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233节

  “就让你继续活下去吧。”

  他勒紧了缰绳,于是战马转身,他的背后,陈国的将士们缄默着,挣扎着,有的因为自己的家人而止住了脚步,而另外一批,则是提起兵器,按着刀锋,默默跟在了那曾经陈国最辉煌时代的王者背后。

  摄政王离去了,就像是他忽然到来一般地突兀。

  他没有借助自己磅礴的大势直接逼迫自己的弟弟退位,重现陈武帝时代,千人精锐冲入皇宫杀死梁国皇帝的历史,有人说他只是来此耀武扬威,是为了带走自己的儿子,仍旧只是当年那武夫的做派。

  过于意气风发,简直不像是一个霸主。

  说摄政王终究只是成为王的器量,还不足以成为君临天下的皇者。

  他不知道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对于霸业来说多么重要。

  那代表着粮草,钢铁,补给,精锐的战将们,和源源不断的兵员。

  也有人认为,这狡诈的老狼王眼光仍旧毒辣。

  陈国已经腐烂地如同一块烂肉,这还是个巨人,但是却已经在数着自己最后的寿命过日子,继承这样的烂肉,只会被这样那样冗杂的官员,对骂的世家制衡住握着刀的手,最后那刀子只会落在自己身上,想要改革,根本做不到。

  还不如推倒重来。

  索性选择陈国最后还没有被腐烂的权贵们侵蚀了的地方。

  西域!

  澹台宪明亲自主导的战略,拿下了西域的三百里疆域,那里有需要的一切,往后面走,是已经分裂掉的辽阔西域,霸主吐谷浑的尸体足够丰沃,而那里的所谓军阀们绝不会是摄政王的对手。

  摄政王眼底真正的对手,只有那雄踞于中原的霸主应国。

  而应国的兵锋想要南下,则会遇到陈国,应国的兵锋将会被陈国这个腐烂的巨人阻挡住,给摄政王吞噬吐谷浑的霸业残留留下足够充沛的时间。

  陈鼎业在摄政王的眼底,根本不是对手。

  如同他所说的一样。

  虽然只是庸碌的弟弟,可是活着,也有自己的价值。

  摄政王不曾迟疑,来和去都如此地迅速,他知道自己已经年老了,头发已经花白,而重要的是,那个天下第一名将更加地老迈,摄政王已经浪费了十三年的时间,他已经年过花甲。

  更是被废过一次武功,髀肉复生,再不奋力驰骋战马挥舞刀锋,就难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和那天下第一名将再度厮杀一次。

  若如此,就死在了榻上!

  他不甘心!

  时不我待啊。

  于是他带回了自己的儿子,占据西域的区域,骑乘战马,披着墨色的铠甲,再度驰骋于天下,去击溃那所谓的军阀和名将,征服这天下的土地。

  陈国的大祭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人们被放走,各自回到家中,江湖人心惊胆战地,连自己的兵器都不要了,立刻远离江州城,要把这样的消息传遍整个天下。

  而所有人都知道,李观一要名动天下了。

  另一个问题就是。

  薛家,也要倒霉了。

  “不管那李观一是怎样的奸诈,是怎么骗过了薛家的老虎,可是,这此刻终究还是从薛家那里来的,嘿嘿,薛家要玩咯。”

  “咱们也可以想法子把自己世家的女儿送进去。”

  “搞不好就是皇后呢。”

  各大世家都在想着,但是忽然门外传来了一声敲门,正在和皇族交谈着的世家家主抬起头,神色不愉,道:“什么时候了,我不是说了,今日我要和皇叔相谈,没有大事,不要打扰吗?”

  可是门还是被踹开了,这个世家的家主起身神色不高兴,可下一刻面色就只剩下了苍白,穿着长袍的薛道勇站在那里,老者手中握着一张弓。

  “薛,薛家主……”

  箭矢破空声音尖锐,一声短促惨叫。

  薛道勇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老者提着战弓,看着遥远的天空,就在刚刚,他亲自将皇室专门为了解决特殊情况的战团杀死了,为那少年断后,于是一路上没有了追兵。

  于是鲁有先等待许久不曾等到了援军,那骑乘着飞天异兽的名将,被老者亲自张弓,一箭洞穿了足足五十里,直接连人和异兽都射穿,落在了地上。

  老者把手中的战弓扔下。

  已经有侍从捧着朝堂的服饰上来。

  薛道勇看着天空。

  总说,天命所钟的,才是皇帝,可是,我不信命,观一,你会发现,之后的一切都会变化,从关翼城到边关,这一路上,会有无数的人想要杀死你,但是放心,老夫会为你拦住这些。

  陈国对你的通缉,会被压制到了我所能做到的极致。

  之后薛家可以给你的帮助,就不多了啊。

  老者道:“把薛家三分之一的家业拿出来吧。”

  旁边之人神色凝滞:“三分之一?”

  薛道勇痛快大笑:“家财万贯又有什么用呢?要保护子嗣,要走向天下,要为了胸中这一口意气痛快,所谓的钱财,难道不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吗?去吧!”

  “……是!”

  过去了很久,皇宫之中,皇帝陈鼎业独自坐在那皇位上,他双手死死握着龙首装饰着的扶手,想着今日的一切,只是觉得愤怒,愤恨不已,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轰!

  特殊材料打造,需要左右两边皆十个力士才能推开的宫殿大门就猛然推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如猛虎般的眼睛,光芒从外面倾泻进来,穿着朝服的薛道勇踱步进来。

  如同一头猛虎,游曳而来。

  陈鼎业看着薛家的老祖,薛道勇拱手道:

  “请陛下,立吾女腹中子为太子。”

  陈鼎业面色涨红,愤怒地拔出剑。

  大殿大门被打开,老者拱手行礼,在老人的背后,密密麻麻,文武百官大臣中至少一半都在这里了,还有武将们,都穿着朝服,在大雨之中站在这里,拱手行礼。

  薛道勇踏前三步,文武百官拱手行礼紧随其后。

  他们齐齐道:“请陛下,立薛贵妃子为太子!”

  “请陛下,立薛贵妃子为太子!!!”

  声音恢弘,就在这大殿之中回荡着,薛道勇就站在最前面,如同不在忍耐爪牙的猛虎。

  陈鼎业看着那老人,薛道勇拱手抬眸,虎视一般。

  对峙许久,陈鼎业手中的剑坠在地上。

  哐啷作响。

  似乎失去一切力量一般,踉跄坐在了位置上,脸色苍白,道:

  “……允。”

第177章 祖老的礼物

  不知皇城之中,诸多势力,风起云涌,那潜藏爪牙的猛虎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锋芒,一步将薛家稳住,而李观一硬生生正面凿穿了关翼城的防御,却只刹那觉得天地宽阔。

  麒麟奋起余勇,四蹄踏火,迅速拉远距离。

  如电光石火一般的急速,虽然不如先前被鲁有先一箭射杀的奔雷龙马那样的急速,但是因为麒麟的每一个动作都会激荡出赤金色的火焰,气势反倒是越发恢弘。

  鲁有先急急闯出去,可是此地已经没有了之前城池地形的遮掩。

  麒麟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提升。

  他直接让旁人拉来了异兽,这异兽有着独角,有着豹子一般的曲线,尤其擅长直线的狂奔,或许打起来完全不是麒麟的对手,但是这种速度特化的异兽,短时间内的狂奔速度绝对可以追上麒麟。

  但是还不等这异兽在被麒麟震慑的恐惧之中挣扎出来狂奔,忽然一道光芒掠过,竟然是箭矢,然后这异兽直接倒下去。

  鲁有先惊怒。

  那箭矢竟然贯穿了足足数里!

  挡在箭矢之前的树木,石头都被直接洞穿!

  以李观一的手段,根本不可能射出这样远而力道凝聚的箭矢,而箭矢穿过这样的距离,却也绝不可能有多大的威力,但是这洞穿数里的箭矢,竟然直接从这异兽的眼睛里射进去,凿入大脑。

  于是这也价值千金的异兽惨嚎一声,直接死在鲁有先面前。

  鲜血溅了鲁有先的一身。

  你杀我异兽,我亦要杀你一头!

  鲁有先看着那洞穿了异兽眼睛和大脑的箭矢,那箭矢如同光尘,缓缓散开了,李观一绝不是第三重天,可以凝气为箭的境界,那么也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鲁有先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道:

  “神兵,破云震天弓。”

  麒麟的背上,少年大口喘息,手中持拿着这弓箭,古朴的战弓,弓弦还在微微鸣啸,李观一一身内气涌入其中,就化作了那一道洞穿数里的箭矢。

  神兵,毕竟是神兵。

  皆有奇异之处。

  而李观一这一招神射,也震慑住其他的人,麒麟速度本来就极快,加上这神兵之力,靠近的人,恐怕都会被射死,虽然说神兵的消耗极大,可谁也不知道他能够拉开几次。

  谁也不知道,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鲁有先缄默,停下了追击,叹息道:

  “已经离开了城池,胯下有异兽,又有破云震天弓这样的神兵在手,他纵然杀不死你我,却也可以直接杀死异兽,而若是以自身功法追击,若是被麒麟消耗,回身一杀,恐怕陨命。”

  “杀死他的机会,已经结束了。”

  李观一握着神兵,按着麒麟,麒麟奋力迈开了四蹄,赤金色的火焰狂奔,然后它似乎感觉到了少年心中的那一股气,于是咆哮,麒麟的前足踏着虚空,虚空炸开了一层金红色的火光,承载麒麟的身躯往上。

  麒麟竟然踏空御火而行!

  虽然是消耗极大的行为,但是此刻远离了拘束和囹圄,亦极痛快,还有薄薄的雨水落下来,少年骑着麒麟,一口气冲破了这层层的雨云,破云的时候,李观一只觉得眼前一片深沉,手持战戟猛然横扫,长啸。

  麒麟踏火破云去!

  于是将那深沉的墨色云气都踩踏在了脚下,上面的云霞仍旧宁静,庞大,徐缓地卷动,金色的灿烂的阳光落在云霞上,辽阔的云海,泛着金色的碎金般的光。

  少年提着战戟,麒麟缓步踏火行走于云端。

  于是心中之压抑,愤愤不甘,郁郁之气,尽数扫平。

  于是,今日始见此天下。

  一股意气自下而上涌起,李观一摘下面具,放声大笑,一股气机涌动入双瞳,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这天上天下,万般气象,壮阔非凡,亦如我心。

  李观一双目忽然微感刺痛,然后有一股湿润之感,旋即就觉得,仿佛看着这天地万物,更为清晰,明了,这一场一场拼杀,内气不断涌动,双目死死盯着战局,终于在此,自然突破了。

  见天下,于是目窍洞开!

  乃为至上。

  ……………………

  少年意气风流是意气风流,但是意气风流并不能当饭吃,麒麟的力量损耗太过于大,背负着李观一,越过了两重山,然后在一处山间落下来了。

  李观一在被扔到卷宗室坐冷板凳的时候,抽空,把陈国积累的山河堪舆图翻了个大概,这里还记得曾经有过陈国驻扎的营地,留下了一些东西,于是这个本来该被通缉的家伙,大摇大摆混入了现在的陈国军备自己都未必还记着的,被废弃了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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