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赵长河自以为很聪明地想到了皇甫情比唐晚妆慢这个细节,觉得自己十分机智,便问起了自以为更重要的盲点:“你让武平侯押解王道中,是仗着王道宁不知道出事了,如今乱世书这么通报,王道宁应该有数,如果去劫囚怎么办?”
唐晚妆眼珠子在他怀里的崔元央身上剐了好一阵子,口中道:“此去京师有好几条路,王道宁从琅琊过来能堵哪一条?”
赵长河道:“直接堵京师呢?”
唐晚妆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如果天子脚下,能任由王道宁劫走镇魔司要犯……那说明陛下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掌控力,王道宁回去也可以直接起兵了,我们算尽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赵长河默然。
“真要敢在京师门口截人,王皇后也敢直接让大牢放人,你们也关不住,所以真能救走就救走吧。”皇甫情抄着手臂道:“可别指望本宫回去给你们顶撞王皇后。”
赵长河看了她一眼,暗道如果以四象教的立场,她不会希望王道中完蛋。她们尊者还需要王家造反呢,不能过于削弱,被救走的状况或许更符合教派需求。但她还是帮忙出手,在那一刻算是把他赵长河置于教派之上了,属实不容易……
想到这里,心中也柔和起来,低声道:“那就看王道宁有没有那个胆色,以及老夏会不会出手了,我们该做的已经做了,总不能什么都我们操心。”
一伙人公然讨论谁造不造反、要不要顶撞皇后、还喊皇帝“老夏”,杨敬修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一个雕像。
世家内部说话已经够肆无忌惮了,这伙人简直跟土匪差不多,偏偏里面还有唐晚妆,还有崔家丫头躲在赵长河怀里蹭蹭至今都没出来呢。
老杨觉得这伙人能凑成一伙本身就是个奇迹……
当然他不说话也不是泥捏的……这事他可是苦主好不好!如果王道宁会在城门把人劫走也就罢了,如果没有,是王皇后会放人的话,真以为做太尉的是做好看的?这一刻的杨敬修甚至无心继续后事了,想要快速去京师镇着局面,能偷偷摸摸把王道中弄死在牢里就最好了……
结果听见赵长河说:“好了,现在风平浪静,我来试试唤醒连山剑。”
杨敬修傻了一下:“还真能治?”
难道你不是刻意来给王道中搞事的?是真对剑有办法?
赵长河道:“我已经说了,有点想法,但需要试试……”
说着直接抱着怀中的崔元央走向连山剑:“央央,我们合作。”
崔元央很是高兴地点头:“嗯!”
瞧那满脸乐开花的样子,哪里像是个被吓得躲男人怀里不出来的小兔子?
往男人怀里钻的借口找得可真好啊……唐晚妆和皇甫情一左一右斜睨着,同时下意识在磨牙。
都觉得对方是对手,想不到最难缠的小东西在这呢。
天下英雄你和我,赤壁夷陵两把火……
那边赵长河把敷在连山剑上的玄光幽壤小心刮去,其实失去了阴气的玄光幽壤基本没存在的价值。继而把剑柄塞在崔元央手里:“你来。”
崔元央握住剑柄,闭上了眼睛。
赵长河最近提升过的回春诀,对唐晚妆有用,那对剑灵理应也是有一定作用的,能起到多少作用尚未可知,关键在于他无法接触到剑灵,找不准回春诀的具体作用位置,连测试都无法测试。
毕竟剑和人不同,人有灵台有魂海,剑的这些方位对应在哪?是否每一把剑都不一样?他这点可怜巴巴的水平总不能广撒网作用在整把剑上吧。
如果是个三重秘藏的强者,或许可以神魂深入剑中详查具体,但赵长河对神魂之锻还差得很远,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但崔元央可以……不是神魂足够,而是她有唤醒清河剑的经验,知道怎样去让剑灵主动对持剑者有所反应。
此刻崔元央的心灵澄明,魂海里似有紫气东来,聚成剑影,贯于苍穹。氤氲紫气覆盖河山,万里江山一片浩然。
这是崔家的独有剑意,也是这些拥有神剑的家族子弟自幼依据神剑的根底磨炼聚成,其最终目的就是呼应自家的神剑,期待有一天能获得它的认可成为主人。这种事朱雀和唐晚妆都做不到,她们有自己的意,但这意不是为剑匹配的,不是一种路子。
崔元央以此紫气清河,呼应连山剑的应和,看似不搭,其实本质一样能达成一种沟通。
旁观的杨敬修神色微动。
这种沟通他当然也能做到,但很奇怪的是,连山剑根本不理他这个正主,偏偏对崔元央这歪到了十万八千里的意却反倒有所回应。
在崔元央的感知里像是巍巍群山横亘于前,紫气如云,被挡着过不去。
隐约传来的意识是这样的:“清河剑之主?我这是被人夺走了么?”
崔元央:“……”
“不对,你非清河之主……清河浩瀚,你的小家子气了点,最多算条秀气的小溪……不过比我家那群废物好一点,好歹没偏差太大,而他们的意,呵,我都懒得搭理。”
崔元央:“……”
“是你家中长辈从我那不成器的主人手中夺取了我,送给你玩?滚吧,你不配。”
崔元央小嘴一扁,差点要骂出声来。
旁边却忽地传来一阵轻风,悄悄拂过心灵,舒适无比,崔元央感觉春天到了,又到了兔子该做些啥的季节了……
回春诀。
赵长河虽然不知道崔元央那边的感知世界是怎样的,但这么抱在怀里无论如何也能捕捉到二者的神魂交会,果断把回春诀作用在了交会最中心处。
“咦……”连山剑似是传来了一声惊异,很快又没了声音。
崔元央清晰地感受到,面前的群山安静下来,灰蒙蒙光秃秃的山体上好像渐渐地有些草绿色正在萌芽。
有用。
但没有大用……
赵长河的意识终于传到交汇处:“有脸骂我家央央不配,你才不配,你连个完整体都不是,只有一半。搁我那儿,这叫脑缺,还装呢。”
“轰”地一声,恼羞成怒的连山剑把赵长河带崔元央的意识通通赶了出去,闭门谢客。
崔元央把剑放回剑架上,揣手手。
赵长河环抱着她,陪着一起揣手手。
杨敬修在旁边紧张地看着这俩:“怎、怎样?我感到了连山剑的气息波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剧烈过……”
当一个植物人发脾气的时候,家属绝对不会怪你惹他生气,反而会欣喜若狂。
但赵长河看着激动的家属,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情。
实情就是,这些剑灵是不完整的,极大的可能性被夏龙渊掠走了一半,用于做他的要事。
其实剑灵的性质来说,被掠走一半并不致命,剑本无灵,之所以诞生剑灵都是主人之意养成的,如果现任主人完全相合,不用多久都可以重新诞生完整。结果现任主人的意又不合,残魂只剩反感,连沟通都开始困难,也就显得“剑灵消失”或者“沉睡”了。
而当崔家兄妹都开始贴合清河剑应有的意之后,剑灵也就重新有了应和,只是残魂依然没能彻底恢复正常,毕竟崔家兄妹都还菜着呢,不够格。
这就是各家剑灵都出了岔子的根源,双重原因导致。
王家之所以能搞定,正是因为海族的魂力结合在了剑灵里,填补了缺失,剑灵自然也就“醒”了,只不过还算不算镇海剑的剑灵,已经不好说了。
各家或许都猜得到夏龙渊动了手脚,但没实锤,如果自己这话一说,就是铁锤了,引发的后果难以想象。
而如果不找夏龙渊要另一半剑灵,单靠自己的回春诀,确实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剑灵虽残,但性质和人魂不同,它们并没有思维上的缺失,纯粹是魂力减弱了大半,这就是让虚弱的灵魂恢复的典型病例。
只是这不仅需求回春诀继续进阶,还需求自己的魂力也要足够旺盛,否则目前这点魂力就像牙签搅大缸,根本不够看。此外,最好还要加深对剑的理解,毕竟这是剑灵。
不仅是杨家的,崔家的也能搞定,崔家的还更容易些……
斟酌良久,赵长河终于还是选择不去说病理,反正家属最关注的是能不能治,便开口道:“这病我能治……”
杨敬修狂喜:“殿下有何要求,我们……”
赵长河打断道:“但我目前的水平不够,就像我也还不够水平治晚妆一样,需要给我一段时间。前辈莫急,这剑灵不会自己消散的,按寿命来说,我死了它都不会死。”
皇甫情嘴角勾起了笑意。
算你聪明,实现了我们想要的拿捏。有这话在,以后这杨家还不是跟着我们的风向走?
杨敬修搓着手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这货终究不过一重秘藏,才学十几天的医,还需要长进是很正常的。杨敬修想了想,问道:“殿下的医道想要提升的话,需求我们杨家做些什么?找名医?还是找经书、药材?或者索性是武学提升之物?”
赵长河道:“据说杨家有萦魂草,我要一些。呃,不需要太多,只需一株即可。”
杨敬修拍着胸脯:“小事一桩,不归,去取三株萦魂草来!”
赵长河吁了口气,瞧这财大气粗的,本来还担心你只有一株要留给自家剑灵不肯给呢,这开口就三株乱送。
唐晚妆的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还是没有忘记帮我找药嘛……
(本章完)
第405章 收服魔教须见血
弘农之行算是圆满落幕,赵长河在杨家的上宾之礼簇拥之下回了自己的客院休息,力挽狂澜堪破一切的唐首座都没这个待遇……
但杨敬修知道在一位臣子眼中,你尊敬了殿下,比尊敬她重要多了,这才是挠到痒处。更何况还殿什么下,杨敬修觉得那边客院差不多可以打通了,你们睡一起就行……
都“晚妆”了,也没见你反驳。
杨敬修没再打算去京师给王道中下黑手,王道中的死活就交给夏龙渊怎么看吧。
他已经在安排族中事宜,自己准备南下出击弥勒了,赵长河此来的最大目标本就在于此。
不知道弥勒身后有怎样的力量,那是在乱世榜之外的存在,无法估测,赵长河始终想要的都是聚集一切可能聚集的力量,毕其功于一役。相比于先定江南,反而是王家的事并非当务之急可以先放放,下一步再调转枪口向琅琊。
王家在这件事上有可能会拖后腿,也是需要崔杨两家出手镇着北方,这不是他们观望下注的时候,要的就是他们现在站队。
不站队,我不治你剑,你自己考量。
包括崔家也一样。
“央央。”赵长河坐在院子躺椅上,把崔元央抱在腿上摇啊摇:“把我的意思回去告诉你爹好不好?还有清河剑的问题,让你爹也先别着急,到时候我有了办法,第一个先给清河剑治疗。”
崔元央道:“你要赶我回家。”
“咳,我们去打弥勒,你……”
“好啦。”崔元央笑道:“我又不是要死要活非要去做不自量力之事的小笨蛋。”
赵长河吁了口气,捏了捏她的鼻子:“离家出走的小笨蛋。”
崔元央靠在他怀里,扭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这不是走到你锅里了么?”
两人都是一笑。
“赵大哥……”崔元央又在他怀里蹭啊蹭。
“嗯?”
“你人榜了。”
“嗯……”
“你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
“嗯……”
“好不容易来弘农见你一面,结果一堆什么不要脸的贵妃啊、一肚子花花肠子的首座啊,我都没能和你好好说几句话。”
“……”
崔元央哼哼道:“后来我忽然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和她们一样藏着掖着偷偷摸摸啊,还半夜爬墙,有必要嘛?我直接当着杨伯伯的面钻你怀里,杨伯伯都只会捋须颔首微微笑,她们也只能在肚子里咬牙切齿,什么话都不能说。”
赵长河下意识左顾右盼了一下,唐晚妆和皇甫情此时都不在,还好……
不然我感觉你要被人炖了或者烤了……
她们当然不能像崔元央一样急吼吼的事情刚结束就躲男人院子里,还是要做个各自独立的表象的。此时唐晚妆是在和杨敬修商议南方战局怎么打的问题,皇甫情不知道去哪了。
而赵长河自己不通战事,他只负责打架,也就趁机抱着小兔子躲屋里,做足了时间管理。
崔元央口头虽硬,实则也在左顾右盼,见没人出现,胆气更壮了三分:“赵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