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京师皇宫,夏迟迟打了个喷嚏。
场面一片鸦雀无声少年男女们脸上泛起极度惊喜的光。
“二师姐回来啦!~”
空气安静片刻后,瞬间炸锅,少男少女们门都不守了,一股脑儿往庄园里跑:“二师姐回来啦!”
岳红翎还乡!
消息爆炸传播,眨眼之间传遍长安,赵长河还在赌坊里和戴清歌扯犊子呢,门外都已经有赌客在谈岳红翎还乡的消息了,人人兴奋莫名,都有人想跑华山去看人了。
毕竟这可是二十二岁身登地榜的顶级天才,这几年来,年轻一辈最著名的人就是岳红翎与赵长河。而赵长河暴起得太快,不少人心中其实还挺没实感的,加上动不动扯上的都是神魔,又缥缈了几分;岳红翎成名早,实感强多了,最贴地气。
更何况如果除开现在额外进入的各方神魔不谈,单论原关陇势力,那在李公嗣死亡、圆澄离开的当下,岳红翎竟很可能是土生土长的关陇第一人!
这是什么概念啊!
落霞山庄的声名大噪真不是没有理由,如今多少适龄的孩子想投身落霞山庄习武,十成十全部都是岳红翎的榜样力量所致。那万人迷的程度可不限于孩童,整个关陇江湖上佩服仰慕的人如过江之鲫,这一归乡的轰动程度可想而知。
但在初始的兴奋爆炸渡过之后,很快人们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岳红翎和赵长河的关系……
据说赵长河从当年北邙开始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开始追求岳红翎了……气人的是据说因为去年并肩塞外杀敌,还真好上了,乱世书当时给了个批语“落日映长河”还是啥的,夫妻相浓得满溢。
现在赵长河是大汉赵王懂哥都会知道那可不仅仅是个异性王,说大汉牵系于他一身、说他就是大汉皇帝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岳红翎若是“大汉皇妃”,这番回乡,大家要用什么态度?而她此番回来……是为了什么?
怕是要往如今长安的湖面投下这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当然传闻只是传闻,很早就有人去问从北邙到雁门一路知情的真知情者崔元雍,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的:“去你妈的岳红翎和我妹夫有什么牵扯,少寄吧瞎传,重申一遍赵长河是我妹夫!北邙?北邙那会儿岳红翎在和我打架,跟赵长河有什么关系!”
崔元雍为妹宫斗的言论传到关陇,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辟谣之效,反正粉丝本来就不愿意承认自家女神被人拱了,有崔元雍背书这证据还不硬吗?
但在更多关陇士族眼里,这个就叫做造谣式辟谣。崔元雍当然要咬死自家妹妹才是正主儿、把岳红翎往死里撇清啊,问他有屁用……你妹夫就不能和别的女人有牵扯了?你有本事把这话拿到们陛下和唐首座面前重复一遍?最好再跟朱雀尊者重复一遍。
当岳红翎大步踏入落霞山庄正厅,厅中早就坐着师父岳峰华,旁边还坐着另一不认识的中年人,瞧那身锦缎便是非富即贵。
想象中的岳峰华迎出门外相迎并未发生,岳红翎也不在乎,大步入厅,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大礼:“徒儿参见师父。”
“好好好!”岳峰华捋须大笑:“见红翎如此英姿,为师甚是欣慰。”
岳红翎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心中暗觉怪异。
夸英姿?
也不叫请起免礼让我跪着是在彰显您的威望么?
岳红翎宁愿认为是师父心中激动一时忘了,总之师父没说请起,她也真不起,依然单膝跪在那里,平静回应:“见师父风采尤胜往昔,徒儿也不胜欣喜。不知师娘可在?徒儿想去看看她老人家。”
岳峰华神色一黯,轻轻叹了口气:“你师娘在两年前因病过世了。”
岳红翎抿紧了嘴唇,没有回应。
因病?
师娘虽然修行不怎样,只有玄关四五重,可前年也最多就四十二三的样子,是一位正当壮年的武者。一位壮年武者的体质并非普通人可比的,你说和人争斗死亡还说得过去,可在长安荟萃之地、在师门已经如此有钱有势并不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因病过世?
正在此时,坐在客座的中年人笑道:“岳兄是不是太过兴奋,忘了该让贤侄女起来说话。”
岳峰华如梦初醒地笑道:“正是正是,瞧我这糊涂的。红翎快快起来。”
岳红翎起身,顺势问道:“这位是?”
岳峰华竟也站起身,介绍道:“这位便是韦家之主长明兄,列人榜十七。”
“咳。”韦长明起身拱手:“人榜十七什么的,在岳姑娘面前着实没有脸提。岳姑娘才是我们关陇武林最璀璨的星辰呐。”
岳红翎对应酬世家之主属实一点兴趣都没有,闻言冷淡地拱了拱手:“幸会。”
岳峰华笑道:“韦兄并不计较红翎当年鲁莽,冰释前嫌,红翎当谢过先生大度。”
岳红翎淡淡道:“韦先生大度,红翎倒是挺感佩的。没想到先生与家师交情变得这么好,日常都坐在这里做客。”
“岳兄能教出岳姑娘这样的弟子,本身自是侠义之人,交往如沐春风。如今座上客常满,也是岳兄自己的魅力所致。”韦长明笑呵呵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落霞山庄,本来是为了议亲的,不料恰逢岳姑娘归乡,倒是意外之喜了。”
“哦?议亲?”岳红翎道:“大师兄要成婚了么?”
大师兄自是岳峰华自己的亲儿子岳白羽,对于落霞山庄而言,他才是继承人。
韦长明笑道:“不错,议的正是岳贤侄之亲。”
“恭喜恭喜。”岳红翎说着恭喜,笑容里却有几分讥嘲:“是韦先生的千金?”
韦长明摇摇头:“非也,出现在这议亲,当然是做媒的。”
“那对方是谁?”
韦长明却暂时不答,转而问道:“能否先问问岳姑娘此番归乡,是来看看就走呢,还是另有长留之意?”
岳红翎失笑:“本来没想好。既然遇上大师兄议亲,于情于理似乎要等到喝杯喜酒再走。”
韦长明点点头,又问:“那么能否再问姑娘一句……姑娘和赵长河,究竟是什么关系?”
岳红翎看似随意地回答:“本只是普通朋友,被江湖风传害我清誉,如今关系已经变了。下次若是见到,必将让他窒息而死。”
岳峰华韦长明都没听出这话的真意,关系变成啥样了死法为什么是窒息,只当是随口一言。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点不太敢相信的样子,岳峰华便继续试探:“既是如此,红翎此番回来,是否有可能帮助乡里,抵抗伪朝?”
(本章完)
第743章 蜕变的女侠
岳红翎哪能被这话随随便便就套上了,很随意地笑笑:“在下浪迹江湖一介散人而已,并不牵涉势力争霸之事,除异族之外,神州姓夏还是姓李与我何干?我若留在这里,也就是为了喝一杯喜酒。”
岳峰华叹气道:“红翎,若是兵戈起时,生灵涂炭,你岂可不闻不问?”
“若有纵兵残民之事,徒儿自会出手。”岳红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包括李家出关东,也是一样。”
岳峰华一时哽住,和韦长明对视了一眼,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除非岳峰华以师父的身份强行要她站队,可哪说得出口?
事前大可脑补怎么以师父身份发号施令,还刻意测试了一下徒弟这些年对师父的尊敬有没有丢。事实证明,岳红翎依然尊师,态度无可指摘,但当她站起来之后,那气场自然而然就全面碾压,瞬间就成了主角。无论是韦长明还是岳峰华,下意识都矮半头似的,节奏完全在她自己掌中。
这是一位江湖上腥风血雨叱咤风云这么多年的名侠,再也不是当年少女了,那气场竟比世家之主都要强大,或许在她眼中,韦长明也不过插标卖首。
正当岳峰华试图再说些什么,岳红翎却忽然补了一句:“其实徒儿这次回乡,倒还真是为了些要事而来的。”
岳峰华想说的话只得吞了回去,很是和蔼地问:“哦?不知是何要事,可需为师帮忙?”
“自是需要的。”岳红翎似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听说胡人曾经破关劫掠,如今关陇多处尚有胡人肆虐,徒儿想替家乡除恶,还家乡之安。但独自一人,连胡人的下落行踪都很难找,我看如今师门鼎盛,应该可以帮忙探些风声。”
韦长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岳峰华愣神了半天,干笑道:“我辈行侠本当如此!只是胡人势大,或许你一人力有未逮,此事暂且从长计议,容为师让人去打探好消息,知己知彼嘛。”
岳红翎微微一笑:“师父考虑周详。”
韦长明干笑道:“那岳姑娘且安歇,韦某便先回去了……对了,岳姑娘回乡,也是近期关陇大事,若我们几家设宴款待岳姑娘,岳姑娘可会赏光?”
岳红翎微微摇头:“抱歉,红翎不喜应酬,好意心领。”
岳峰华道:“我送送韦兄。”说着又吩咐左右弟子:“尔等带你们二师姐去客舍歇息。”
弟子们哪看得懂这些对话里的气氛诡谲,一个个都兴奋莫名:“是,我们会好好款待师姐的!”
“不用那么多人。”岳红翎随意指着一个小姑娘,笑眯眯道:“这位师妹陪我就好。”
小姑娘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拉着岳红翎就往后院走:“师姐随我来。”
岳红翎看小姑娘元气满满的样子,有些沉闷的心情略微好了点,笑眯眯地跟着往后走。临到门边,转头一看,岳峰华与韦长明的背影已然消失在正厅之外。
岳红翎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想先去看看师娘。”
“哦。”小姑娘挠挠头:“那走这边……”
后山墓前,岳红翎郑重地拜祭了一番,慢慢站起身子看着墓碑,低声问:“师娘缠绵病榻很久么?为何没人去江湖上寻我说这事。”
小姑娘回答:“没有,病得很是突然,走得也快……”
“什么病?”
“说是犯了恶疮。”
恶疮有多类,其中有几类放在现世叫癌症,如果是这类病,那好像也确实不奇怪。岳红翎微微摇头,刚才师父一幕幕表现泛过脑海,御境强者的直觉还是让她觉得不是很对劲。
“韦家来议亲的对象是谁?”
小姑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是李家小姐呢。”
岳红翎微微一笑,就知道。好像就是不太好当她面说出口的样子,以至于韦长明语焉不详,但遮又遮不了,这种事一旦开始提那就是大家都知道了,她随便问谁都一样。
看来自己回来,在部分人心里未必是惊喜,是惊吓吧。
至少这与李家联姻之事被她看在眼里,感觉好像怪怪的,听起来好像也没啥,凭什么师兄就不能娶李家小姐了……但再细细一捋,李家为什么要嫁女给,真以为是落霞山庄很有面子嘛,那本来就是赤裸裸的利用,就是为了她岳红翎啊。嫁的女是不是李家嫡系都不一定,大概率是个旁支,搞个不好是丫鬟都有可能。
这与崔王联姻可不一样,因为崔王不管怎么联姻,影响不了崔文王道宁自己要干什么;可你和李家联姻,你对事情有几分说话的份,还不是彻彻底底的附庸让你干啥就干啥么……
当生米煮成熟饭,后续关陇与新汉之争,她岳红翎是不是就不好站队了……搞个不好还真能让师门施加压力,让她岳红翎站在关陇一方。
这完完全全就是冲着岳红翎而来,如果岳峰华有几分不想让徒弟为难的担当、又或者有几分尊重徒弟的想法,这姻都不会议的,想议也至少会找人设法联系一下岳红翎,先问一问她的意见如何。前不久乱世书刚刚闪过自己在苗疆杀黑苗王,行踪确定,派人来寻访可不难。
但别说尝试派人寻找了,本人站在这里都语焉不详。看来也知道这事本质是在谋她岳红翎嘛,不好意思说嘛……
拿她岳红翎闯下的名声、拿别人因为岳红翎而套的近乎,全盘当成了他自己应有的么?是不是觉得可以和关陇之主联姻,赚大了?
岳红翎转头看着繁华的庄园,心中轻叹了口气。如果仅止于此,其实没啥大不了的,自己反正不会因师门压力而干啥,他们该怎么攀高枝倒是无所谓的。怕就怕在,一旦深陷,就会有别的。
比如说自己提的胡人。
哪里需要什么去外面探访知己知彼?这长安城内不就有胡人军马驻留的嘛!都装不知道吗?
这就是你从小教育我的侠义之道?
如果自己坚持要在这里杀胡人,那会让关陇士族们非常头疼,他们不会再考虑能不能笼络自己的事了,多半会想办法让自己早点滚。而如果自己现在就开始去杀胡人,那会是什么结果?
有很大的概率,会是各家设伏,让她岳红翎死于胡人之手。
正这么想着,身后脚步声起,岳峰华站在后方,叹了口气:“红翎。”
岳红翎转身拱手:“师父。”
岳峰华低声道:“你如果要杀胡人,你会很危险的……还在韦长明面前说……”
岳红翎心中一动:“师父的意思是……”
“不管早前他们引胡人入关是因为什么,也许是觉得实力不够需要借胡人之力,也或许是为了借刀除去境内还忠于大夏的势力,也或许索性就是解决不是一条心的人……总之到了现在,天下未定,他们还要借力,不可能现在就与胡人反目,你如果要在这里杀胡,会让他们非常难办。”岳峰华低声道:“其实如果他们得了天下,那时候你再杀胡,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岳红翎眼里藏着几分失望:“我知道。”
有人在均田亩开教育,一心为民。有人只在想怎么得到这个天下。
她深深吸了口气:“还是那句,政治与我无关。”
“但你有没有想过……”岳峰华憋了一下,终究还是道:“你如果一意孤行,事后或许可以潇洒离去,可师门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在这里生存……”
岳红翎道:“不提胡人往日杀戮,单说这次也曾肆虐关中,刀下不知多少同胞之魂,师父却考虑的是这个?今日关陇各地也不是没有义军在山中抵抗啊!师父今日玄关九重,竟然怕这个?”
当然怕的不是生存,而是失去了荣华。
岳峰华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会去联络这些盗……这些义军么?”
“如果会呢?”
“为了在与新汉相争时,从后面捅李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