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边军一小卒 第657节

  只是听着这些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颇为几分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急切,公孙郢失笑。

  一帮子活了这么久的老不死,竟然还不如一个年不及弱冠的年轻人沉得住气。

  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只是无奈他也不好将话说得太难听,以免让这兵家好不容易弥合的关系,再次分道扬镳。

  于是只能强行按捺住性子,呵呵笑道。

  “诸位急什么?慢慢看下去便是。”

  “难道你们就没发现……始毕那小儿也是半点不急么?”

  被公孙郢这话一堵,众人话音一滞。

  其实根本无需思索,他们也能感觉到这场战事的诡异之处。

  只是个中内情他们知道得太少,远隔万里之下,却也只能雾里看花。

  刚刚那一番冷嘲热讽与试探,其实也有几分想要借机从公孙郢诈出点东西来的意思。

  只可惜公孙郢这狗东西龟缩在辽东日久,确实无愧那冢虎之名。

  不但藏得深、口风也是极紧。

  任凭他们如何激将,这老东西却只是软绵绵的两句笑言,便将一切全都堵了回去。

  片刻之后,终于有个老不死愤恨不平道。

  “若是那小儿辈出了什么差错,你当真就这么看着?”

  听到这话,公孙郢笑道。

  “若真事有不谐,那便是他能力不济,怨不得旁人。”

  “能救则救吧,不能救,那便是他命不好。”

  公孙郢这话说着,口中叹息一声。

  “诸位放心!若真是如此,不管那小子能不能活下来,那所谓兵家未来之扛鼎一事,老夫从此就不提了。”

  “诸位以为如何?”

  实际上在此战之前,公孙郢就已经跟这些老不死提议过。

  若是韩绍能获得这些兵家老不死的认可,便可让他进入兵家真正的传承序列。

  而这个所谓的传承序列,除了佛家这个外来异类,各家皆有。

  走到终点,就连称呼也是一般无二。

  曰【子】。

  只是这话公孙郢并未跟韩绍透露过,无非是怕他承担太大的压力而已。

  听到公孙郢这话,一众兵家巨擘略微沉吟。

  “善。”

  尽管所有兵家之人都意识到兵家再这样一盘散沙下去,他们这些兵家正统离彻底消亡亦不远矣。

  而一旦兵家失了正统传承,日后那些身披甲胄踏上战场的武人,怕是避免不了彻底沦为其他流派附庸的命运。

  比如……儒家。

  只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可能将兵家的命运交到一个不知所谓的庸才手中。

  因为那样只会加速兵家的消亡。

  念头倏忽转过之后,一众兵家巨擘忽然齐齐叹息一声。

  “此战最后……若真事有不谐,那小儿辈能救,还是救一救吧。”

  “我家兵家今日沦落至斯,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就算那韩姓小儿辈无名将之才,单凭他那一身武勇,也足以成就一方战场猛将。

  这样的英杰之才,又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而听到这话的公孙郢,心中失笑。

  别看他刚刚那话说得无情,可实际上如今辽东公孙剩下的两万白马义从早就已经秣兵历马、枕戈待旦。

  只等万一局势有变,这头已经被关押了百余年的辽东猛虎,便会一夕间猛虎出柙!

  在他这头冢中之虎的亲自率领下,横扫一切!

  只是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公孙郢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那样的话,不但意味着整个辽东公孙彻底从暗处走向明处。

  也意味着韩绍与公孙一族那远比常人想象中还要紧密一些的联系,彻底暴露于人前。

  到时候再想从神都那位陛下处借力,就几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念头倏忽转过,公孙郢瞬息斩断了这丝杂念。

  然后冲着虚空笑道。

  “再说吧。”

  ……

  尽管那一道道投向这场战事的神念,在背后将交战双方问候了个遍。

  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

  除了少数觉得无趣的老不死,直接抽回了神念。

  更多的恐怖神念依旧盘旋于九天虚空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那片惨烈的战场。

  渐渐地这场本来颇为无趣的战事,竟让他们隐隐品味出了几分意趣与新奇。

  因为就目前而言,这是一场近乎只有凡人参与的战争。

  没有法相法域的弥漫一方,也没有无漏金身的纵横无敌。

  天门真罡再是强横,可手段也不过尔尔,单调无比。

  双方往来杀伐,那无尽的刀气纵横间。

  或许前一刻还在肆意杀戮的天门境强者,下一刻就可能在真元耗尽之下,被筑基凝血境的蝼蚁拼死一刀穿透胸膛。

  尽管随后那筑基凝血境的蝼蚁,便被天门境临死前的反击,生生撕碎身体。

  可那强弱颠倒的荒唐感,还有那凝血小卒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悍勇,就连九天虚空之上那些宛如在世神魔的老不死,也不禁为之动容。

  那一刹那间,不少已经踏入绝巅的老不死,思绪仿佛被一下子拉回了回忆里的某个角落。

  当年那明明弱小却疯狂燃烧的热血,似乎渐渐在早已枯寂的脉搏中涌动。

  有神念甚至忍不住在九天虚空,生生叫了一声‘好’。

  引得道道神念注视的同时,随后又重新将神念垂向下方。

  有老不死在借此感怀自己那早已逝去的过往。

  也有的,只是单纯地感觉有趣。

  可其中一些老不死,心中却是忽然生出一股念头。

  ‘若是有一日,似我等这样的大神通者全都消失于世间,这世间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就像是下方这场堪称诡异的战事,没有大神通者的参与。

  有的只有兵刃、真气、真元,最原始的交锋。

  而如果将思绪延伸得再深远一些。

  ‘若是连修行一道,都彻底消失呢?’

  或许是这般念头太过荒谬,九天虚空之上的那一道道浩瀚神念,自己便是失笑一声。

  只是不管那些神念抱着什么念头,都大抵掩盖不了其俯瞰世间的真正本质。

  而此时正被他们所俯瞰的那些宛如蝼蚁、草芥的普通军将、士卒,却不知道这些。

  当然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人会去在意。

  因为此时的他们眼中只有对面那即将要斩到自己脖颈,或许正刺向自己袍泽、同族的染血兵刃。

  挡不住、躲不开,亦或是未能在对面刀锋临身之前干掉对方。

  那下一刻,刀刃破开衣甲、切开皮肉的声音,便会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而后便是嫣红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处飙射而出。

  若是耳目灵醒一些的人,甚至能在看世界彻底陷入灰暗前,清楚地听到那抹刺眼嫣红泼洒在城墙上的声音。

  总之,这是战争!

  一场由他们亲身参与的血战!

  他们不知道双方的大能强者,为什么在此战中都诡异地选择了沉默。

  可已经身处其中的他们,又怎么有片刻空闲思考这些?

  一念则生,一念则死。

  一念失神的代价,就是至此之后诸念寂灭。

  没有人想死。

  守在城墙上的雍人士卒不想死。

  那些有如蚂蚁一样蚁附着跃上城墙的蛮族,同样不想死。

  所以他们就要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杀死对方。

  这一刻,不存在任何的慈悲与怜悯。

  因为那样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午时方向!射!”

  一声并不算清晰的断喝,从城头某处传来。

  刚刚踏上城头的那蛮族天门真罡,还没来得及挥洒出积蓄在刀锋上刀罡,便兜头迎来数支冰冷的恐怖箭矢。

  那蛮族天门真罡近乎本能地强提一口真元,将身形拔高了丈许。

  可无奈他还是慢了一丝。

  一支破罡弩箭擦着他脚踝处飞掠而过,本该无惧刀兵的天门真罡在那弩箭的箭锋面前,有如纸糊的一般。

  蛮族天门真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只剩皮肉挂着的半只脚掌,苦笑着咒骂一声。

  “该死的雍狗,真是富有!”

  三日了!

  这般昂贵的箭矢竟然还没用完!

  只可惜他也只能骂出这一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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