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岳红翎的讲解,赵长河摸着下巴:“这么说,我这所谓练武太晚的问题是不是已经被这门功法解决了?”
“没有。”岳红翎摇头:“为什么说要自幼修炼?因为孩童的可塑性强,丹田和经脉随着修行慢慢扩容,而你已经定型。你的经脉就那么狭窄,无法接受过于猛烈的真气爆发与输送;你的丹田就那么大,即使你突破了九重天,会发现你的丹田已经无法容纳那么多真气了。如果没有特殊机缘,这一生成就怕是有限。”
赵长河笑笑:“原来如此,多谢解说,我知道了。”
岳红翎奇道:“你怎能如此洒脱?”
曾经洗经伐髓的宝物就在眼前,说让就让,至少证明世上真存在这种东西,赵长河还真没那么纠结,洒然笑道:“天无绝人之路,世上天材地宝总是有的,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纠结又有什么用呢?血煞功先练着吧,按你说的血煞功也很强。”
岳红翎不得不承认这厮的洒脱很对自己胃口,便安慰道:“血煞功练的是气血,反倒是年轻汉子为佳,确实可以让你的年龄劣势反成优势,而且此功上限不低,你且安心先练。等到了时候,天知道有没有机缘降临?”
“是啊。”赵长河悠悠道:“为了这个,忍受了多少弊端,没办法的事。诶,说来我血煞刀法里有一式绝招神佛俱散,需要调用的血煞之气极为离谱,说是起码要玄关三重才能勉强用一次,我能不能用这真气替代?可以的话,按你说的这质量应该勉强可以用出一次。”
“当然可以,无非只是少了那种凶煞,效果要打个折扣。毕竟功法配套的武学肯定有其搭配的独特效用,其他功法无法取代,但就刀式本身而言,威力尚在。”
“也就是少了什么麻痹恐惧之类的特效吧,威力没弱多少,那可以。”
岳红翎觉得他的形容很怪,但还挺恰当的,这山匪头子看上去好像比自己有文化……想了想,问道:“感觉你问这个是有明确目标的,你想干嘛?”
赵长河微微一笑:“没点绝招怎么行,倒未必要有什么明确目标的。”
岳红翎斜睨着他,觉得这笑容看着很不爽,像是藏着坏水的样子,便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是,我可以教你三个方面?带你修内功只是第一条。”
赵长河挠挠头,被各种打岔耽搁,差点忘了,岳红翎还真是说可以教三个方面,内功只是“首先”。
他赔笑问:“这内功已经很感谢了,所以其次是什么?”
岳红翎不着痕迹地磨着牙,悠悠然抽出了她的剑:“陪你实战啊。”
赵长河吓得倒退一步:“我和你打什么,不就是被秒的份吗,起不到锻炼效果的。”
“你一直和那些臭鱼烂虾打,也练不出什么名堂了,没有经历真正艰难的挑战、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那种修炼还有什么价值?”岳红翎兴致勃勃:“好了少废话,头伸过……哦,拔你的刀!”
赵长河拔腿就跑:“不是,你还伤着呢,咱们改日行吗……”
岳红翎挺剑直追:“这点伤算什么,揍你足够了!”
“我看你就是想打我吧?”
“别污蔑啊,我岳红翎堂堂正正,不迁怒于人。”
“哎哟卧槽……我还手了啊!”
“来啊,让我看看赵大寨主有多少斤两,能喊我月儿。”
“果然等在这呢……”赵长河哭笑不得,绕院奔跑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如果劈翻了你就可以喊月儿的话,那我倒想试一下了!”
岳红翎饶有兴致地停下追逐,正想说什么,就见赵长河右足顿地,骤然扭身,提刀纵跃,急斩而下。
这一刻的场景很是玄奇,也很魔教。
除夕之夜,天上残月如勾,血色的刀芒犹如坠落九天,恰好把弯月遮挡,就像是一弯血月从天而降,划破了苍穹。
黑暗之中,看不清赵长河的脸,却能看见一双血色的眼瞳,悬于上空,如神似魔。
血煞横空,神佛俱散!
这不是什么玄关三重的刀技……玄关三重只是能勉强用一次罢了。
这至少是玄关五六重以上才能日常使用的绝学,血神教最著名的刀法之一,在赵长河手中初次现出恐怖的獠牙。
岳红翎见过这一刀,薛教主用过,这一刀如果完全以血煞功驱动的话,赵长河猜测的“恐惧”效果是真有的,心志薄弱的对手在这一击之下,真能心胆俱裂。
但不知道是因为此刻受伤气弱的缘故呢,还是因为恰好场面气氛到了……岳红翎总觉得当时面对薛苍海之时,还没有赵长河这样如同血神手持新月怒斩乾坤的气势。
真天生匪类么……这魔教功法与他竟如此适配。
心思一闪而过,岳红翎的长剑已经点在血月边缘。
灿然红霞映长空,落日血月并存天际,又同归于寂。
“砰!”赵长河倒栽数丈,重重撞在院墙上,辛苦地咳嗽。
抬头看去,岳红翎也有些吃力地拄着剑,小腹微微渗着血迹,那是伤口被牵动裂开了。她看着墙边咳嗽的赵长河,眼里真有了几分佩服,事先哪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本来她这点伤没什么,就大人打小孩一样的力度,随手一剑,小腹都未必要用力,怎么可能牵动伤口?结果赵长河这一刀的强大远超预计,导致这一剑下意识调动了腹部肌肉,伤口自然也就被牵扯了。
真是自作自受,说来疗伤休养的,反倒自己把伤口折腾裂了。
嗯,不算是他劈的,不用被喊月儿……乱世书应该也不会闪,不然赵长河这一刀可要出大名了。
那边赵长河辛苦地撑起身子,忽然笑了:“痛快,痛快!你说得对……这样的战斗才有意思……等你伤愈,我们再来!”
(本章完)
第43章 江湖儿女
岳红翎很想说等我伤愈个锤子,你知道自己要歇几天嘛?
他可不仅仅是被反击受了伤……那强行动用绝技的透支才离谱,岳红翎可以看得出来,他全身气血全虚,筋肉瘫软,刚刚还说质量很高的真气如今枯竭得连一丝都看不见了,现在就算来只鹅都能把他打死。
却依然在笑,极为开怀欢畅,还真是在期待以后再打。
真是豪烈。
这种人就不该扯什么男女事的,他天生就该在这江湖上刀劈山河。
岳红翎撇撇嘴,没去嘲讽他,只是道:“你的真气性质我有一定猜测了。”
“嗯?”赵长河抬头看她。
“刚才你不是借用真气去驱使神佛俱散,而是同时动用了气血之力与真气,竟然能够混合在一起,如同一种功法似的。说明它的兼容性无与伦比,随时可以转化成所需的任何一种力量,无论内外。目前对你来说就相当于你多了一份血煞功的气血储备。”
赵长河喜道:“这个好!”
岳红翎道:“目前你是主打血煞功所以如此,我怀疑练到深处应该是反过来,无论你有其他任何修行,都可以被这个真气吸收容纳,这海纳百川之意极为宏大,不知是谁所创,真的厉害。”
赵长河微微颔首,这就对了……太符合夏龙渊为在外的私生子所留功法的思路了,无论孩子跟母亲或者跟外人学了什么,都可以与这个功法兼容并蓄,并且到了后期还是转化成了他的功法为主。而这百川归海之意,本来也该是帝王意,或者换句话还不如说莫非王土。
赵长河第一次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皇帝起了点敬意,牛逼是真牛逼。心中忽然在想,这么牛的一个人,真会晚年昏庸乱象纷呈?按理他也没那么老啊,这等修行的神人了,大几十岁算老吗?
会不会这里有些什么问题……是其实已经死了吗?还是练功走火出了岔子?
他还在思索,岳红翎已经懒洋洋地进屋去了:“无论你有多少想法,今晚必须好好休息,现在不是我托庇此处疗伤,似乎是我要为你护法。”
赵长河辛苦地一步一步挪进了屋,进屋第一眼就看见岳红翎在给小腹的伤口上药包扎。
说来也怪,之前这事还觉得要回避,赵长河躲出去,岳红翎还脸红。但这一刻看着却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特意回避的呢?就肚子上一道伤,看着还很狰狞,到底能从这里看出什么暧昧旖旎来?压根什么都没有啊。
或许只不过是因为,那时候甚至可以算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现在是朋友?
不知道,总之赵长河瞥了一眼,什么感觉都没有,自顾坐到床边闭目恢复,岳红翎也自顾自上好伤药扎好绷带,也坐到一边椅子上盘膝闭目,自然无比。
过不多时,两人双双入定,夜色终于归寂。
这似乎本就该是岳红翎前来投奔时所想要的场景,只是到来得有些晚……如果不发生那些尴尬事就好了。在入定之前,两人心中几乎同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
次日一早,岳红翎先结束疗养,睁开了眼睛。
赵长河还在入定,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痛苦。
不是透支恢复痛苦,而是血煞功固有的毛病,在虚弱的时候会比平时更难熬些,不过看上去他那个内功正在帮忙抚平,情况还算好。
岳红翎看着就在想,这个汉子练功比常人吃了更多苦,血煞功的煎熬时时刻刻都可能发生,并且越是努力修习,这种煎熬的频率就越高。血神教很多练血煞功的人都摆烂,而赵长河却越发努力,仿佛在跟这痛苦较劲,“你来啊!”
外人是看不见的,只会看见他的豪气干云,势如江河。
他各种角度反复在问各类功法、以及问他的年纪问题,无非都是想看看现在的功法能否取代掉血煞功,最终答案是目前还不行。他心里应该是很失望的吧,可面上看不出来,依然洒脱。
岳红翎知道自己确实很欣赏这样的人,他说他在自己身上看见了想象的江湖,其实在她的视角上又何尝不是?
匪气?其实她也很浓。任侠和匪气,在很多时候是很接近的,大约都可以称为江湖儿女,与崔元雍那些人有很大的不同。她岳红翎在崔元雍眼里,也就是个匪气深浓的粗鄙女人罢了。
他们是一类人,故而亲近。而崔元雍公子如玉,人也确实是好人,怀疑她失手落入盗匪手里还抱伤来救,但大家却很难尿到一壶。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接近。
岳红翎手按剑柄,眼神瞬间凌厉。
“叩叩”,敲门声响起:“老大。”
岳红翎吁了口气,转头看了赵长河一眼,他依然痛苦地蹙眉。她摇了摇头,过去开了门。
门外是伙夫,送来了几个窝窝头,还有两碗稀粥,几碟小菜。见是“大嫂”开门,伙夫眼里也闪过惊艳之色,旋即不敢多看,低头赔笑:“大嫂好,这是老大吩咐的早餐,加了大嫂一份的。”
岳红翎抚额,除了这种事情。
别大嫂大嫂的就好了,没这些破事会舒坦得多。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扮演着这个身份,岳红翎很是无奈地伸手接过餐盘:“谢了。”
伙夫搓着手:“大嫂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老大真有福。”
他有个屁福,疗伤打坐的福吗?岳红翎没好气地转身进屋,重重把盘子搁在桌上。
赵长河便在此时睁开了眼睛,适才的痛苦之色慢慢舒缓,很快又是日常熟悉的爽朗笑容:“早。呃,早饭来了啊?不知道你早上习惯吃什么,先将就吧。”
“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讲究。”岳红翎坐在桌边,一脚还踩在旁边的凳子上,大口大口喝粥。
这副模样与她昨天初见时那斜靠窗台的样子有了很大不同,赵长河反倒更习惯,江湖儿女本当如此,又不是什么小家碧玉。
他去搓了把脸,简单洗漱了一下,笑着坐在岳红翎对面:“你这看上去元气满满,伤好了?”
“本就不是多重的伤,外伤也就那么一道,内伤就那么点剑气,好生疗养一晚上就消得七七八八了,再有两三天也就大好了。”岳红翎皱眉:“你的用语好生奇怪,什么元气满满的……”
“赵厝方言,大致理解意思就行。”赵长河说着顿了一下,有些出神:“很可能再过些日子,你们也未必听得见我口中冒出这些词了。终究是要……融于江湖。”
岳红翎以为他指的是赵厝人已经死光了,没人陪他说乡音了,不由也有些叹息:“当时我早到一步就好了……”
“过去都过去了,说这也没意义。难道是希望我把你的救命之恩挂在嘴边?”
岳红翎没好气道:“我都看不出你哪感过恩了。”
“那么你以为,我昨天见你受伤就想去杀崔元雍,是什么缘故?我和他又无冤无仇,连见都没见过,难道真因为暗恋岳红翎吗?别人瞎猜几句可别把自己绕进去了。”
岳红翎:“……”
“诶,说到崔元雍,我不太了解这些世家,能否简单介绍几句?”
“昨天跟你说过,神功秘法不是人人有,久而久之,掌握好功法的人形成了各种高门大派和各种强大世家传承,这很正常,有什么可介绍的?”
“那为什么也是清河崔?”
“也?”岳红翎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是清河崔?”
“……呃,他们莫非是从上个纪元就传承下来的?或者得到过上个纪元的传承?实话说,我特意翻过一些历史书,基本没提过这些。”
“这我也不清楚,这些世家确实都比大夏还久远许多,多少朝代兴亡,他们还在……关于他们家族的荣耀历史,你有兴趣应该去问崔元雍本人,想必他会很乐意吹嘘几句,几分真就不一定了。”
“他会理我么?”
岳红翎想了想:“不太好说,这些世家子,面上都是温文尔雅极有礼节,但我总觉得他们骨子里透着疏离和审视,不舒服。我为潜龙第二,他们当个人物,还会相交,你的话……我不知道潜龙之末在他们眼中如何,应该还行?好歹与他同列乱世书。”
赵长河点点头:“有机会替我引荐一二吧。”
岳红翎奇道:“你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还凑上门去贴冷屁股,这不应该啊……”
赵长河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很了解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