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幽州的特产!
现在我幽州要人、我韩某人要人,不给?
那大不了,老子就抢!
韩绍心中念头一起,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毕竟别说是多拖延一天两天,就算是拖上一时半刻,那也得多死上多少人啊!
“让李靖即刻率一营铁骑南下!”
“有司衙门全力协理物资调配!一月内,务必筹集至少十万人食用的粮秣供给!”
当韩绍的神念跨越数千里降临在镇辽城兵司衙门的时候,当值的兵司主事悚然一惊。
第一反应就是‘坏事了!黄天道打过来了!’
可看着手中那则由獬豸卫和六扇门双重验证过的战报,那兵司主事就是一愣。
上面明明确确写着近期黄天道并无异动。
‘所以……君上这番突然用兵,是要主动对黄天道出手?’
这般念头一起,那兵司主事不敢怠慢,匆匆应喏。
在将这一纸军令书写成文后,疾步去往秘书阁让周玄用印。
事实上,如今韩绍构建这套组织架构已经日渐完善,并且已经从某种程度上形成了建制。
就连韩绍这个当家人的命令想要真正成行,也要经过一套完整细致的流程。
程序正义,有时候确实显得臃肿冗余,可这却是从草台班子到一方势力蜕变的开始。
而当周玄看到这道军令后,也是傻眼了一阵。
这……这就出兵了?
出于长久以来对韩绍唯命是从的惯性,尽管周玄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军令充满了疑惑,可还是准备硬着头皮在这道军令上用印。
只是这时,一旁的曹武却是断然阻拦道。
“且慢用印!”
周玄眉头一蹙,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这位新晋同僚,淡淡道。
“曹秘书郎这是对君上的军令有意见?”
可谁知道这厮竟是直接点头道。
“不错!”
“朝廷历来对边军守将多有猜忌、防备,君上此番无有朝廷诏令便无故用兵,若是消息传到神都,无异于授人以柄!”
“若被那些宵小借题发挥一番,难免会招惹朝廷针对!”
说着,曹武顺势给出了建议。
“还请周秘书郎,上请君上三思而后行!”
“最好先奏请神都,由得神都下令再行其事!”
正如韩绍现在讲究的程序正义一样,立国两千余载的大雍自然也有一套规矩。
别的不说,单说若是这天下的军伍武人,人人都如韩绍一般,一念而兴兵,这天下岂不乱了套?
听闻曹武这一番话,周玄脸色有些僵硬。
他是神都通政司出来的,朝廷的规矩他都懂,也承认曹武这话很有道理。
可看着曹武那副桀骜的模样,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逆反与怒意。
当即呵斥道。
“曹秘书郎!这里是幽州!不是神都!”
“神都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君上!”
“你我做臣子的,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周玄对曹武的不满与敌意,不在于他一个外人骤然与自己同登高位。
只在于他的出身。
这些个世族高门子弟自恃门第,素来自命孤高。
肆意轻慢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不说,更是目无尊上!
不得不说,人的成见是一座天然的大山。
有这么一根刺在,周玄与他曹武就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而眼看周玄如此态度,本就因为数百袍泽无辜枉死而心火郁结的曹武也怒了,拍案而起便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今曹某既食君禄,便当忠心侍君!焉能枉顾一切,只知当个恭顺行事的磕头虫?”
被骂作磕头虫的周玄,一脸白净的脸皮瞬间涨得通红。
“闭嘴!”
“君上不在,这秘书阁素来由周某理事!哪轮到你一个幸进之人置喙!”
猿你悔,团我影!
砰
好吧,曹武愤怒之下并未真个摔门而去。
一旁的兵司主事眼看两位秘书郎竟当着自己的面,上演了一出针尖对麦芒的戏码,傻眼之下,赶忙出言相劝。
好不容易让人短暂喜怒后,兵司主事心中一动,随后抬眼望着周玄提议道。
“依职下看,周秘书郎在用印之前,不若先去往李长史那里求教一二?”
这话出口,周玄沉思半晌,最终在看了一眼手中的印章后,微微点头。
而就在他收起那道军令,准备起身动身的时候,曹武却是道。
“曹某也去!”
再次被激起几分火气的周玄,冷冷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
“你?你认得李长史的门吗?”
曹武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地冷笑道。
“周秘书郎既是曹某前辈,哪有不提携指点曹某这个新人的道理?”
“跟着周秘书郎跑上一趟,也就认得了!”
从决意趟进秘书阁这趟浑水的那一刻起,曹武就没想过跟这周玄和睦相处。
借着今日这个机会主动完成切割后,固然会引来整个文吏系统的敌视,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寸步难行。
但与之对应,必然会得到另一方的青睐。
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周玄眯着眼睛打量了曹武一阵,见对方不闪不避地与自己对视,眼中终于闪过了一抹凝重之色。
老实说,刚开始他并没有将这姓曹的膏腴子弟放在眼里。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了,并且不得不承认这姓曹的,确实是个人物。
而最关键的则是君上依旧是那个君上,看似随手的动作也不会是多余的。
做事如此,用人也是如此。
缓缓从曹武身上收回视线的周玄,忽然重新打开那道军令,随后直接在曹武和那兵司主事震惊与意外的目光中完成了用印。
等做完这一步后,再次将那道军令叠好的周玄这才淡淡道。
“既然曹秘书郎想跟着,那便跟着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率先大步而去。
……
“你就是那新晋秘书郎……曹武?”
接过周玄恭谨呈上来的那则军令文书,李文静并未急着打开,而是习惯性眯起那双不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曹武。
随后微微颔首,笑着评价道。
“历经济水那一败,依旧锐气不消,锋芒毕露。”
“老夫那女婿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
“不错,资质确实上佳。”
在镇辽、乃至整个幽州,除了镇辽将军公孙度,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李长史绝对是绕不开的人物。
抛开修为威压不谈,单单是对方那双豆大小眼凝聚的璀璨星光,就足以让曹武额间见汗,暗道压力山大。
匆忙向着李文静行礼,曹武恭敬回应。
“职下秘书郎曹武!见过李长史!”
“不敢当李长史赞誉!”
语调之谦恭,与之前在秘书阁中跟周玄的针锋相对,对比鲜明。
李文静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
连连道了几声不错后,转而对周玄笑道。
“康成啊,你年长一些,又跟在你家君上身边久上一些。”
“曹武新来,你作为同僚与前辈,该帮衬就帮衬着些。”
此刻这位镇辽长史毫无半点传言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残模样,反倒是一言一语,尽显长者的宽仁与慈和。
周玄闻言,顿时知道自己来时的脸色,已经让这位李长史洞悉了一切。
又或者说,谁又能保证他秘书阁就没有獬豸卫的人?
背后生汗的周玄,赶忙上前恭声回应道。
“长史有命,康成敢不从命?”
李文静闻言满意一笑,而后道。
“老夫老矣,以后的一切都是你们年轻人的。”
说着,李文静抖了抖手中那则军令,笑道。
“就像这个,老夫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必要?”
“你家君上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又哪用老夫置喙?”
一旁的曹武见状,张嘴欲言,却被李文静瞬间冰冷的眼神,全然堵在了喉咙中。
“你是觉得你家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