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这里,又觉得哪不对。
当初听雪楼和巴山剑庐,为什么会在苗疆布置这么多的局,仅仅因为时无定要找灵族秘境?
灵族人又不练剑,对于剑法的价值并不高,本不该是时无定这种满心是剑的人心心念念的选择。他之所以会迷茫地去找这个秘境,更可能是因为剑奴的缘故,受到了冥冥牵引而找的,也就是说不是时无定要找,是雪枭要找。
而那个时候,灵族里可没有神斧,那时候的雪枭针对灵族又是为了什么?按这么看,神斧不过附带了,本来就有别的事情。
赵长河想了想,冷冷地诈了一句:“本座可不是只为神斧。”
反正“尊主”是不是另有考虑,下属也不可能知道,随便诈。最多就是这组人只为了神斧,另有别人负责其他。
那人擦着汗:“阴馗上神的进度,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任务是神斧,和他们不是一个目标……大致只知道外部的事情刚刚做完,至于此时进入灵族秘境没有,并不会向我们通报啊……”
赵长河心里咯噔一跳。果然,又是一个魔神,“外部的事情刚刚做完”不知道指什么,但既然“做完”,现在真的大概率已经进入灵族秘境了。
这外面森严的守卫,对凡人有效,对神魔之能可以说屁用没有。就算是自己要进去,用易容加摄魂要潜入都很轻松,何况这些未知魔神。
他深深吸了口气:“既是如此,本座如今也当入内配合阴馗。让我们的人带本座潜入,不要告诉我没有。”
“自是有的,尊主跟我来。”那人快速丢了个银子结了账,转入酒肆背后带着赵长河绕了一段,便到了灵族城寨侧门。
一队城寨卫兵全副武装地堵在那,结果看着那人带赵长河过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中带头的将领皱眉:“不要这么光明正大,我们也不是没监督。”
那人笑道:“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那将领愕然看向赵长河,点了点头:“快点,不要做声。”
赵长河不动神色地跟着他往里走,过不多时到了一个石壁洞窟外,将领同守卫洞窟的打了个眼色:“奉护法命,回本族有事汇报。”
洞窟守卫查也不查,挥手让开通道。
赵长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入了桃源镇与灵族秘境的入口,顺利得跟在自家客厅一样。赵长河心中极为阴沉,因为带路的将领是汉人、守卫洞窟的是灵族,可以说不分族群全面渗透处处被买通,看似铁桶般的守卫实际和筛子没区别。
灵族这才崛起区区半年,就已经这样了。固然因为思思管理内外两个大地图,没法管到方方面面;同时也是因为听雪楼早在苗疆埋着布局,加上这种有目的针对性的渗透,没多少势力能不被啃出口子。
那人说“应该是最后一次”,说明之前还有很多人遁入其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心中想着事儿,下一刻空间变幻,已然进入了灵族秘境。
这里的入口和以前从雪山进去的位置并不一样,直接就到了灵族圣山的山坳里。赵长河第一反应就是冷,不应该的冷。
从以往所知,灵族大概率是不会有四季的,这就是个假天穹……但现在冷得像北方一样。
赵长河抬头看天,天上乌泱泱的一片云,看着就像要下大雪,一时半会还没下下来的样子。这天时……大概率有点问题。
山坳口倒也有内部守卫,实际到了山坳这种开阔地,守卫已经有等于无了。赵长河也懒得装样,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山间,直奔山顶圣殿后方,思思住处。
结果刚到圣殿,还没绕往后方呢,就正好看见圣殿打开了门。
内里传来钧天血玉熟悉的血气,以及另一股不太熟悉但也见过的力量,如雷霆弑天、狂暴暴烈,隐隐然有闪电撕裂苍穹的轰鸣与滋滋电流般的声响。
长生天神斧!
看来已经被供奉在了灵族的圣殿里,这么看来灵族人还真觉得此物与他们大为有缘。
而随着门开,思思一身异族盛装,头戴珠冠,短裙赤足,慢慢从殿中走了出来。左右守卫躬身行礼:“圣女。”
思思摆摆手,看向天穹:“这天,居然看着要下雪……”
守卫们都道:“会不会是神斧之异?”
思思点点头:“可能吧,毕竟它撕裂雷霆,影响天时,并不奇怪……”
她的语气轻柔,有点惆怅之意,听得守卫们都有些莫名,面面相觑了一阵才道:“既是如此,圣女早些回去歇息。您前些日子大病方愈,还是别着了凉……”
赵长河愕然。
大病方愈?
这怎么可能呢,玄关后期都已经很难生病了,除非像晚妆那样因为修行出了岔子,又或者是受伤。按道理思思再怎么也该有一重秘藏了,如果动用御灵秘法,说不定都有天榜水平,所谓“深不可测”是也,这水平能生病?着凉?
却见思思微微一笑:“我可不是生病……”
守卫小姑娘跳脚:“还说不是呢,莫名其妙的就痛得汗流满面,整个人都缩在那抽搐……还隔三差五的,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犯病。”
思思眼眸凌厉地瞪了过去:“噤声,我的状态是机密,能随意胡说的嘛?”
小姑娘吓了一跳,不服气地嘟囔:“这里都是自己人。”
“那只能证明,他是如何隔三差五地陷入险情,伤痕累累的……”思思低声自语,微微一笑:“挺好的,这样我和他……会感觉很近。”
小姑娘们傻了眼,您在说啥?
赵长河怔怔地看着思思的俏脸,思维都凝滞在那里。
天上终于开始飘下了小雪,思思颇有些惊喜地伸手去接雪花,小小的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就化了。
周边小姑娘们也挺高兴她们除了在外面雪山之外,在内部还真没见过雪,不禁都在又笑又跳:“好漂亮!”
思思有些出神地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他在京师,此时腊月,必是漫天飞雪满宫城。想不到在这里也能感受到他的体验。”
赵长河:“……”
咱们当年学对子卧龙凤雏。一些时日不见,你怎么这么文艺了?
小姑娘们也傻了:“圣女,你说不是生病,我们觉得你这就是大病,病得不轻。”
“那有什么办法呢?”思思微微一笑:“他的事那么多,没事不会往这偏远苗疆看顾一眼。这天涯相隔,再见无期,除了自己找一点关联还能有什么别的?”
她张开手,沐浴着越来越大的雪花,笑道:“我这些时日学诗,见过这么一句: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你们说是也不是?”
小姑娘们偏着脑袋想了想,都道:“那也得是共相思才算,单相思算什么算?他想你吗?就是个负心汉!”
思思:“……”
小姑娘们都在叹息:“我们故老相传的规矩果然是对的,就该给他下蛊,被骗得不舍得下,就是自己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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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18章 叶无踪(求月票)
没事就贴脸嘲讽自家圣女的二五仔守卫小姑娘们又被罚了。
全部跪成一排头顶个铜盆装雪,等着给圣女烧开沐浴用。
据说这能成就冰肌雪肤……可怜灵族人没用过,不知道,听着不明觉厉。反正你成就了什么冰肌雪肤有个屁用,有男人吗你?
迎着二五仔们质疑又不敢多言道路以目的样子,思思气鼓鼓地离开圣殿,绕往后方就是她的圣女宫,或者叫王宫。
她是灵族之王,当初就学习中土夏制,改制登基过的。不过灵族人还是大部分在喊圣女,毕竟上面还对应祖神和圣使老赵呢,灵族女王的称呼大部分是外人喊。思思自己也乐意如此,否则长久之后,可能别人都忘了圣使当年之威了。
如今其实也保留不了太久,半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人好了伤疤忘了很多事情。比如外界,早都快忘了当初苗疆内战一触即发的混乱与死亡,没安稳多长时间,现在争权夺利的对立又重新冒起了头。内部也一样,各个部族土司接触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有了些什么心思谁也不好说。
当然思思也不是好惹的,论及小心思小算计,一群人绑一起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前些时日有过一场小叛乱,其实都是她钓鱼钓出来的,别人本来未必要叛……反正钓出来了管它三七二十一,雷霆之威碾得血流成河,内外两界尽皆震怖,“深不可测”的评价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如今她的权柄无可动摇,要搞事的都只能以暗中渗透收买这种手段暗戳戳的。
思思对此倒也不是完全没感觉,但这个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事情太多了。
师父受了伤,躲在自己宫中养伤至今未愈,单是这个就让思思心头有了点阴霾。
师父是天榜人物,能被区区一把武器伤得缠绵病榻……更往上的力量超过了常理的认知,越是超出认知,人就越没有底气。
越没有底气,就越想自家男人。
哪怕自家男人也就是个地榜,可就是忍不住依赖和想念。平时也不会好端端在那群二五仔面前说什么同淋雪,白白被人笑。
气死人了。
思思端了碗药,亲自送进师父病房里。
叶无踪倒也没有“缠绵病榻”那么夸张,正盘膝坐在床头自疗,他的灵觉极为敏感,有人接近,立时睁开了眼睛。
徒弟端着药进门,笑道:“师父,今天气色好点?”
叶无踪气色哪有好一点,其实是更凝重了。他低声道:“下雪了?”
“是啊。”思思把药搁在床头,笑道:“大家都挺高兴的,没见过里面下雪,稀罕嘛。”
“胡闹……”叶无踪皱紧了眉头:“既然你们整个纪元都没见过雪,突兀出现了雪,竟然不觉得惊悚,反而高兴?”
思思怔了怔:“难道不是因为神斧的作用?”
叶无踪微微摇头:“神斧确有引天雷之意但神斧已经到这里一两个月了啊……”
思思:“……”
“若是引发雨水我都不说什么了……但为什么是雪?灵族之寒,到了凝雪的程度了么……”叶无踪道:“这几天之内,越来越冷,尤其今天达到巅峰……冷是冷的事,与神斧之雷并没有什么关系,强行联系是不对的。”
思思悚然一惊。姜还是老的辣一点,别人都没往这想,总觉得有个雷与雪的解释就说得过去。然而如果与神斧无关,反为误导,那就有大事了!
“既然未必与神斧有关,那会是什么?”思思问:“御冰雪之类的魔神?”
叶无踪道:“此类魔神或许有……并且其道能够驾驭冰雪的人,上古倒也不少。玄武就可以据说夜帝近卫名霜华者,也精此道,五行自然之道历来是最广博的应用,四象固然算个主宰,别人也不是不会用了。但如果是这类人物,他们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给这里下雪干啥?为了给你们兆个丰年?”
思思:“……”
我还说是为了给我和男人同淋个雪呢。
果然恋爱脑要不得。
叶无踪道:“按我经验想来,这应该是有人在做其他的事情,引发了寒气或者阴气之类的上升凝聚,本来最多让气温变冷,结果恰好有神斧在这,有引雷之效,才引动了天时之变,爆成了雪。这本是天命在你,给予了很大的警醒,你们若是懵然错过,必遭大劫。”
合理……思思来回踱了几步却很难脑补出什么东西可以引发这么重的寒气上天。
她也不自己乱想,立刻出门召集守卫:“即刻传我之命,所有人探索每一处地方,尤其有水源之地,发现任何异变立刻上报。”
“是。”守卫们行礼,迅速离开。
叶无踪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思思慌忙到了身边:“师父你怎样了?怎么一把破斧头能反噬得你这样,你还是不是天榜啊,丢人!”
叶无踪一点都不在乎徒弟骂人,只是笑道:“神器有灵的,不控住它可是会跑的,老夫为了镇得斧灵昏睡才被斧灵奋起反击伤成这样的……哪里是区区偷了东西被它挣扎就成这样的?当我傻子呢?”
思思气道:“你不是傻子是什么,和一把斧头较什么劲,跑了就跑了有什么大不了!”
“嘿,那可不行,让它回去了,我不白偷了?接下去你男人若是与塞北爆发大战,有没有这把斧头,可能情况会完全不同。”叶无踪笑道:“妈的,看夏龙渊应对这把斧头的时候一点都没感觉什么稀奇,轮到自己应对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妈的,这东西要是在博额或者铁木尔手里,给他们的战力增幅可不是闹着玩的。”
思思:“……”
叶无踪忽然仰天哈哈一笑:“老头子有可能好不了了,不过老子这辈子足了。在天下第一与第二的战局之中盗走神器,上无愧于武道,下无愧于家国,乱世榜闪耀苍穹,抽得博额脸肿如猪。就算当场死得无声无息,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思思幽幽道:“那你躲这来干什么,难道不是应该绕个圈儿回头,直接把斧头送给赵长河,或者夏迟迟,说不定赵长河的回春诀当场就能把你救起来。到了我们这里,我们的医术你又嫌弃是巫医,不肯用……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顽固愚蠢的老头!”
“嘿?直接送赵长河?那怎么可以!老子要给徒弟嫁妆的,不然他俩是什么东西?当初在昆仑,要不是因为察觉和你有关系,真当老子对他们那么讲气度呢?”
“……”
“我老了,寿算本来就所剩无几。”叶无踪声音忽然柔了下去:“海平澜之于海皇,是燃烧生命的最后之击,其实我也是。这一次不搏命,可能就要带着一辈子的遗憾入土。如今一切于愿已足,唯一的遗憾就是传承没能好好传下去……成空那帮小子,孝心是有,水平太臭,而你很合老子的意,只要你能好好把我盗门传下去,我现在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必巫医,那些巫蛊毒虫、血肉傀儡之法臭不可闻,治好了也感觉体内有东西不是自己的。”
思思叹了口气,和死顽固老头子实在没法说。
叶无踪笑道:“何况你族中有人想我死对不对?由于斧灵被我揍服了,目前来说它还算听我的,只要我死了,斧头就可以被你们灵族所控了。”
思思道:“确实有人这么想,我不会让他们动此不敬之念的。这倒是小事,主要是我怀疑有外人在谋斧,这可未必是我能压的。如今什么事都集中在一起来,这天象之变还没查清,外敌又在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