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杜牧所言，他也能感觉到艾瑞克的模糊心情。
艾瑞克深吸一口气，微笑摇头道：“我过去之所以追求力量，就是想要创造一个和平的，能够让‘我们这类人’安稳生活的环境当中。”
“但是……这样的生活，已经实现了。”
他看着杜牧，眼神中的情绪十分复杂，不再是某种单一的感激，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感慨。
“以后，我可能会找个普通人的工作？然后踏踏实实的生活，反正仇也已经报了，也不需要再满世界的抓捕违法变种人，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杜牧见艾瑞克一副要成佛的模样，想了想，问道：“为什么要找普通人的工作？”
艾瑞克一怔，查尔斯也一愣。
“您的神君庇护系统，不就是为了拉平人类和变种人之间的悬殊差距，让人们和平共处吗？”
查尔斯问道。
他自然是不会去读杜牧的内心，倒是久违的开口询问问题。
杜牧笑着摇头道：“我又不打算抹杀这个世界的独特性，变种人是这个世界的特殊财富，我只是不让他们用在违法犯罪上而已。”
“但，就拿艾瑞克打比方，他如果搞采矿呢？搞沉船打捞呢？搞新材料设计呢？我也没说不让啊，这都是正常的市场经营。”
“只是和过去相比，出生就是变种人的个体，就相当于过去出生在富贵人家的个体一样。当然，至少变种能力不会遗传，而普通人也有生出变种人孩子的概率。”
艾瑞克一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思维，在一晚上的时间里根本还没转过弯来。
他还想着隐姓埋名当个普通打工人……可这还是过去变种人受到歧视的思维，认为自己不能声张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一点人为危险都没有的情况下，变种人终于可以让自己的能力脱离打架斗殴的低级趣味了。
所有变种人，都可以将自己的能力用于生产，运输，医疗等等领域。
杜牧十分期待，这个世界未来的科技会走向何种道路。
想到这里，查尔斯也不禁心驰神往。
过去梦寐以求的世界和平，到如今，竟然仅仅成了未来发展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变种人生产力大爆发，绝对会将世界发展到他这个年代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以前做不到这一步，就是因为确实会有变种人用能力来违法犯罪，又导致人们反过来不信任变种人。
现如今，最低限度的安全有神君兜底，人类的所有力量终于不需要再浪费到相互争端上，完全解放了变种人的生产力。
“但是，唯有一种情况，我处理起来比较麻烦，还是需要交给你。”
杜牧对查尔斯道。
查尔斯立刻面色一整，神情认真道：“您请说。”
杜牧看着查尔斯道：“那就是，类似白皇后，魔形女这样，具备变身，迷惑，欺骗普通人的变种人。一旦他们参与到市场中，又会继续拖后腿，降低变种人的信誉，增加生产成本。”
“所以查尔斯，你还不能休息……我一旦监听到有变种人实施诈骗行径，就会联系你，然后你可以……嗯，去把人抓住，依据当地法律判刑之类的，总之惩罚随便你。”
这种非直接的伤害，即便杜牧能够倾听到全球的声音，也难以立刻发现并且阻止。
所以未来的变种人世界，诈骗行业可能会是下一个犯罪重灾区，因此各国政府也不是干闲着了，他们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的。
杜牧也不是什么都管，他最主要的，还是帮助那些没能力自救又深陷泥潭之人，或是直接处于他人伤害中的人。
就连那些自己偷偷爬没有防护的孤山，然后因为安全工作没到位而摔死的，都不在杜牧的管辖范围内。
总之，神君之相不是个死物，是在听从了杜牧的指令后，完全按照他本人的思维进行全球维护的个体，没有那么死板的标准。
在人们习惯了神君庇护的存在，逐渐将直接的人身伤害抛出大脑选择之后，可能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会见到杜牧的显灵。
当然，现阶段神君之相还在全速运转当中。
不说那些发达国家，就说那些仍处于殖民或军阀统治的地区，杜牧也不可能单纯的让他们压迫普通人，而普通人不允许反抗。
事实上……在个体力量并不突出的情况下，权力本身就是一种幻觉，一种共同想象。
凡人权利的本质，就是依靠大多数基层的认可，形成一个大体上统一行动庞然大物，然后碾压式的统治一个个无法团结的个体。
通过对无数无法团结的个体身上剥削下来的利益，分润到自己整体上下，保证总体利益一致，也就有了既得利益者的维护。
这也是为什么，最伟大的革命口号就是‘团结起来’。
当被剥削者们真正全都团结起来，不再各自为战，原本看起来庞然大物坚不可摧的政体，自然也会宛如土鸡瓦狗般粉碎。
而在杜牧的庇护当中，人人都获得了说‘不’的权利。
没有任何一个军阀或殖民者，有能力对当地百姓指手画脚随意剥削了。
任何工厂中，普通人都有直接丢下工具离开的权利。
如果因此而造成损失，工厂自然可以将这个普通人拉入黑名单，永不录用，但却无权阻止对方离开。
嗯，但还要再说明一次……这些并不是硬性标准，全都是神君之相按照杜牧的性格，自己看着办的。
这种情况下还能卡到bug，那只能说信仰之力也许不太够计算所需，请人民加大力度祈祷。
查尔斯认真的点点头，但心态还是十分轻松的。
毕竟……他的能力，就是最容易从混沌不清的诈骗案中，找到究竟谁是罪魁祸首。
反正他也只需要处理涉及变种人的诈骗案，工作量应该不大。
就在这时，房间内忽然刮起一阵强风。
当艾瑞克和查尔斯反应过来时，皮特罗已经将护目镜抬起来放到了额头上。
与此同时，暗蓝色的烟雾一闪，科特也瞬间出现在了皮特罗的身边。
两个少年的面色都有些亢奋，皮特罗更是难得的表现出一副呼哧带喘的模样，像是刚跑完了马拉松。
皮特罗甚至无视了艾瑞克，看向杜牧，情绪激动的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咽了回去。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平复心情，这才尽可能平静的开口道：“所以……现在全世界，都是我昨晚看到的样子？”
杜牧放下葫芦，微笑点点头。
他自然能够听到，昨晚皮特罗都跑到过什么地方。
而他也能向皮特罗保证，如今，全世界确实都是这样。
艾瑞克眼神微动，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这不是和皮特罗套近乎，而是真的好奇。
毕竟艾瑞克也知道，皮特罗的能力是超级速度，看到的场面肯定十分全面。
一旁的查尔斯倒是老神在在。
因为他昨晚已经偷偷去过脑波放大室，去‘欣赏’了一波全球的情况。
头一次，他用脑波放大仪听取全世界的心声时，没有感觉到痛苦、焦虑、悔恨、折磨、怨恨等等情绪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无数的欣喜、庆幸、感激、祷告，以及他们的笑容，让查尔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真好啊……
这个痛苦的世界，竟然会有如此安稳的夜晚。
182.第182章 墨家天鬼
182.
当杜牧接下今天的第二个金苹果时，皮特罗也说完了昨晚他所看到的一切。
其实，也就是一个城市的情况，以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罢了。
这个世界上，犯罪的方式千奇百怪，但和平的标准却十分统一鲜明。
那就是没有暴力参与其中。
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原本看起来根深蒂固的黑帮土崩瓦解；原本被皮条客控制的女性可以仅仅用双腿走出囹圄；原本强大的毒枭死的像是茅坑里的苍蝇般无声无息。
皮特罗兴奋而忘我的描述这个世界的变化，作为一个青少年一个爱听前朋克摇滚，有些叛逆，但内心善良的青少年，皮特罗本就有着60年代青少年并不特有的迷茫，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因为他们从小被灌输全世界只有纳粹是邪恶的，只要打败了轴心国，世界就和平了，一切爱好和平的人都能安居乐业。
可现实情况是……紧随其后的冷战，美苏两国相互发动的舆论攻势，让这两个国家看起来都面目可憎。
更是在古巴导弹危机时，真实的让这个世界陷入毁灭边缘！
如果不是神君的出现……
这也是杜牧为什么接管全球暴力之后，会被全球大量人群如此轻而易举接受的原因。
这个世界本就还没从二战的余波中恢复过来，又差点毁灭在最强大的两个国家摩擦中。
恰好，又由于二战的爆发，科技的进步，生产力才是硬道理的思想，让全世界的宗教都首次陷入了有史以来声望最低迷的时期。
于是，杜牧的出现，神君的出现，既解决了灭世危机，又成为第一个显露神迹的神明，丝滑的从过往的宗教手中接管了大量信徒。
而一个真实存在的，祈祷就能得到庇护的神明，显然也符合科学世界观，又获得了那些非宗教人士和实用主义者的欣然接受。
而如今这个世界的变化，除了那些设身处地被拯救的人外，就属这些青少年群体最为兴奋。
因为全世界都简单的被‘一键删除罪恶’，符合他们既希望世界变好，又不知该如何去做的迷茫心态。
但杜牧知道，他其实只是相当于给这个世界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和止痛，再宛如庖丁解牛一样挖掉了这个世界的各种肿瘤和病害。
可人们的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接下来的‘神君时代’，人类社会还要在遵循杜牧的游戏规则下，进行漫长的社会博弈，才能正式进入下一阶段。
这个过程，同样会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甚至会有大量的‘反神君’人群出现，这是必然的。
但杜牧无所谓，反正骂自己的人就会不再给予庇护，他就是这么小心眼。
同时，皮特罗说错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的暴力，其实并没有减少。
杜牧再次喝了一口可乐，聆听着全球的声音，惬意的舒缓了一下身体。
因为所有的暴力，全都被一人纳入掌控，只允许自己使用暴力。
那就是杜牧。
“天下非攻，天鬼赏善罚暴……”
杜牧念着亚洲大国某个历史教授的话，顿时觉得颇合心意。
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倒是有些符合先秦诸子中，墨家对天鬼的想象。
世界的另一边，奥地利的几个经济学家，也在开香槟彼此庆祝。
“市场包容一切，生产一切……唯独不能包容的，就是市场本身生产出来的暴力。”
“市场会极大的催生暴力，而暴力又会反过来破坏市场，因此我们过去才需要大政府，才需要军队，才需要管控。一旦离开了大政府，暴力会迅速结块，形成无数割裂的‘小政府’，也就是军阀，粗暴的摧毁一切市场。”
“但现在……暴力不存在了，暴力被神君接管了，我有预感，诸位，接下来十年全球的经济发展，会惊爆世人的眼球，哈哈哈。”
“敬神君！”“敬神君！”
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