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苑。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公孙度,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埋怨。
韩绍一脸尴尬,赶忙告罪。
倒是早已活得通透的公孙夫人在见到韩绍的支支吾吾后,转而再瞥见公孙辛夷面上一闪而逝的酡红,顿时心领神会地打断道。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为了看你的那张冷脸?”
夫人你要不要听你说什么?
老夫这镇辽城再大,左右也不过几步的距离。
哪来的好不容易?
公孙度张口欲要反驳,可这时公孙夫人已经瞪了他一眼,哼哼道。
“哼!就知道在小辈面前耍威风!也不想想你当年去我家时”
好汉不提当年勇
额,不对!
那不是我的来时路,是我的黑历史……
一瞬间被这话镇住的公孙度,一张冷峻面皮微微涨红。
好在公孙夫人适时住口,没有彻底将当年的旧账翻出来,这才让公孙度暗自松了一口气。
带着几分惧意用余光瞄了自家夫人一眼,见公孙夫人笑盈盈地将自己那好女婿迎进门去,公孙度只冷哼一声,终是没敢再说什么。
一番应有的礼节过后,时间已经临近午时。
依旧脸色不大好的公孙度,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吩咐道。
“用饭。”
这是为了节约时间,方便韩绍赶往下一家。
你看,岳父还是宠我的。
韩绍呵呵一笑,也不客气。
当即便在早已准备好的席间坐下。
只是公孙辛夷却没有与他同坐,而是被他那岳母拉着并坐一座。
母女俩看似未曾开口,可实际上明显在通过神念交汇,不断说着悄悄话。
见公孙辛夷时而粉面微红、时而螓首低垂、时而左顾右盼,最后竟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了自己,韩绍瞬间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新女婿模样。
开什么玩笑?
没见他那好岳父何等英雄人物,这么多年不也被治理得服服帖帖?
这个时候我凑上去,与送死何异?
总之一句话,贤妻,莫害我!
正如坐针毡之际,公孙度忽然道了一句。
“为父听说你的秘书阁新近增补了一名秘书郎?”
韩绍那秘书阁是个什么存在,公孙度当然知道。
增补一人,不是小事。
有此发问,也是正常。
韩绍也不意外公孙度这么快就知道,毕竟这本就是他的刻意为之。
见韩绍点头,公孙度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道。
“既然要选武人,为什么不从镇辽军中选?”
其实公孙度真正想说的是
为什么让一个毫无根基、底细不明的外人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在他看来,哪怕韩绍信不过那些镇辽老将,李靖也明显比那什么曹武更合适。
韩绍闻言,稍稍沉吟了一阵。
而后摇头笑道。
“只是先试试看,成与不成还两说。”
……
第496章 先军!教女!婉娘的靠山!
韩绍用曹武入阁的确是临时起意。
毕竟涂山老祖将曹武带回来的时候,也没提前跟他打声招呼不是?
不过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有些人或许真的生来就有气运在身,他曹武正巧赶在韩绍需要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出现,用上一用倒也无妨。
至于说,按公孙度所想直接从镇辽诸将、或者李靖等人中选一人入阁,韩绍也曾考虑过。
比如齐朔。
只是在几经思量后,韩绍还是放弃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文吏一系的力量太弱了。
就算这半年来,随着韩绍南下镇辽,冠军城已经与镇辽城开始了事实上的合流。
文吏一系在某种程度上有了镇辽长史李文静这尊笑面虎作为倚仗,可谓力量大增。
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事实上,无论镇辽还是冠军跟这天下的大多数地方都是不一样的。
当初李文静与公孙度以镇辽将军府为核心构建的这一套体系,说白了就只有两个字先军!
一切皆以军事为先!
在这套先军体系之下,负责处理政务、民事的文吏,说难听一点,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调用财赋、资粮,用以养军的辅助工具罢了。
有此前提,那些文吏想要进取、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又怎么可能?
就算韩绍有心想要给他们松松绑,多分润一些话语权,以此平衡文武,也不能急于一时。
只能徐徐图之。
而曹武这个人本就是武人出身,天然与军伍厮杀汉亲近,自在情理之中。
但其本身又无根基,修为实力也是平平无奇。
让他入阁,虽同样会引起一定的波澜,却不至于对文吏一系产生实际上的碾压,以致于彻底丧失锐意与心气,从此再也不敢与武人争锋。
而韩绍心中这些想法与谋算,此时也没有在公孙度面前有丝毫隐瞒,尽数阐述了个明明白白。
如此坦然的态度,顿时让公孙度松解,眼神欣慰。
只是紧接着他便重新皱起眉头。
“贤婿如此苦心积虑地培植那些文士,就不怕有朝一日遭到反噬?”
文士为官为吏,天生比武人精于算计、谋划。
一旦将来势力强大到能跟武人扳手腕的地步,必然会引发文武相争,继而陷入内耗。
别忘了他们兵家武人当初是怎么被戕害,并且扫出神都的!
不得不说,公孙度的担心并非不无道理。
对文士的戒备与抗拒,也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他忘了,他这位好贤婿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兵家武人,想要的也不只是单纯做一个守着幽北一亩三分地的割据军阀。
韩绍是一个上位者,是君!
为君,只需要居高临下地俯瞰下方,做一个合格的裁判者与平衡者。
而平衡,就是【权】之一字的真正由来!
所以他是不可能永远站在某一方立场的。
哪怕他韩绍一直都以兵家武人自居……
只是这些话,韩绍却是不会跟公孙度明言了。
“岳父难道对小婿没信心?”
“有小婿在,谁还能翻了天去?”
韩绍说这话的时候,神态自负,目光睥睨。
若是旁人看来定会不喜,可却正对了公孙度的脾性。
因为他本就心性孤高自傲。
此刻见自己这好女婿信心十足的样子,渐渐放下心来的同时,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好,你有如此自信,为父很高兴!”
说着,又是自嘲一笑。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为父既已经说了将一切交给你,以后你就放手去做!”
“为父也懒得操这个心了,等到将来遇到难处,再来寻为父。”
毫无疑问,在韩绍眼中,公孙度无疑是天底下最好的岳父。
除了偶尔脸臭一点,没毛病!
心中颇为感慨之下,韩绍哈哈一笑。
“岳父这话倒是多虑了。”
“相识这么久了,岳父难道还不知道你这女婿的性子?”
“真要是遇到麻烦,岳父就算是想躲,定是也躲不开的!”
听到韩绍这句玩笑话,向来不苟言笑的公孙度也是莞尔地笑骂了一声。
“你这惫懒猢狲!为父怎么就招惹你这麻烦精!”
这一刻的父慈子孝,可谓与先前入门时的冷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旁正与公孙辛夷暗自私语的公孙夫人见状,虽说丈母娘看女婿也是越看越欢喜,可在转而瞥了一眼自己这遗传她爹一身‘傻气’的好女儿后,不禁眉头微微蹙起。
女婿手段如此高明,日后自己这傻女儿岂不被欺负死?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