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博额的袭击轰在了铁板上。
烟尘之中,厉神通钢铁般的身躯挡在了夏龙渊身后,博额力能开山的一掌轰在厉神通身上,仅仅让他略微后撤,嘴角溢出血迹,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你来了,那就好……很好。”
看来厉神通也猜到了一直在等这一刻。
雄壮的胳膊揪住博额枯瘦的手,身后赵长河的刀已经劈在了博额脖颈。
一个完美的默契配合可惜完全没有效果。
博额的身躯灵蛇般滑过,赵长河的刀就像当初劈在章鱼身上一样被直接滑开,那被揪住的手骤然暴涨,拍在厉神通胸前。
厉神通闷哼一声,抓死不退。
李公嗣的剑却也到了赵长河背部,就离一寸……但却发现怎么都捅不进。
骇然转头,看见了历来笑呵呵的嬴五难得狰狞的眼眸:“们……让老子很没面子……很没面子。”
李公嗣骇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周遭空间仿佛被割裂,身不能动,音发不出,眼睁睁看着空间切割,如同凌迟一样在自己身躯绽开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李公嗣惨叫起来,但整个环境内却都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叫声,顷刻之间就成了血人。
如果王道宁能知道李公嗣此时心中的想法,想必会很赞同这些人打夏龙渊的时候,没有感觉他们的实力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换了自己来捱就知道什么叫变态,夏龙渊能破解,不代表他们也能。这种诡异的技法,差上一级那便是无解!
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厉神通加赵长河依然没能拦住博额。
博额不知从哪摸出一柄弯刀,绕过厉神通的阻拦,划过夏龙渊的后背。
原本这不该能对夏龙渊造成伤害,他单对一个雪枭并不应该被限制得多难堪,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刀,砍中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躲,任由弯刀划过了背脊。
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明明他受伤了,可失去的力量反倒开始增长,那气势不断攀升,汹涌澎湃!
博额心中一个咯噔,就见夏龙渊迅捷无伦地反掌一拍。
原本身形如光似影根本无法捉摸、缠得夏龙渊非常难受的雪枭,这回压根避不开这一拍,就像被拍苍蝇一样拍了个严严实实,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喷出一大口血雾,身形闪烁不见。
与此同时,四把神剑也不噬主了,也不打夏龙渊了,似乎听从了夏龙渊的召唤,四剑齐发,飞刺博额!
博额终于知道夏龙渊为什么故意挨自己一击。
在此之前,夏龙渊一点伤都没受,第一次受伤,是伤于胡人之手。
在这一刻,他依然是代表了大夏气脉!
于是失去了的气脉短暂恢复,造反的四灵剑从其所命,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便是他博额!
“你不该来。”夏龙渊嘴角有些讽意:“这一次他们的屠龙之举,如果没有李公嗣与你的勾结,其实我已经输了,真的输了。因为杀我的不是他们,而是天下人都认为我不该在这个位置上了……但很遗憾,当你来了,他们捏着鼻子,也要认我这一刹。”
“铛!”四剑齐发的恐怖锐芒冲在博额身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博额淡淡的声音传来:“那又如何,你不过回光返照,他们对我并无威胁,至于这四把剑集中攻势确实很麻烦,可惜你中土有灵剑,我草原又何尝没有?”
定睛看去,四柄灵剑同时戳在一把巨斧身上,正围着巨斧乒乒乓乓大战。
而博额的身影已经消失,弯刀极为突兀地出现在夏龙渊后背。
“回光返照,已经够了!”夏龙渊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骤然回手一拳:“看我之拳,比汝神如何!”
“轰隆隆!”早已失去回应的地底天穹骤然闪起了亮光,漫天星辰闪耀,黑夜里电闪雷鸣,刺眼的光闪得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夏龙渊的屠神之拳,再现人间!
面对这人类根本无法接下的一拳,博额却也不见慌乱,飞速从怀中摸出一块血牌,往前一砸。
之所以是萨满,本身就是侍神者与近神者,他并不仅仅是自己的力量,可以调用更多神灵之力。
长生天神原本在海上被打得自爆,重伤无比,根本不可能再行神降参与。但他却封印着自己的力量在这血牌之中,当博额砸出便是一只拳头虚影与夏龙渊之拳对撞。
“轰!”狂暴无匹的能量对冲,此前战斗的众人各自防护自身,飞速撤离爆炸中心。
当形势化为神战,那此间凡人确实参与不了,根本就近不得身。
气浪狂冲之下,夏龙渊与博额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回光返照的夏龙渊这一拳终究不可能是自己巅峰之力,差得太远;好在长生天神封印一击也不是多全盛,加上博额自己的御境实力叠加共战夏龙渊,恰恰两败俱伤!
博额心中佩服,倒也无所谓,他知道夏龙渊这么折腾,等力量散去就是个糟老头,不久自败。现在不需要继续死拼,否则被厉神通这些人围拢过来自己都跑不掉了。
心念及此,博额飞快闪身去取正与四灵剑僵持的战斧,那可是天神之斧,可不能落在此地,拿了走人就行。
可手尚未触及斧柄,一阵清风掠过。
一个瘦小老头扛着大斧,跑路不见。
空气中传来他的大笑声:“萨满之赐,不敢辞也~这比夏龙渊的内裤有意思多了……噗,咳咳咳……”
说到最后,似是吃不住战斧溢散的力量,受了不轻的伤,咳嗽声渐小,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博额气得要吐血,还没来得及追,夏龙渊的拳头又到面前了!这要是去和贼绕圈子,怕是自己都要回不去了!
博额只权衡了半秒,飞速闪身不见。
(本章完)
第624章 谁是屠龙者
博额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无聊到这种程度,这种性质复杂战斗激烈的战局从头到尾不吱一声,这都忍得住!最后出现也不是为了参战,单纯为了偷东西!
一个比顶尖刺客还要能忍的贼……他存在的意义就为了偷东西,为了偷到想要的东西他能蹲到天荒地老,战局谁赢谁输他压根懒得管。
本来叶无踪针对的盗窃对象应当是夏龙渊才对,内裤只是调侃遮掩,他真实的目标怎么想都应该是天书……结果自己送上趟,他从天榜第二手里偷东西的爽感一点也不逊色于一个衰落的第一,偷的长生天神斧价值也不会比天书低哪去,说到江湖上还占大义面子,真真够本了……
明知道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叶无踪一定会尝试去摸夏龙渊的,所以自己出现到底在做什么?替摸?
这种感受让博额的憋屈之感比正常被偷还要恶心百倍,实是又气又怒,还没飞回自家地盘就在空中再喷一口血,差点空难摔死。
好在博额的心志坚定也非常人可比,他死死压住内心愤怒的情绪,一路回归寻思怎么夺回神斧更重要。
博额清楚,自己这番出手绝对不是白搭。如果说原先夏龙渊在收拾残局之后还有复原的机会,那么在被迫“回光返照”激发了剩余潜力之后,应该是基本没法复原了,即使死不了也应该是保不住御境,而一旦保不住御境,那他的年纪基本已经不足为惧。
神州最大的威胁去除了!下一步就是横扫中原之时,他们偷了斧头,有命花么?
可惜如今风雪冰天,开战攻城显然不合适,人马不被冻死就不错了……但现在西北开关,他们不需要继续死磕雁门一线,直入关中相对又会好很多,不知道是否该趁这个机会……还有个问题是塞北漠南一带有巴图杵着,必须把巴图拔掉,否则这道可不好绕……这些事必须与铁木尔商议,那才是军事统帅。
其实早年的博额与铁木尔可没多亲近,天榜二三、神权军权,能亲密才有鬼了……
长生天神殿其实暗戳戳的压制铁木尔居多,巴图的崛起某种意义上也是神殿的放任导致,当时赵长河就发现了神殿并不在意各族内斗,否则即使巴图已经站稳了脚,博额都可以去摘了他的脑袋用不着铁木尔出手。可原先的博额是不可能为了铁木尔去杀巴图的,各族对立才有助于他的权威……
如今形势不一样了。来自大夏的压力让草原开始团结,也是夏人没有细思过的事情。这种情况下的草原,威胁说不定比原先更甚。
博额一路思量,流光消失在风雪冰天,东方天色渐白。
天亮了。
此时的太庙之底。
厉神通帮夏龙渊扛了博额两击,此时一言不发盘膝闭目坐在一边,也不再管场面上的其他状况。
嬴五在揍李公嗣,严格来说是单方面的凌辱,一个空间束缚把李公嗣困在其中,破碎的空间乱流肆虐穿插,生生做成了一种凌迟活剐的惨状,偏偏里面的惨叫声连一点都没能透出来,场面奇诡至极。
早就做好逃离准备的杨敬修,真趁着刚才的神拳对撞的机会逃之夭夭,那种时候谁也无法拦他。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当王道宁也想遁逃之时,一把大阔刀已经兜头拦在了那里:“此路不通。”
赵长河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在盯着王道宁,哪能让他跑?
“嗖!”王道宁懒得废话,这要是夏龙渊回过气来就完犊子了,排山倒海的掌风恶狠狠地扑了上去,理论上说赵长河根本不可能拦住他片刻。
结果朱雀如影随形,或者索性说夫唱妇随算了,赵长河一动她也动。
当赵长河横刀架了王道宁一击,被轰得溢血飞退之时,朱雀的魔爪也已经抓在了王道宁后背,不但是擒拿限制,同时汹涌魔焰疯狂燃烧,瞬间把王道宁烧成了个火人。
王道宁运起罡气隔绝魔火,飞速震开朱雀之抓,夏龙渊的方向却忽然传来“铛”地一声巨响。
王道宁心中剧震,甚至顾不得自己此时的危机,脱口喊:“夏龙渊!你!”
夏龙渊调息伤势,趁着自己超模的实力暂时还没消退的这个短暂空档,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拦王道宁……而是一把抓起了四灵剑。
被嬴五控在空间里凌迟的李公嗣瞪大眼睛,疯狂叫喊,可惜没有人听得见他在叫什么。
只听“铛”地巨响,夏龙渊恶狠狠地将四把剑互斩。
第一下,没断。夏龙渊此时的力量不够……不仅不够,四灵剑反噬的力道冲得他嘴角溢血,肆虐的剑气穿入了他的身躯表里,所受之凌迟没比李公嗣的轻哪去。
可王道宁却比浑身浴血的夏龙渊还急,大急喊叫:“住手!剑灵自保反击,你自己也会死!”
夏龙渊不管不顾,又是一记互斩。
“铛!”四剑齐刷刷泛起了裂痕,狂暴的剑气贯入夏龙渊的胸膛。
连正在对王道宁出手的赵长河与朱雀都停住了,有些呆愣地看着忽然发癫的夏龙渊。盘坐中的厉神通睁开了眼睛,控制李公嗣的嬴五扭头而望。
夏龙渊身上的气势也飞速退化,越来越弱,直至白发苍苍,佝偻难行。
“这四把剑,本该是人世河山之剑,但当它们有主之后,那便不再是了……”夏龙渊有些辛苦地开口,声音沙哑苍老:“不管怎么设计、不管它们自己怎么定义,它们总是会成为门户私有、家族传承……我曾经为了世家的支持,不敢做得太过火……那么如今已经无所惧也……趁着最后还有摧毁它们的力量,那便做完,不当留给后人。”
随着话音,最后一斩。
“铛!”四剑齐断,剑灵无声。
王道宁张了张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都空掉了一块,有些呆滞地转头看李公嗣,浑身浴血的李公嗣也呆愣愣地看着自家断裂的剑,脑子空白。继而变得真正空白,仿佛看着此生的意义消失、看着传承断裂的未来,带着极度的惊悚与不安,气绝身亡。
远在清河,崔文猛喷一口鲜血,低声叹息:“去矣。清河。”
正逃在路上的杨敬修同样一口鲜血,失魂落魄地转头北望,一时无言。
王道宁只觉得天旋地转,声音都在发颤:“你……怎么敢……它们虽是私有,可事实确也是在镇此河山……”
“就像世家与朕一样?”夏龙渊洒然丢掉四把断剑,转身慢慢地走上属于他的高台,仰天而笑:“对于这个国度,朕该死,你们也该,那么朕最后一举为神州除此二害,岂不快哉?”
他登台的脚步都已经极为虚浮而艰难,往日一踏即上的高台,此刻步履蹒跚,好久才慢慢地走到顶端,盘坐而下。
“朕……我读书其实不多的,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之乎者也哉,来这里学的。”夏龙渊忽然说了一句除了赵厝人之外谁也听不懂的方言,又续道:“不过我还是知道一些历史故事……之前厉神通说,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这句我以前很喜欢的话,用在我的身上……天下群雄,不管世家还是草莽,不管好的坏的,居然齐齐反我……我忽然在想,我像不像个杨广?”
众人没有接话。
回想起来,好像厉神通说了那话之后,夏龙渊的态度就比较沉默,他一直是个很跳的人,但这一战很少出声,到了战局转向之后才多了几句话,感觉像是被打击到了。
“我认真想想,我倒是没杨广暴虐,但好像本质也差不太多,毕竟……我是真没把你们当人。”夏龙渊平静地道:“但就像游戏通关结算一样,给的评价是杨广,那还是让人很不爽的,谁不想通个完美关呢……我在想我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在皇帝这个位置上该做怎样的事……挑战神魔,好像格调很高的但对于皇帝这个职业来说,那本质与修仙求道是不是没什么区别?”
赵长河终于开口:“是啊。”
夏龙渊道:“所以要玩神魔游戏,那就别做皇帝,要做皇帝,那就做好皇帝该做的,对不对?长河你是这意思吧?”
赵长河道:“对。”
“所以你做不做?”
“不做,你有女儿。”
“呵。她怕是服不了众,如果你能扶她,那就扶一把如果不行,你自为之。”
赵长河简单道:“好。”
“那么回到皇帝该做的事。”夏龙渊没和他多谈这个,转而道:“道宁……你们觉得自己在屠龙么?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心中的恶龙可是你们。”
王道宁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既然都想屠龙,那便屠个干净。道宁,你以前陪我一起读书,都看过这么一句话?‘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我想这一次你行动之时,心中回荡的多半是它,那么很巧,我也是。只不过很可惜,你没有当成屠龙者,我当成了,如今你……是不是朝不得回,夜不得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