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边军一小卒 第590节

  什么狗屁故土难迁!

  无数年来,无数英杰不远万里,甚至不惜打断自身傲骨,屈身权贵门下,只为了一展胸中抱负,搏一个滔天富贵。

  上官鼎幽幽开口。

  “莫非你当真忠于……陛下?”

  这才是上官鼎如果得不到,就要毁了韩绍的根本原因。

  大雍太祖将天下气运汇聚神都,集于历代大雍帝君一身。

  虽然此举直接断送了历代帝君的长生道途,可也成功将之和整个大雍捆绑在了一起。

  大雍强盛,则当代帝君至强!

  大雍衰落,则帝君弱。

  所以欲要谋夺天下,必先弱天下气运。

  已经谋划如此漫长时间的上官鼎,绝对不会给太康帝与大雍姬氏任何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而韩绍之前那套没有完全阐述的治世理念,无疑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一旦成功必然可使大雍中兴,甚至一举成就煌煌大世的机会!

  到时候不但他上官鼎所有的野心与渴求,都会化作梦幻泡影。

  整个上官一族,也会阖族俱灭!

  而对于上官鼎突然提到太康帝,韩绍其实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早在预料之中。

  “绍自然是忠于陛下的。”

  玩归玩,闹归闹,忠君不能开玩笑!

  什么话都能否认,什么事情都能瞎说。

  这个不能。

  身为大雍臣子,不忠于陛下,你想做什么?

  乱臣贼子吗?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番表忠心的话,会直接触怒上官鼎,他韩某人也必须表面立场。

  只是就在上官鼎听到这话,身上杀意沸腾的时候,韩绍旋即开口反问道。

  “陛下为天下之君,统御八荒四海、宇内六合,焉有不忠之臣?”

  “丞相觉得呢?”

  这话出口,上官鼎面色一滞。

  就算他将太康帝逼到了南宫,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可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一旦说开了,就会给旁人‘讨伐不臣’的借口。

  而连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帝相,也不敢承认自己是个逆臣。

  更遑论韩绍这个边将?

  或许是意识到是自己太急了,这话问得有些不妥,上官鼎轻吐一口闷气,转而岔开话题,换了个方式再次问道。

  “若今日是陛下让你前去神都为官,你可敢拒绝?”

  面对上官鼎咄咄逼人、步步紧逼,韩绍笑了笑,神色认真道。

  “陛下待绍宽厚,恩荣不绝,绍身为人臣,自当为陛下效力,虽百死而不悔之!”

  好!好!好一个君仁臣忠!

  韩绍这番忠君之语,差点将上官鼎气笑了。

  亏得他还对这厮抱有一丝希望,如今看来这混账是留不得了!

  上官鼎面色阴沉如水,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此子也留不得了。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这混账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

  只见韩绍缓缓收起嘴角的笑意,肃然神色道。

  “不过在韩某看来,相较于前往神都常伴陛下左右、蹉跎岁月。”

  “身处幽州这苦寒之地,替陛下、替我大雍守住这大雍北疆!不使我幽州子民屡遭那蛮狗侵害、屠戮,更能为陛下尽忠!”

  “所以依韩某想来,就算是陛下也必然会体谅韩某这一份赤胆忠心!”

  听到这话,刚刚在心里有了决断的上官鼎,顿时一愣。

  这厮虽然嘴里全是忠心,可话里的意思……

  ‘就算是太康帝让他去神都,他也不去?’

  上官鼎目光有些怔神地看着韩绍,显然是还没从这厮兜的圈子里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之后,目光却没有从韩绍的脸上挪开半分。

  他在分辨。

  分辨这厮话里的真假。

  而面对上官鼎的目光,韩绍不闪不避,神色间一片赤诚。

  “丞相,这大雍不只有神都,还有幽州的。”

  “这里苦寒、贫瘠,寻常地界数十亩良田,可养活一户五口,可这里不行,非百亩不可。”

  “物产不丰、天气严寒,这么多年来,我幽州无数英杰奋发向上,只为逃离这片苦寒之地。”

  “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为古之至理,旁人无可指摘。”

  “韩某本也不想在背后对这样的选择,说三道四。”

  “毕竟此非君子所为。”

  这话倒是不错。

  纵观历朝,幽州这地方向来留不住人。

  就连本地世族高门也是拼了命地要将族中英才,送入神都搏上一线机会。

  “可是他们又有谁想过……他们都走了,这幽州的土,谁来守?这幽州的民,谁人护之?”

  “就如去岁一战,定北、廊居二城,阖城贵种皆逃,只余数十万百姓任由蛮狗凌辱、屠戮!”

  “再这样继续下去,这幽州就没人了。”

  “而如果这幽州,没有了幽州人……”

  说到这里,韩绍忽然从席间缓缓站起身,将一副随身携带的舆图在虚空展开。

  然后用手掌直接覆盖住了代表幽州的那块辽阔疆土,叹息一声道。

  “那幽州……从此便也不复为大雍之土!”

  “放眼望去,这辽阔雍土遍地胡风,蛮族饮马辽河,来回呼啸、奔腾不绝!”

  “届时,丞相再来幽州,不知该作何感想?”

  听到这里,上官鼎神色再次怔愣了一下。

  遍地胡风、蛮族饮马?

  上官鼎下意识觉得这般场景极为荒谬。

  毕竟无论是大雍,还是大雍之前的历朝历代,这幽州从来都是雍人之土!

  也从来没有人想过会有失去的这一天。

  包括他这个大雍帝相。

  所以去年那场幽州惨事,虽然是某些人背着他干的,可他却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只是死上一些有如蝼蚁的贱民而已。

  不值一提。

  可如果顺着韩绍这个说法,细想下去,上官鼎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是……错了?

  土,是要是人去守的。

  也要有人在。

  如果真的任由蛮族像去年屠戮廊居、定北二城一样,多来几次。

  这本就地广人稀的幽州,又能剩下几人?

  一直以来,眼中只有权术、争斗的上官鼎,脸色很是难看。

  因为他忽然发现如果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那他就算是成功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必将背负万古之骂名!

  “所以……这就是你要留在幽州的理由?”

  上官鼎终于明白了韩绍这一通废话的目的。

  而迎着上官鼎黑沉的脸色,韩绍轻笑一声,拱手略作一揖。

  “如果丞相非要一个理由,那……这便是韩某的理由。”

  “这幽州之土,幽州之民,总要有人去守、总要有人去护。”

  “别人不守,别人不护!韩某不才!愿一力担之!”

  话音不重,却掷地有声。

  这一刻,哪怕上官鼎明知道这厮的话信不得太多,还是免不了眼神震动了一下。

  良久之后,忽然冷哼一声。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完,顿了片刻,又道。

  “另外,本相有一庶女,同样不差,择日送入府中。”

  “你看着处置便是。”

  这话出口,没等韩绍说什么。

  身形一虚,便直接消失在了这片独属于公孙郢的秘境法域之中。

  他这是在示威!

  赵家老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公孙郢,失笑一声。

  “有趣。”

  不过更有趣的是身前那副刚刚与韩绍没下完的象戏。

  吃象,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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