又抓住他手臂,手指按在李观一的脉上,颇从容豪迈,一边自然地把脉,一边问道:“听闻李兄遇到了那位狼王,说是你和他交锋了十几个回合,可曾受伤?”
李观一点了点头,伸出手来,距离那一战已过去数日,他气息仍旧还有一丝丝不稳,那狼王气焰恢弘,战力可怖,应是有了把李观一生擒回去的念头才没有一开始突袭。
李昭文抓住李观一手臂,目光炯炯:
“不知道李兄觉得,狼王如何?”
李观一沉默许久,回答道:“如果是单对单厮杀的话,我手段尽出,借助我太姥爷的剑术,手中的神兵,可能能以重伤为代价逃命;如果说是率军的话,我恐怕会败得更加彻底。”
“二郎,狼王之后有什么消息?”
李昭文道:“只在这几日里,狼王和你一战之后,故意广为宣传你的手段,党项国国主暴毙,薨于宴饮之中,城中的贵族们从战报里知道狼王不在,于是觉得这就是他们最大的机会了。”
“试探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狼王赶回来的迹象,于是拼尽全力,率领精锐宿卫外冲,又往外传出好几次的密令,联系了狼王陈辅弼所占据区域里,那些还不服狼王统治的党项国精锐。”
“打算里应外合,凿穿这狼王部队。”
“一开始都很顺利,甚至于初次交锋,稍有胜机,于是党项国人大喜,自觉得可以抛下此间问题,安全离去,可是后来……”
李昭文声音顿住。
不用多说了。
李观一道:“狼王趁着机会,把他们全部钓出来了?”
李昭文轻声道:“是,党项反扑尝试外出的贵族,无论男女老少,不问善恶好坏,悉皆斩之,中原之人则只收归于军中,不害性命。”
“所经行村镇,皆纵火,此次杀其贵胄官员,却不杀寻常百姓了,将党项国人尽数迁走,焚烧其原本的城镇。”
“党项国恐惧震怖,不敢忤逆,而之前的西域联军知道了党项王之事,贪功冒进,已经抵达了萧无量所镇守的雄关,中了埋伏,彼此已发生争斗。”
“萧无量连番数次斗将,亲自诛杀了十余名番将,西域各部的气势稍休息,此刻党项国内抵抗力量越发软弱,而西域各部则是因为之前‘狼王离开党项国外’的消息,强行进军。”
“卷入了和萧无量的争斗,一时恐怕难以脱身。”
李昭文道:“西域的局势,已经快要到最后了。”
“党项死,党项贵胄尽没,十九部联军冒进,萧无量占据雄关,狼王这一次急转离去,又立刻急速突袭,将两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故意按捺时机等待。”
“此刻遥控党项国门,而遏大漠咽喉,兵势庞大雄浑,隐隐已有王霸之势。”
“其名号越发凶悍。”
李昭文神色沉默,她手掌握紧,显然对这样波涛汹涌的大势变化感觉到心动不已,面容泛红,双眼明亮,流光溢彩,道:“李兄可知,狼王之归,为何如此急速么?”
李观一看着手掌,自嘲笑道:
“因为这正是我的‘买命钱’。”
李昭文道:“嗯?”
李观一将当日的事情道出,道:“这般好的天下大势,和李观一的项上人头,狼王的性子会选择什么,不必多说,若和我一战,不说损失如何,我死,安西城会和那各部联手。”
“而当西域所有势力都在针对他的时候,姜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国公府应会顺势出兵,而如此机会,陈国鲁有先那老乌龟则会缓步推进。”
李观一五指握合,轻声道:“此即是大势,兵家顺势而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我所做的,是伐交之谋。”
“狼王虽强,却无根基,我在,安西城伫立于此,和西域七部有敌,羌族,大宛,沙陀都需戒备于我,我也需要戒备他们,而应国和我联盟,却又和陈国遥遥相制衡。”
“狼王需要的,是这脆弱的平衡。”
“相反,如果党项王没有死,党项国的国势稳定的话,西域各部没有那么着急,他把我擒了,情况倒也未必会立刻急转如此。”
李昭文看着李观一,含笑道:
“党项国之事,和兄有关?”
李观一道:“算是。”
李昭文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如此倒是英雄逐势起落,这般波涛汹涌,也和你我有关,不过,若是李兄有难的话,李昭文不会坐视不理。”
“放心,放心!”
李观一大笑:“你我之间,兄弟情谊,我自是相信你的。”
李昭文道:“兄所言,亦我所想。”
“不过,李兄之后要去何处,西域大势汹涌至此,若想要站在西域的话,可不能止步,一旦狼王当真蓄势崛起的话,那么就真的无可匹敌了。”
李观一点了点头。
世人皆道他从狼王处全身而出。
可只有他知道,是他自己终于见到了
汇聚军势,可以横击围杀江湖传说的顶尖名将,到底是怎样的可怖,年迈的狼王如此,宇文烈可聚众对抗长生客,那么本就是这天下第一神将的姜素,又是怎样的风采和气魄。
这天下,每一位踏足在神将榜的名将。
在未曾遇到顶格存在之前。
都有自己的,一路横推无可匹敌的故事。
这就是,西域的最终对手。
李观一五指握合,感觉到胸膛之下,心脏用力的跳动,在一路踏破敌军,横扫四方之后,他在西域的分量,终于和天下绝顶的存在碰触了。
可这只是天下一部分。
狼王之外,还有残酷无情的姜素,还有豪情万丈姜万象,还有那草原之上统率十八汗王的大汗王,塞北神射无双的第三神将高骧。
傲慢睥睨的宇文烈,奔驰四方的夜驰骑。
如此天下,英豪崛起,如同龙虎一般地撕咬,碰撞,才是这乱世的绝唱。
彼此纷争,并无一个好相与。
狼王果然抓住了那一线大势,已有了霸主之气,李观一不能停步,他必须要马不停蹄,在这天下驰骋,狼王的武功九重天,麾下五万苍狼骑,其余各类兵马数十万。
李观一想要和狼王对峙的话。
麾下需要有真正的精锐,亦或者更多数量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