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成开始尝试各种法子,他尝试飞的很高很高,然而在高到一定程度,却又会被拉回低空。
他试图破坏这片荒原,但这片大地本就活跃,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其上还残存的山峦像搞着玩儿似的,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
但宋成没有放弃,他日复一日地尝试。
在尝试过程里,他也非一无所获。
他意外地在一次土壤的变化中发现了一丝残破的阴舍。
那阴舍原本想来不小,但在毁灭中被强烈拉扯,几乎消失,其漂浮半空,本也无法进入。
但宋成的“九重幽塔”却将其吸入,然后进入。
残垣断壁的幽舍里,藏着积雷山山神所留存的东西,虽然有一部分消失了,但却还有一部分留存一些残破到无法辨认的功法纸张,一些零碎的好似是日记的东西,以及一块有着一朵“墨梅”标记的看起来像是令牌的信物。
宋成将三者转移到了幽塔。
功法纸张,没什么价值,其中零碎之处透露了些“修炼法天象地”的精妙之处,至于“地级丙品”的功法竟是存在记录的,但确实零碎无比。
如此看来,积雷山山神的话未必是真。
什么摸着石头过河,什么到了人间灭绝才想到办法纯粹扯淡。
人家一开始就是奔着“灭绝之地,夺舍山河”去的。
然而,这零碎的功法,再结合日记,却让宋成对于“灭绝之地”的突破之法有了大体认知,同时知道山神告诉他的那些“突破法”十有八九不错。
想来也是,积雷山山神只要融合了,那就彻底无敌了,他要得只是拖住时间,又岂会冒险说谎以被别人看出破绽?
至于为什么写日记?
宋成猜测,当“镇”被“囚禁”在某地数千年,写日记.至少能让自己不发疯吧。
而“墨梅”令牌,宋成在幽塔里握着,却无反应。
但他一旦神魂出窍,握着那令牌,便隐约有了几分玄奇回响,仿是深海涛音,天畔歌声,缥缥缈缈,不知连接何处。
宋成一边研究这些,一边寻路。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这片大地的“活跃度”降低了,“拉扯频率”没有那么快了,如此在一次突然爆发之间,他才凭着极快的速度猛然窜出了荒原,来到了一片有颜色的世界。
白雪落地,黑色土壤似黑点犬的犬皮,一些长青的枯萎的树杈交杂一处,再远处还有袅袅炊烟.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宋成心中陡然闪过猜测。
也许这“混沌旅途”才刚刚形成,所以活跃无比,但经过了一段时间,则平稳了些。
而这一个镇和一个形成的.想来根本无法和大陆和大陆之间的“混沌旅途”相提并论。
苏梦真说过“混沌旅途像是一块块混沌破布缝补而成”的,积雷山这种程度充其量就是一小块破布吧.
想到大陆外围,可能死了很多的和镇,宋成只觉这个世界的水深的可怕。
诸多念头闪过,他眸子里的出神之色微微收拢,随后行走向远处那烟火的小镇,感知放开,倾听镇中百姓的对话。
这不听还好,一听,竟是彻底楞了。
熙攘街头闲言碎语,官府衙门各色衙役,种种信息都说明了一件事:如今改朝换代了,新皇朝名宋,大宋。
宋成再一扫面板,稍作计算,就知道距离当初自己进入积雷山已经过去八年多了。
八年多.
商朝已改。
宋成再不等待,腾空而起,在沧海般的云絮上化作鲲鹏,快速往自己心目中的皇都而去。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到了高境界,别说修炼了,就连打一架也是以年计算的。
他不过是领兵外出灭了积雷山山神和大夫,居然就过了八年。
八年
阿庭已经四十吧?
这让他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情绪。
神灵般的魔影遮天蔽日,纵在云层,却依然在大地山川河流投落那掠地而过的巨影,而留下当地的诸多神话。
对于普通人而言,宋成就已是神灵。
可神灵也有悲伤。
他能毁灭,却不能救赎。
他能长生,却不能将自身寿元分给最重要的人一点。
皇都
宋王府的一大家子已经彻底搬入了皇宫。
自宋安建立不世功业返回皇都后,赵华将一切转让,而不到两年,宋安直接“三请三让”,承了“大商天子主动禅让的皇位”,改朝为宋。
宋安在成为天子后,刚几年还励精图治,将从前“江湖各派各管各地”的模式改了改,变成了中央集权,可在这些事儿做完后,他却忽的发现自己迷茫了.
他功业甚广,将大商版图拓展到了万灵帝国。
他实力已入气境,哪怕再怎么修炼,今生其实也就止步于此。
他权力之大,已成开国天子,并且集权中央。
至于长生不老药,他也知道“蟠桃”的真相,知道这世上怕是根本没那东西了。
这一生,还有何求?
突然失去了方向的宋安忽的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还有一件事能做,那就是纵情享乐!
于是,宋安开始了“宠信奸佞”、“后宫佳丽三千人”、“大修宫殿”等等模式。
童娘子骂过他很多次,每次他都乖乖认错,可在童娘子去闭关后,却转眼变本加厉,同时将那些胆敢告秘的人给直接杀了。
然而,纵然在外再如何胡闹,但对于安晨鱼,苏凝玉,乃至是如今的宋庭长公主,宋墨公主却是极好。
同时,他也在秘密四处寻找父亲下落。
但,对于父亲的神出鬼没,他早就习惯了。
活了快四十年了,他也活明白了:父亲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父亲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就是天,所以他“天子”之名,算是名副其实了。
这一日,宋安随意处理事务,便又悠闲地坐上羊车。
车也无人御驶,便是自个儿在皇城里乱转。
这是宋安最近才想到的一个玩乐法子羊车停到哪儿,他就会在哪儿下车,然后看到的第一个年轻美人就是他今晚的宠信目标。
他接收了赵华秘密培养的四象卫,自己又亲自培育了几支神秘势力,同时还一手操办了在万灵帝国行动的“祈灵卫”,再加上他本身又是戎马多年,宋家大公子可以说,在整个皇都能够说他的人一只手可数。
可如今哪还有人敢跑去报信,跑去告诉那几人宋安如此荒淫无道?
哒哒哒.
咩哎哎哎
拉车山羊似乎被冬日生长的香草吸引,往某处而去。
宋安躺在马车奢华温暖的毛毯里,醉意盎然地盯着黑暗,看着那帘布一掀一掀投入的光明,随意抓着酒坛,仰头狂灌,耳畔听着外边闹市的喧嚣和匆忙的避让声,隐约间居然还能听到一些对于“经文”的探讨,那其中包括玄武观的道经,以及如今皇朝推行的孝经这《孝经》也不知是谁推出来的,他觉得还行,就用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如今的大姐和三妹。
大姐那么厉害的人,如今却
三妹更是傻了二十多年了.
生命如此脆弱,正如市坊所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及时享乐,才能不辜负此生。
如今这局势,固若金汤。
只要他宋安活着,只要玄武观还在,那么一切都翻不了天。
这也是宋安能如此安心地去享乐的缘故。
咩咩哎哎哎.
羊车速度越发缓慢,似乎今日的温柔乡就要落在这里了,宋安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布,往外一瞧,醉醺醺的眼瞥了瞥,好像是哪个学士家的宅子。
“就这儿吧。”
“咳咳咳”
强烈的咳嗽在空寂的花园里回响,伴随而来的是急促的“长公主”之类的宫女声音。
妇人衰老的似乎比寻常人快了不少。
如今才不过四十,就已白发生了许多。
她的身子骨就连皇宫铺设地龙都无法温暖半点,就算终日捧着暖炉也还是冷的。
早年冷,到了中年就开始吃大苦头了。
妇人如今抱着一只兔子暖炉,坐在毛毯的藤椅上,前方则是诸多宫女抓着仪仗扇形成扇墙,为其遮蔽冬日寒风。
“咳”妇人垂首,看着兔子暖炉。
暖炉如此可爱,但她已不再可爱,且饱受寒体之苦。
她沉沉欲睡,无力地看着远处,缝制小动物的事儿,她已不再去做了,不是懒了惰了,而是累了倦了乏了
如今的她每天哪怕只是做一点事,都会全身刺痛,那种痛不在肉里,不在骨里,而是一阵阵难以想象、疼到让人想自杀的痛。
她忍着这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纵有许许多多的人为她看病,纵是灵丹妙药下去许多,却从无用处,反而变本加厉。
她面色苍白的看着远处,身子骨瘦的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看着天边,忽的又想起那个男人。
可旋即又害怕起来。
在那个男人眼里,她一直是可爱的女儿。
但现在的她,纵然自己对着铜镜,也已察觉不到半分可爱了。
一声长叹,在凛冬里响起。
晴光照落,却又有小雪飘零。
“下雪了。”有个宫女轻声道。
再一个宫女道:“长公主,我们回屋吧。”
妇人裹了裹厚袄,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很爱下雪,下雪天和那个男人一起堆了雪兔,那个男人为了留住雪兔,用皮给她缝了兔子。
但,既落得如此身子骨,从今山河与她再无关,千般风情,万般景,纵有,却再入不得目。
妇人转身,却如看到了什么一般忽的陷入了极度惊愕的状态,然后无比紧张起来。
“快快快,快!”她急促地催着,“本宫要上塌。”
宫女们从未见过长公主这般模样,虽不明所以,却匆忙地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