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无病盘膝坐在山腰岩石上,闭上了眼睛:“你此战必败……我等你。”
“轰隆隆!”千万剑气合为一道,直贯岳红翎面门。
岳红翎没受住这强烈的剑气威压,向后飞撤一步,一手撑地,抬首而望。
那边赵长河夺取了天书。
万道霞光绽开,漫过了空中的血剑,好像照见了其中所有细微,展现在岳红翎面前。
这剑……看似凶猛,为何感觉隐隐有很严重的破绽?
那书……隐隐在告诉我,此人的生命,极为残缺?
呃……那书怎么越来越亮了,为什么我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剑意,与我极为契合……那一道飞鸿掠影,直冲烈日的意……赵长河做了什么?
时无定却在怒吼:“韩无病,你做了什么!”
就是现在!
岳红翎人剑合一,向着时无定电射而去,眼里的决绝,一往无前!
那明明恐怖至极的剑影,比当初赵长河在剑皇之陵所见还要夸张的力量,看着飞蛾扑火,自寻死路的一击,结果恰恰相反,剑影竟然被她这一剑击得粉碎。
没有什么只隔一线。
之前刺杀蓝天阔之时,乱世书的判词其实就已经揭示了自己的路径,所谓“落日”,可以是形容时间和意像,同样它可以是动词。
长虹贯日落九天!
羁縻于天涯孤旅的意像里,偏了,也小了。生命之道,是生机,又如何不是破灭?
夕阳血月,何拘于我!
岳红翎踏破二重秘藏之门。
神剑去势不改,冲破所有剑气阻碍,重重穿进了时无定眉心。
“吼!”时无定一声怒吼,竟莫名其妙冒出了远超他此时状态的力量,“砰”地震开岳红翎,化作遁光直冲血月之外,奔赴韩无病而去。
岳红翎收剑回眸,她没有追。
“我什么都没做。”面对狂冲而来的时无定,韩无病明明没有任何力量,依然神色不改:“只不过我这两天想明白了很多……”
时无定冲到了面前,举掌欲拍。
韩无病慢慢道:“那天雪枭出现,去追盗圣前辈,你竟如没有感觉一样……我就觉得奇怪。明明巴山剑庐就该是听雪楼,你既不是雪枭,那你就该是听雪枭之命行事才对……但你做的一切,根本感觉不到你奉了谁的指令,怎么看都像只是为了自己寻求剑道,奇怪不奇怪。”
时无定的手顿在虚空。
“这两天我想明白了……因为你不完整啊……”韩无病笑了一下:“你借剑奴感悟别人的万千剑意,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可能也是?”
时无定的手忽地捂住了脑袋,痛苦地呻吟。
“我不知道自己是你的剑奴,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别人的剑奴。”韩无病的声音有些怜悯:“但现在我已经有了自我,你还没有……”
“剑是自我的。感悟别人的意到底有什么用呢?”韩无病继续说着:“看岳女侠,她由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东西,哪怕那很偏颇,但终于会有更广的意。”
他轻轻伸手,点在时无定的眉心:“你的身躯残破不堪,生命还被别人掠走一半……剑气会寻求更适配的对象,当我到了附近,它心目中的理想载体就是我了,毕竟在它心里,你我是一样的东西。所以你的剑气散乱,那真不是我做了什么……”
随着话音,一缕剑气没入韩无病体内。
时无定的呻吟消失了,眼里的光芒越发黯淡。
“没有这剑气的支撑,其实你的身躯已经死了,师父……不灭的是剑气,不是你。”韩无病忽地挥手,刚刚引入身躯的剑气被他弃如敝履地甩进了山中,发出轰然炸响。
爆炸声中,时无定仰天栽倒,再也没有声息。
韩无病仰头看着天书的霞光,身上渐渐滋长出全新的剑气,虽然很弱,但坚韧无比。
自己的剑意,才是不灭的根基。
韩无病悟不灭剑体,在天书的光环普照之下,全面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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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95章 巴山剑冢
怪不得岳红翎根本不追。
因为她知道自己那一剑出,时无定就已经死了,终结了自己当初赴巴山的因果。
后续还能撑着跑出去和韩无病对话,因为体内未散的剑气是别人的……
嗯,这一次终归是发挥了大作用,没有被小男人碾过去,岳红翎表示心满意足。别人目光集中到韩无病那儿去了,那无所谓,自己做的事又不是给人看的。
她心中倒是有些感慨,怪不得时无定身为大夏最具代表性的剑客,一心一意的为了剑道突破,做了那么多事,把自己活得跟个大反派一样,但怎么都突破不了三重秘藏。
当然突破不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一个不完整的人,又怎么突破代表了当世最高武力的第三秘藏?
即使突破了,或许也不过是别人的养分。
当然雪枭搞剑奴,其目的倒未必和时无定一样……时无定是真的为了剑道,为了获取万千剑意,他没有利用剑奴们去搞什么武林阴谋。雪枭这么做的目的就不一定了……
岳红翎转头看向赵长河那边,他的战斗也已经到了尾声,不需要帮忙了。
如赵长河判断的,多罗尊者本身伤得一塌糊涂,血肉要借时无定的,生命力也是偷时无定的,神魂本身也是和尸魔纠缠之后被打跑遁逃的。能搞得一副滴血重生的帅气模样还引动空间如血月、苍穹尽血色,一派魔功现世的恐怖,主要靠的天书之力。
天书不以尧存,不以桀亡,管你是谁,在它身边自有好处。
但想得到它,那就得有点门槛了。起码这一页以生命为基的天书,不可能让这些歪瓜裂枣的不完整生命得到自己。
所以时无定和多罗尊者没办法直接带走天书,只能原地改造,但赵长河随手一抓连个认证都不要,他的气息与天书过于亲和。
长期随身带着两页,还经常给它做SPA,那关系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天书成为赵长河私有,不给多罗尊者提供力量了,它就直接废了。
不仅是试图轰出的恐怖力量瞬间消散,连刚刚茁壮成长的血人也在肉眼可见地干瘪,当时无定死亡血人生命力彻底消失,一道黑气从血泡里冲了出去,试图钻出空间。
迎面就是一个布袋兜了下去:“这是之前尸魔……哦,你说他叫血兀对吧,他住过的灵袋,可纳神魂,你进去闻闻他的味道?”
堂堂御境神魔竟然根本避不开这一兜,一头栽了进去,袋口被飞速缠紧。
袋中传来剧烈的挣扎,四处鼓包,似要突破。
赵长河再度贴了一张符在上面,世界清静了。
“瞎瞎,这么恐怖的玩意儿真忍得住不出手……”
“哪里恐怖了?你不是看得出这是强弩之末吗?只要别被声势所慑,够胆气面对就可以了,难度都不如岳红翎之战。”
“之前那一波生命虹吸,也是靠胆气的?没清河镜我根本解不了!”
“你是在自吹你有软饭吃?”
“我特么……”
“长河。”岳红翎大步上前:“怎么神色阴晴不定,受了暗伤?”
“没有没有。”赵长河收起灵袋和天书,张开手臂:“还是我家红翎最靠谱。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岳红翎也不客气,大步上前抱住他,重重吻上了唇。
这一次从巴山逃亡至今,大小战斗无数,苗疆蛊术、人榜地榜、上古圣兽、御境神魔,气都喘不过来,时时刻刻都感觉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伤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
终于在这端午正阳,尘埃落定,剑破地榜,身登二重。
饶是岳红翎之坚毅不拔,也难免有种身心俱疲之感,和一切完事了的彻底放松,只想和情郎相拥激吻,宣泄心中的激情。
什么书,什么袋子……什么事都懒得考虑了……反正只要他在,岳红翎就觉得自己不需要考虑太多了。自从苍山之畔被他接应起,此前独战西南的无力感就彻彻底底消失殆尽,他像家里的顶梁柱,把一切都撑起。
两人拥吻之中,周遭因“不灭血魔体”产生的血色异象已经开始消退。
血色的苍穹归于清朗,甚至有点七彩的霞光未散。原先给人的凶戾和压抑之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新和生机,天书之前泄出的生命力笼罩圣山,山间一片勃勃连人们豢养的虫蛇鹰兽都变得精神奕奕,甚至有养蛊的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蛊进了一阶。
前方血月的颜色褪去,阵法遮蔽消失,跪拜在外的灵族人眼睁睁地看着山巅列缺之处如同血色的幕布被缓缓揭开,重新露出山顶的岩石草木,郁郁青青。
激烈战斗之下,草木岩石都有摧折炸裂的凌乱,圣使男女抱在中央,旁若无人地拥吻着,尽情享受着胜利后的喜悦。
阳光洒落,他们的身后仿佛有神圣的光晕。
很美。
思思酸得牙都掉了。
最悲剧的是,她不但没法表现出醋意,还得做出表率,率众叩首:“参见圣使。”
全体灵族人如梦初醒,山呼海啸:“参见圣使!”
瞧那副狂热的样子,这圣使是板上钉钉了,这会儿赵长河的威望怕是比她思思都高。
但思思此刻一点之前的纠结都没有了。
如果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那还有谁可以?
海啸般的呼声惊醒了激吻中的男女,两人转头看了一眼,岳红翎也不赧然,笑道:“做你的圣使去吧,我回去休息。”
“也没什么要做的。”赵长河走上前,只说了一句话:“本使是祖神派来的使者,公示祖神之意,授命向思檬为圣女,她所传即为神谕。灵族一应事宜,向思檬全权处理。”
思思怔怔地看着他,眼波如雾。
赵长河疲惫地挥挥手:“今日端午正阳,你们进行自己的祭典,祖神自有所赐。本使先回去休息了,就这样吧。”
他是确实累,此前的痛苦虽然被思思转移,那千刀万剐的伤还是具体存在的,这一战还是让伤势有迸裂之相,精神更是劳累无比,只想睡觉。
灵族山呼叩首:“恭送圣使。”
岳红翎摇摇头,扶着赵长河慢慢往山下走,到得山腰,韩无病依然盘坐在那里,见到狗男女下来,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笑。
岳红翎递过一柄剑:“时无定之前掉落的佩剑。”
韩无病接过:“谢了。”
赵长河道:“诶,你们杀了时无定,乱世书不闪的,可能因为在秘境里……不知道出去之后会不会闪。”
韩无病道:“可能闪了,我们在里面看不见而已……反正又不是我杀的,乱世书要记录那也是嫂子的壮举。”
赵长河道:“你话是不是多了点?”
韩无病板起了脸。
赵长河道:“我意思是你现在没那么惜字如金了,那就多说点?比如嫂子这词,多喊几声,我爱听,你嫂子也爱听。”
韩无病没好气地闭嘴,懒得理他。
岳红翎也没好气,从扶着他变成了揪起了耳朵:“谁爱听了,啊?谁爱听了?你问问人家无病,算得清自己有几个嫂子吗?”
“你这意思是承认你是嫂……诶唷卧槽……那边还在拜圣使呢,给点面子,留点……”
“滚回去疗伤,就知道贫,做圣使了不起了是吧,接下来你敢碰灵族半个小姑娘,本女侠诛的就是这种淫贼!”
韩无病抽抽嘴角,目送狗男女离开。
何止是他的话变多了,他觉得岳红翎现在也变了,变得比他离谱多了。
有了烟火气,越来越护食了。
但她的剑却越来越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