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边军一小卒 第641节

  所谓妻,与夫齐也,根源便在这里。

  所以哪怕陈文君过往待这些女侍素来宽仁,此刻这话出口,所以刚刚还喋喋不休的一众女侍顿时噤声。

  见陈文君神色认真,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们更是面色一白,心生恐惧。

  送她们回去?

  这么多年来,她们之所以能拥有远胜于其他女侍的地位,所仰仗的无非是与娘子从小到大的多年情谊罢了。

  一旦离开了陈文君这个娘子的身边,她们也不过普通女侍罢了。

  要是真的被陈氏接回族中,不说再也得不到陈文君的照拂。

  单说这个被自家娘子厌弃的名头,就能让她们堕入无边地狱。

  因为她们是奴,而奴的生死,只在主家的一念之间。

  意识到这一点,几人赶忙匍匐在地,叩首求饶。

  “娘子,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陈文君目光淡淡地瞥向几人。

  她性子恬静,不喜计较。

  可为什么她们却总以为她这个做娘子的傻?

  刚刚她们是在替自己委屈么?

  不,她们是在替她们自己委屈。

  本来她们可以凭借自己嫁作他人为妻,从自己分润一些权柄。

  可现在呢?

  连自己这个主人,都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姬妾。

  日后正妻入门,还要仰仗主妇鼻息过活,更遑论她们这些奴婢女侍了。

  这种多年夙愿一朝落空的滋味不好受,陈文君也能理解。

  只是她们错就错在她们眼皮子太浅,也太过愚笨。

  她们也不想想,能让涿郡陈氏将她这个嫡女送进来为妾的存在,又该如何可怕?

  嫌这侯爷简陋、寒酸?

  那虞阳郑氏一族的族地,楼阁殿宇甚至比她涿郡陈氏还要辉煌上几分。

  可如今呢?

  俱成瓦砾、灰烬耳!

  那曾经名声也不小的郑氏嫡女,如今又身处何人床榻之上?

  有些事情太过残酷,陈文君不敢去往深处想,也不想去想。

  总之,就目前而言,她对如今这一切都还算满意。

  涿郡陈氏能在这席卷大半个幽北世族高门的动乱中得以保全,这就够了。

  而自己……

  这个姬妾身份,似乎还是自己不顾颜面跪在那人面前,苦苦哀求来的。

  想到那天自己与那人初见的一幕,陈文君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羞燥。

  远胜寻常女子的面容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动人的酡红。

  只是这份晕红之色随着她思绪的收回也一闪而逝,没有让人看出丝毫异样的端倪。

  再次将目光聚焦在眼前这些不断求饶的女侍身上,陈文君心中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只此一次。”

  一众女侍闻言,如蒙大赦。

  “谢娘子……”

  陈文君挥手打断。

  “如今我已为韩家妇,以后就不要叫我娘子了,叫夫人吧。”

  陈文君记得当初教授自己的那位女先生,曾经教过自己一句话。

  女子的一生,要想过得好。

  就要在出嫁之后,第一时间学会如何扭转自己的身份定位。

  特别是她们这些世族贵女。

  娘家是倚仗,是牵挂,但有时候也是麻烦。

  而如何处理、平衡,更是一门莫大的学问。

  陈文君过去对这门学问只是雾里看花,可通过这几天的调香、静思,却是忽然隐约摸出了几分门路。

  涿郡陈氏可以帮自己在这侯府内宅中站稳脚跟。

  可这背后却也确实有些让她有些烦恼。

  正如离家前老祖说的那样‘涿郡陈氏千年基业,是荣是损,皆系于汝之一身’。

  直白一点说,家族需要她去讨得那人的欢心。

  至于方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文君手中小勺轻轻一颤,洒落了几缕香粉。

  刚想去擦,却见其中一名女侍殷勤上前。

  “娘……夫人,让婢子来!”

  陈文君借机定了定心神,随口问道。

  “这宝篆好闻吗?”

  宝篆未燃,本身也有香味。

  见陈文君不再追究刚才的事情,女侍心中舒了一口气。

  可依旧还是怀揣着几分小心,笑着道。

  “不如夫人身上好闻。”

  这句本只是哄陈文君开心的话,却让这位性子颇为淡泊的陈氏嫡女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脸色瞬间晕红。

  “胡言乱语。”

  羞恼之下,口气自然不好。

  可常伴她身边的这些女侍,自然能看出她并未真的生气。

  “不敢欺瞒夫人,确实如此。”

  “不信,夫人可以问她们。”

  听到同伴这话,其他几名女侍连忙应声。

  “真的!夫人身上确实好闻。”

  只是这话说着,突然其中一名女侍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虞夫人身上也很好闻,只是味道跟我家夫人不同……”

  如果说她家夫人是淡雅怡人的话,那位虞夫人就是摄人了。

  那样的女子别说男子了,就算是女子站在她面前,也会近乎本能地被她摄住心神。

  也难怪私底下有人将她冠以‘妖妇’之名。

  而说话那女侍在开口之后就后悔了。

  同为女子,最讨厌被拿来跟别人对比。

  除非能赢……

  而她们虽然都觉得她家夫人本身也不差,可与那位相比,优势实在是……不太明显……

  于是有人赶忙岔开话题道。

  “说起来那位虞夫人倒也识趣,我家夫人入府中这些天来,隔三差五就让人送东西过来。”

  如果说送一次,还能解释为示好。

  那接二连三地送,讨好的意味就未免太过明显了。

  这些女侍在内宅之外眼皮子虽然浅薄,可在这内宅之内却个个都是机灵鬼。

  往往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都能解读出若干含义。

  就拿那位虞夫人来说,她们入府之前就听说过了。

  其并无出身来历,甚至真要说起来只是那位君侯得到的一件战利品罢了。

  能在这侯府站稳脚跟,大抵也只是靠着美色娱人,仗着那位君侯的宠爱而已。

  跟有涿郡陈氏作倚仗的陈文君相比,似乎有这样‘讨好’的心思,也实属正常。

  甚至就连陈文君在听完女侍这话后,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只是随即她便反应过来。

  所谓涿郡陈氏的倚仗,在那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对方能在这侯府之中独宠,本身就是最大的倚仗。

  所以要说讨好,那也该是她这个后来人去讨好对方才对!

  一瞬间,陈文君近乎本能地隐约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就像她调香,有些宝篆看似香气动人,可实际上却是有毒的。

  那对细长而曲,形如远山的好看眉头微微蹙起间,陈文君问道。

  “对面什么时候送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陈文君很少露出这般严肃到近乎严厉的神情,一众女侍再次被吓到了,讷讷道。

  “夫……夫人入府第二天就送了。”

  陈文君语气渐冷。

  “怎么不告诉我?”

  女侍们惶恐道。

  “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所以……”

  陈文君一口闷气堵在心口。

  在族中闺阁她是唯一还未出嫁的嫡女,行事自然无需顾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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