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器奇怪地看了宫超群一眼,你两次问他怎么看了,他喊我大侄子又不是真的我姑丈,你这么在乎他的意见干嘛?
赵长河道:“我倒是支持栽给胡人的,这事重要,但毕竟此人要杀我,所以即使面上栽给了胡人,我暗中还是必须查清楚真凶是谁。”
宫超群点了点头。
唐家公子和玉牌密探都这么说了,他也下定了决心,栽给胡人真的好处很多。
却听赵长河又道:“这事里,是不是还漏了点别的?”
宫超群毕竟是查案的,立刻知道赵长河的意思:“赵少侠是说,那小妾?”
“对。如果我所知没错,知府身边有弥勒教天女,按照弥勒教勾搭人的水平,我感觉知府每晚都要找她才对,也就是说这个小妾可能就是那个天女。”
宫超群露出一丝笑意:“确实是,我们已经控制住了。也算她倒霉,知府死在她屋门口,她跑都不能跑,一跑反而会被认为是她暗杀知府跑路,只能无奈地留在那里等我们讯问。结果这一讯问,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弥勒天女身份,真是无妄之灾。”
“所以其实知府死在弥勒天女床前,这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往弥勒教身上栽?”赵长河低声自语:“弥勒教勾结胡人,一起暗杀了知府,打算里应外合造反。这真凶已经把一个完整故事都替镇魔司编好了,甚至连军队都已经因为知府的死亡而调动在城,随时可以剿匪了……而胡人与弥勒教此时还蒙在鼓里,以为和他们没有关系。”
唐不器听得有些动容:“所以他刺杀的时间选在此刻,居然都是有用意的?知道知府这时候会来天女房里!”
“嗯……一个很了解知府作息行止的人,早有预谋的一局好棋。”赵长河看向宫超群:“现在问题就是,镇魔司要不要配合对方送上门的这个大礼?”
(本章完)
第125章 弥勒之难
宫超群简直找不到不收这个大礼的理由。
职责上不需要头疼破案,可以轻易结案,对朝野都很好交差,这故事太好圆了,还是大众很乐意接受的那种。
形势上,虽然对整个弥勒教或许没太大影响,起码扬州这边形势可以得到遏制。否则在知府与漕帮到处都是弥勒信徒的情况下,宫超群简直担心明天醒来扬州已经变换大王旗,他宫超群的脑袋都要被割了祭旗。
大义上,杀胡人就是大义。
事实上这垃圾知府与弥勒教不清不楚,搞得他镇魔司排查弥勒教的事非常难做,他早都想踹死这王八犊子了,可以说知府死亡这事本身都是大礼。
不管从哪里看,都完美得让他想把这个真凶抱着亲一口,作案都作得这么体贴。
至于找到真凶才是真正职责所在?
反正有赵长河会找嘛。
见宫超群明显无法拒绝这个大礼的样子,赵长河笑了笑,也没再多说,确实谁都会这么选择。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知道说了也没啥用:你想没想过凶手为什么要这么体贴,机关算尽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吗?仅仅是为了杀人不获罪?你就是不这么布置,要找到你是谁也很难啊。
宫超群老牌重案组了,不可能想不到这些,只是衡量之下,好处太明显,不想多管其他的了。
岳红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想法,不管搞弥勒教还是搞胡人都是她喜闻乐见,至于真凶,事后再帮长河一起查就是了。她终于道:“我日前发现了弥勒教的据点,就在城东十里的白莲寺。”
“果然是那里!早就怀疑,就是被知府百般阻挠遮掩。”宫超群豁然道:“今天就要把扬州弥勒教连根拔起!”
…………
知府遇刺案在一个时辰内告破。
知府小妾被镇魔司察觉是弥勒教天女,审讯之下招供了以弥勒教秘法控制知府并且吸取真元的事实;
并且招供在她的控制与诱导之下,知府故意以各种借口行事,让大量民众破家灭门,最后被弥勒教接收,以壮大弥勒信徒;
各种盘剥,银两不仅肥了知府自己,还肥了弥勒教。
这些是真事实。
就连当初如烟沦入风尘又信仰了弥勒教,都是在这个过程里发生的。
消息一出,扬州哗然,无数弥勒信徒目瞪口呆,包括还在潇湘馆里接客的如烟。
当然消息传播是后话,知府的天女小妾招供的不仅是这些。
还招供了见知府有脱离控制的迹象,弥勒教恶向胆边生,勾结胡人赤离,子夜暗杀知府于房中。
这个当然就是临时现编的,逻辑有待推敲,然而夹杂在前面十足十的真货里,这里的漏洞也无人思考。宫超群回头上报朝廷的还会另外编纂细节,自不待言。
总之现在能先说服军队主将就行。
繁华之地,军队废弛已久,然而至少军中还没有被弥勒教渗透太多这也是弥勒教至今还觉得差点火候没有直接造反的主要因素。
再废弛的军队那也是军队,单是人多这一项就很好用。
弥勒教至今以在家结社的模式,尚未形成军事化组织,当军队开始大索全城逮捕弥勒教徒的时候,弥勒教措手不及,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还有余力另分了数百强弓劲弩,加上镇魔司上百精锐,与赵长河岳红翎等人一起,直扑城东十里白莲寺。
法元今天在寺内有些坐立不安。
知府遇刺,城中封锁,他是知道的,但这次镇魔司封锁极为严密,外界不知道遇刺细节,不知道知府是死在他们天女门前。
在他心里这事可不是他们弥勒教干的,不可能因为这点变故就搞什么全员撤离,反而担心知府家里的天女可别被镇魔司发现了,正盘算该怎么去搭救。
城中多的是其他官员属于他们弥勒教徒,走走关系让人把无辜的天女给带出来应该问题不大。
在法元心里,刺杀知府这位简直是王八犊子,他们弥勒教费了多少心思才把这位知府变成自己人,还没用爽几年呢,人死了……天知道朝廷派来的下一个知府是怎样的人,又要去花长期的水磨工夫?
教主如果已经举事倒也罢了,这边知府死就死了,他法元直接振臂一呼,城中变色,还需要什么知府?然而教主大事还没举,这下他法元极为头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赤离就坐在旁边看着法元来回踱步的样子,冷冷道:“如果按我的建议,大师要么现在就果断举事,占据扬州,要么就立刻撤离。”
敢情弥勒教和胡人勾结也是真的,赤离受伤后担心被找麻烦,根本就不是躲在知府府上,而是躲在白莲寺。
法元摇头道:“们大汗尚未举兵,教主这边无法呼应,我怎么可能单独在扬州举事?”
“那就撤离。你们天女被困在知府府上,镇魔司不是吃素的,你最好不要抱有侥幸认为还能把人拉出来,应当做好最坏的准备,她已经被镇魔司发现并且控制。”
“就算发现那是我弥勒教天女,也不至于到撤离的程度吧?”
其实赤离也没想到中土的人这么脏,会不管真凶是谁,直接扣帽子泼脏水把知府遇刺案扣给他赤离和弥勒教,在他心里这事和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知府反而是他自己人来着,死了他才气呢。
但长期生死历练带来的敏锐,让他心中一直在跳,总感觉这事很不妙,具体要想什么原因,那一时半会确实想不出来。
见法元不信撤离,赤离也知道没法说服,便直接起身:“那我们先走了。”
法元很是奇怪:“为何如此?”
赤离摇头:“只是直觉,像在草原上被狼群盯上一样,浑身鸡皮疙瘩。大师信便走,不信我也没理由,反正我们先走就是了。”
说完带着巴图等人火速离去。
就在他离开不足一刻,外面喊杀声起,数百强弓劲弩包围了白莲寺,镇魔司精锐蜂拥而入,宫超群一马当先踹开了寺门:“张半佛出来受死!”
(本章完)
第126章 真空家乡
真正攻打白莲寺的时候,岳红翎很庆幸当初自己潜伏在这观察的时候足够谨慎,没有直接动手。
这寺庙看似僧侣不多,也就百来个的样子,实则个个都是精锐强者,法元和宫超群也是旗鼓相当。这猝不及防仓促应战,在镇魔司全力进攻之下居然还能抵挡得有来有回,缓步向寺后撤退。
要不是因为军队调了数百弓手支援,单是镇魔司自己根本无法清扫这个贼寺窝点,也怪不得宫超群往日里事情基本没法做。
岳红翎都很难理解白莲寺僧众为什么能这么强。
弥勒教又不像各大宗门家族自小培养种子,也不像镇魔司筛选天下出身清白的武道强者加入铁饭碗。
他们的“兵源”基本都是蛊惑而来,有匪徒也有清白人家,只有部分是自带武艺的,绝大部分根本就是贫苦农夫渔民,而且早已成年甚至都中老年了,到底是怎么在这短短时间内把这杂乱的来源都训练得个个破玄关,最低都有一二重,高的都六七重了,这是怎么练的?
个个都是赵长河吗?
而且由于他们“杀生成佛”的教义,这些僧众一个个都悍勇无比,全是手头沾过血杀过人的,不是没和人争斗过的老实农夫。
这样的力量,弥勒教还有无数,遍布江南。一旦举事,便是天翻地覆。
别说整个江南了,就眼下这个白莲寺,岳红翎很怀疑如果法元一意要跑的话,靠外面的弓弩有可能拦不住。
“唰!”岳红翎一剑削过一个弥勒教徒的咽喉,旋即捂着肩膀,微微蹙眉。
这伤说是不太影响行动,真战斗起来多少还是有些拖累,比预估的还糟一些。
抬眼望去,夜色之中法元正率领几个核心僧众,在宫超群等人的进击下,往后山且战且退。
这是深夜,一旦入了山林就非常容易被跑掉了,这点问赵长河最有经验。
不能让这样的头目跑掉!
岳红翎一咬牙,忍着肩上的隐隐痛处,腾身而起,一剑飞刺。
法元正在力拼宫超群,他知道宫超群极为难缠,单打独斗都未必能赢,别提现在这样对方气势如虹、己方人心大乱的时候,基本没得打。但法元却有信心跑得掉,夜色黑暗,只要寻机往山中一钻……
他奋起戒刀,炫目的刀芒笼罩了宫超群身周要害,正是弥勒教绝学白莲净世的起手。
宫超群重心微微后移,持剑凝神戒备。
他知道这一刀的厉害,千般万幻同时侵袭,上天入地莲瓣皆刀,必须稳固灵台,堪虚破妄,方可应对这样的一击。
然而就当他微撤这半步,刀芒忽然消失,法元已经飞遁向后,竟是虚招!
“镇魔司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呃……”
一道剑光月下袭来,圆月之下岳红翎的身影如月宫降临,直落九天。
“铛!”法元持刀奋力架开,遁走的势头顿止,气得破口大骂:“岳红翎!莫要有朝一日落在本座手里,让你跪在地上像狗一样求本座草……”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如虹贯日,带着恐怖的锐啸之音破空而来,直奔咽喉!
法元狠话都没来得及放完,火速扭身一闪,箭矢擦过肩膀,刮下一大片血肉。
岳红翎嘴角微有笑意,不依不饶再度一剑。
身后宫超群早就一剑向着法元后心直贯而来。
三方夹击,法元如何扛得住?
左肩后背同时溅起血花,法元极为狼狈地往侧边踉跄跌退,口中怒喝:“弥勒降世,杀身成佛!”
随着话音,周边正在抵抗镇魔司的其余高层僧侣同时念念有词:“弥勒降世,杀身成佛……”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岳红翎正要给法元补一击,就看见一个僧侣两眼通红,状若疯虎地向她扑了过来。
岳红翎一剑刺向对方胸膛,不想纠缠,意在逼退,不料这僧侣不闪不避,任由长剑贯穿胸膛,用力抓住了她的剑身。
疯了……
岳红翎一抽剑,居然一时半会抽不回来。
转头四顾,所有僧侣都疯了。
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血肉去阻挡镇魔司的兵刃,死死地抱着不肯放手。
这简直已经不是狂信徒了,狂信徒也好歹知道痛,他们似乎连痛觉都失去了。这是秘法剥夺了理智,彻底成为了只为信仰付出一切的野兽。
这就是他们的真空家乡?那确实极乐,因为没有痛楚。
当人们把兵刃从这些野兽身上抽回,法元已经趁着这么一刹那的混乱,遁入山林,无影无踪。
宫超群气得怒火上冲:“全员搜山!他受了重伤,难掩血气,跑不远!”
岳红翎有些虚弱地捂着肩膀喘了几口气,刚才拦截法元的一剑被对方招架之时的反震之力再度加重了她的伤势,一直强压,如今又压制不住了,伤口开始崩裂,鲜血汩汩外流。
想起刚才那一箭的及时支援,岳红翎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情绪,抬头看向寺院内,寻找赵长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