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老夫这个长史的义女,又怎么有资格跟你这个镇辽将军的爱女争?”
听到李文静这前半句话,公孙度心中稍安。
可下半句听完,却是脸色一黑。
什么长史、将军!
这老东西出身稷下学宫,本身更是那位至人麾下七十二弟子之一。
就算被斩断了一道文脉,导致修为跌落下第八境。
可真要论身份,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他?
只是就在公孙度准备拉着这老东西分说个清楚的时候。
李文静已经身形一虚,消失在了原地。
……
其实李文静刚刚说韩绍不信任他们。
这话对,也不对。
因为韩绍不止是不信他们。
而是不信这个世界。
从战场上尸山血海睁开眼的他,本能地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备与警醒。
就像当初他宁愿深入草原去搏那一线生机,也不愿意直接绕道南下返回大雍一样。
此时选择将封地定在定北城那样一片废墟的不毛之地,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
有恒产者,有恒心。
但‘恒产’,其实也是一种弱点,一个软肋。
韩绍绝不会允许将软肋放到别人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样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定北城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些话,韩绍不会跟任何人讲。
此时吕彦等人见韩绍出了将军府,便赶忙凑上来小心问道。
“侯爷,封地定了?”
韩绍没有去纠正他们悄然换了的称呼。
有些事情变了,就是变了。
一味地强调过往的情谊,只会让下面的人身份感知错位,举止失措。
从而最终消磨掉那些过往的印记。
看着几人眼神好奇中带着几分热切,韩绍笑道。
“你们怎么好像比本侯还要着急?”
听到韩绍这话,几人讪笑道。
“咱们这辈子肯定都是要跟着侯爷的。”
“侯爷的封地,也是咱们的家,自然着急。”
另一人也道。
“是啊,落袋为安嘛,这可是侯爷您教我们的。”
韩绍闻言,失笑一声。
“你们就不怕本侯选了一个贫瘠之地,让你们跟着一辈子穷困潦倒,永无翻身之日?”
这话说完。
几人对视一眼,随后单膝跪地神色认真道。
“弟兄们这条命都是侯爷给的,当初跟着侯爷呼风尝雪,尸山血海都躺过来了,又怎会在意这些?”
“只要能跟着侯爷,富贵荣华于我等何加焉?”
看着几人这番郑重的言语。
韩绍眼神闪过一抹触动,随后叹息一声上前将几人扶起。
“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等。”
说完,韩绍便直接将自己将封地选在定北城的事情说了出来。
见几人果然跟说的一样,没有什么晦暗的情绪。
只是有些古怪地小心道。
“侯爷,那定北城如今不是没人了吗?”
定北城一战,他们都是亲历者。
城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然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眼下的镇北城,除了留下了少量军队镇守外。
生民无一。
更别谈什么百业兴旺了。
这么一座空城,要过来有什么用?
韩绍闻言,大手一挥笑道。
“无人就迁人!无业就创业!”
“活人还能让尿逼死?”
“男儿若无凌云志,岂不空负这天生八尺躯?”
来了!来了!
每次司马……呸,侯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他们这些将士就有一种热血沸腾,恨不得为之效死的冲动。
不错!
男儿若无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别说是还有一座空城给他们了。
就算是连城也没有,他们也能生生造出一座新城来!
几人抱拳顿身,慨然道。
“愿随侯爷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创此大业!”
人总是需要目标的。
一番创业鸡血打完。
看着几人神色振奋的样子,韩绍顿感这帮夯货真好哄。
亏得他这个当老板的有良心,否则的话简直就是妥妥的天生牛马。
心中腹诽了一阵,韩绍翻身上马。
回去的路上,韩绍却在回味刚刚在将军府中的一幕。
义女,这个词在这边自然没有变味。
和假子、义子一样,更多的则是一种身份上的赋予。
从而借助这重身份上的加持,实现本身的某些目的。
其中最著名的就要属那位被演义生生虚构出来的四大美人之一了。
只是他韩某人又不是吕奉先。
姜婉则更加不会是貂蝉。
这样一来,李文静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拉拢自己?
应该谈不上。
明眼人一看,他跟公孙度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两人利益一致,自然不需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
‘所以……这是在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表明他们是可信的?’
韩绍隐隐猜到了几分。
但又能感觉到那老倌儿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只是韩绍对他了解不多,所以一时也看不真切。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事说到底也是好事。
姜婉有了李文静这个镇辽长史的身份加持,以后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再拿她的出身说事。
否则的话,真当一尊第七境的武道真仙是泥捏的?
这么一想,韩绍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回到家后,便让人去将姜虎叫了过来。
先前在将军府,他没有第一时间应允李文静,只说会知会婉娘叔父一声。
除了本身的多疑外,他也是真的尊重这位‘叔父’。
毕竟要是没有这位叔父当初战场的一拉,哪有他韩绍后面的故事?
有仇必报,念头通达。
有恩必尝,这却是为人的底线。
更何况姜虎这个人,真的不差。
属于为了韩绍这个毫无血脉牵连的子侄,能豁出命去的那种。
对于这样的人,韩绍再是尊重也不为过。
所以在看到姜虎踏进院门的那一刻,韩绍当即就迎了上去,口称。
“叔父来了。”
听到韩绍这声‘叔父’,姜虎怔了一下。
先前天使宣旨的动静不小,他自然知道了韩绍已经封侯的事情。
此时再见到韩绍,顿时生出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欣慰、恍惚,以及那一丝源自于地位差距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