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令 第210节

  “这样说,主公,无论是皇帝,还是澹台宪明,亦或者其他的谋士,或强或弱,我们的发挥并不是恒定的,聪明的谋士会出昏招,愚蠢的凡夫也会有不错的妙招,发挥是在一个上下起伏的范围内。”

  李观一看向破军,道:“那你呢?”

  “您说我?”

  破军笑了下,理所当然淡淡道:

  “我没有低谷。”

  “我只有常态的无敌,与超常的发挥。”

  “澹台宪明,麒麟,足以让陈皇的状态跌入冷静溃败之后的低谷状态,他的判断,思维都会大幅度削弱,我会想办法先给您创造出不在场证据的时间差,然后再为您创造一处‘假死’。”

  “假死之后,是您其实是因为朝廷之变,有渎职之罪,畏罪而逃;这不是什么很大的问题,大概率会按照规矩,拿您的爵位顶罪,因为我之前会给您准备的时间差,他一开始不会怀疑您。”

  “至少,您不是第一位的怀疑对象。”

  “在这个状态下,足以为您创造相当的时间,且把薛家脱出去。”

  “我还可以借用陈皇的愤怒状态,为您清扫一些陈国朝堂里的钉子……”

  “您不用担心我,我借了突厥七王的势。”

  “陈皇的秉性,再如何癫狂,也不会对突厥和应国失礼。”

  “啧,其他的心术,权衡,修为不说,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七王。”

  破军下了评断,道:“陈皇这样的人,不是寻常之辈,他有一股心气,有帝王的心术,也有扫平天下的大志向,有为了目的而忍耐的枭雄之心。”

  “他所做的一切,其实在历史上,也有许多的枭雄,霸主做过,草原上有王者将妻子抵押给了敌人,要了三千的骑兵纵横天下,陈皇做的事情,在这浩浩青史之中,只是寻常。”

  “他只是有一点不好……”

  破军道:

  “无能罢了。”

  李观一咧了咧嘴,这家伙还是一样嘴毒。

  破军笑意微敛,认真道:“但是,这只是计策,计策只是辅助,不可以没有,却也不能够尽信。”

  “主公,此次的大祭,不明了的事情太多,这并非是两军对垒,而是多势力的碰撞,没有谋士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把一切料明。”

  “我会见机行事,也请您如此。”

  “您若是遇到什么情况,尽可以放手去做。”

  “不用担心什么收尾。”

  “我会为您把后续之事收拾干净。”

  “唯独,小心澹台宪明。”

  破军的神色罕见凝重了些,道:“谋者无私,最为可怖。”

  “澹台宪明卸下了相印,却也代表着他不用受他身上最大的破绽,陈皇的束缚。”

  “我觉得,他并非是彻底走投无路了,我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前去观星学派参与破军一系的考核,最后没有通过,狼狈回去,落到了大雨,仍旧在破庙里面看书,从容不迫。”

  李观一道:“他是韬略没有通过破军一脉的要求?”

  破军道:“不是。”

  “我老师曾经说过。”

  他似乎很有些迟疑,还是道:

  “前几代的老爷子,觉得澹台宪明的战略太激进了。”

  破军一脉,都是欲以战火席卷天下的谋士类型,这样的流派,觉得年轻时候的澹台宪明太过于激进?李观一不由神色微凝,破军道:“另外,我已经将那一套将军级别的铁浮屠甲重新修正过。”

  “在内甲的地方增加部件,能符合主公你的体型。”

  “等到您之后年长,将这些部件去掉,也能恢复到标准化的重甲,我将这些东西存放到了关翼城,在京城的话,您不好把这甲胄带走,在关翼城则无所谓。”

  “此事之后,我就要前去应国,搅动天下,您则要奔赴江南,愿主公您可以修持神功,天下偌大,武功不可以成大事,但是没有一身上乘武学,就算是一时借势飞腾,也难以持久。”

  “瑶光之人,其韬略寻常,但是阵法算是这数百年来历代瑶光中排名前列,年岁尚小,就通过了瑶光一系的考验,可以下山,听说她下山之前,以阵法击败了自己的师父和师爷。”

  “其他不说,有她在您的身边,我相信遇到各种危险,都可以轻易脱身。”

  “另外……”

  破军神色沉静,一条一条地将事情告诉李观一,事无巨细,最后他呼出口气,看着李观一,起身,微笑道:“那么,破军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了。”

  “主公,天下纷呈,此次一别,他年相见。”

  “希望那时您已豹变化龙。”

  “您不必相送了,天下之大,你我的道路都要独自前行了。”

  青年谋主微微一笑,洒脱拱手,从容离开,走向天下,李观一目送破军走远,大祭还没有开始,而当这天下的盛会结束之后,这个年轻的谋士将会孤身入局。

  他会踏入那有着天下第一名将,应国大帝在的更大的漩涡。

  然后,亲手点燃乱世的第一把火焰。

  破军的战略,若非是大成,就会大败。

  他要的,从不会是中庸!

  回到了住处,突厥的七王正在饮酒,这位也俊朗的草原王者把弯刀放在膝盖上,然后用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割羊肉吃,就在白水里煮过,然后蘸着聊完吃。

  他口中唱诵着轻快的歌谣,见到破军回来,七王洒脱笑道:

  “先生见完您要见的人了?”

  破军敛眸,微笑道:“您果然看出来了。”

  七王看着眼前俊朗的谋主,大笑着道:“我也是有眼睛的,不过,无所谓,但是,您还是会陪着我去走到中原的,不是吗?”

  “要踏入中原,让我能在草原立足,让我迎娶应国中原的公主,回到草原,和我的父兄争斗,这一路上,也会腥风血雨,威胁不断的,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了解彼此。”

  “若是这样长的时间,我都不能够折服您的心,不能够让您心悦诚服地留在我的麾下,那么,阿史那就该要放您离开,让您去走向您看中的雄主。”

  “若是没有这样的心,我又如何能够将整个草原无数的部族容纳在我的心中呢?”

  阿史那把手中的匕首扔给了眼前的谋主。

  突厥草原上王者盘膝坐在那里,轻声微笑道:“无论如何。”

  “我不会伤害先生。”

  他用双手按在膝盖上,将草原王者雄鹰般的头低下:

  “之后这道路,就请先生指点了。”

  破军想着,这个时候一刀子戳过去,这位雄迈的王者会不会就倒下了?如此的英豪,驰骋于天地之间,终究会成为敌人,但是他抛了抛手里的刀,只是慨叹道:

  “这样的器量,草原的英雄们也不可以小看啊。”

  “那些黄金大帐下肥胖的王侯不会是您的对手。”

  七王看着他,笑起来道:“草原乱起来,是我的机会,也会是您的谋略一环,不是吗?”

  破军嘴唇勾了勾,反手把刀插入桌子上的地图:

  “好。”

  ………………

  李观一把破军给的藏甲的地图收起来了,他也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然后换了常服,前去长风楼中,李昭文已准备好了酒宴,她穿一身月白色长衫,金丝掐的发冠,临风看着街道。

  风吹拂她的发梢和衣摆,俊朗之中多出了三分柔美。

  “李兄来了?”

  她侧身,从容不迫,微笑拱手:“还没有来得及恭喜李兄,武功卓越,名动一方!”

  李观一道:“只是运气好罢了。”

  李昭文失笑:“运气好,可没有办法有你这样的名气,不可能连续打败名动一地的小剑圣胥惠阳,也没有办法和开启法相秘术的宇文化打得有来有回,最后获胜。”

  “啊呀,勿要自谦了,来,坐!”

  她拽着李观一坐下,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屏退了左右,道:“今日邀李兄过来,一则是为了恭喜,二,则是提醒一句……”

  李昭文道:“京城多事之秋,江州城中,江湖高手日渐增多,又有应国,突厥,西域,陈国,中州的诸多势力,如黑云阵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彻底崩开。”

  “李兄你声威正盛,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免受到波及影响。”

  “适宜急流勇退,避开这一段时日。”

  李昭文声音温和,极为诚恳,李观一道谢,这龙凤之姿的‘少年’抿嘴一笑,又取出一物,道:“另外,大祭之后,我就要离开了,此物就如约,是给李兄的礼物。”

  “二郎给什么东西,还神神秘秘的……”

  李观一接过来,看了一眼,神色凝重。

  李昭文手中折扇啪一下打开来,温和微笑道:

  “江州第一楼,如何?”

  李观一立刻将这东西递过去,道:

  “太贵重了。”

  他是财迷,但是却知道这样的产业有多烫手。

  不小心把自己卖掉了。

  “不,并不贵重,李兄你的价值可比这江州第一楼重要得多。”

  李昭文的手按在这一张契上,把这契按在了桌子上,于是李观一和李昭文的手都按在这契上,四目相对,李昭文眸子看着眼前少年人,稍稍后退了半步。

  然后想了想,微微笑道:“这样,要不然我们继续赌约怎么样,第一次,是李兄你答应了大祭比武,所以我把这长风楼压给你。”

  “第二次,下一次若有机会再见到我的话。”

  “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怎么样?”

  李观一回答道:“应国国公府的二公子,是吗?”

  李昭文微怔,旋即笑起来,她站起身来,手中折扇展开,遮掩嘴唇面目,只是微笑道:“错了,错了。”

  “你不就是吗?”

  “非也,非也,我却不是什么国公府二公子,下一次,若还可以见面。”

  李昭文的折扇眼唇,几乎笑得肚痛,眸中神光流转,悠然道:

  “那时候,你自然知道。”

  李观一道:“二郎你,为何如此?”

  李昭文半带玩笑往前,玉带微扬,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折扇啪的一下合起来,一下挑着少年下巴,优哉游哉,从容不迫道:

  “我观天下英雄如美人。”

  “李兄你,我可是势在必得的哦。”

  李观一瞠目结舌,浑身恶寒状,李昭文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道:“玩笑罢了,玩笑罢了,来来来,继续饮酒!大祭之后分别,你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啦。”

  李观一想了想,坦然收下了这长风楼的契,和李昭文饮酒至日暮,回到了薛家,直接把这长风楼的契约交给了薛老,让这位老人处理此事,老者看着李观一,满脸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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