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也不年轻了,眼见着困在孤城,表面不急,可心底急。尤其有一回拜访,从他这边得知“气境之上需要天生幽魂”,就更急了。
既然不能再进一步,那.何不求王侯将相,何不求权倾朝野?
信中言辞,情真意切。
此时,“城头布防”的“负责人”已经一倒再倒,如今彻底变成了童娘子。
而童娘子则收拢了一些剩余兵马,开始寻思着发出“号召令”,趁着今年深冬到来前,让北地所有县城村坊的人都逃来汉平府。
托了木晶的福,如今府中粮食还算不错。
宋成笑罢,又靠着床背,陷入思索。
小狐狸精龇牙咧嘴道:“这些人真可恶,兵是你练出来的,将是你带出来的,但却趁着这时候都跑了。”
宋成道:“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愿离开。”
小狐狸精娇哼一声道:“短命种就这样,活不了几年,就特别急。”
说罢,她又吮着手指,寻思着,“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皇都的鸡是什么味道呢。”
宋成道:“那你就去指望华子把皇都给打下来吧。”
他还能怎么说?
他是长生者,就想着在这已经近乎沦为孤岛的地方过下去,沉稳地提升。但他的兄弟,朋友,一个个儿的都看中了此时的机会,想着南下。
想来是南方又起乱事,否则一个个不会走的这么急。
小狐狸精不屑道:“就赵华?他也能打下皇都?
小宋,我和你说,皇都那边关系错综复杂,尤其是各个家族。那地儿藏污纳垢,各怀鬼胎,只要卷进去,连骨头渣都不剩
就像一团满是刺的乱麻,你想去解开,只会戳得满手是血。”
“是嘛.”
宋成回应了声。
忽地,一阵剧痛又袭上双眸。
火如针,在不停撕裂他的灵魂,水如药,又在不停修复。
强烈的困意袭来。
“我好困。”
宋成打了个哈欠,头一栽,又倒下了。
倒下的刹那,他又沉入了那个梦境,那个寂静的燃烧着火焰的梦境。
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秋日
官道上,不少独轮车,牛车,马车在行着。
所往之处正是府城。
童娘子考虑到鬼潮恐怖,县城难过,还是把“归府令”发出去了。
如今汉平府下属十八县,还有诸多村坊皆是往府城而来。
有苏凝玉在,也不需要显形水了。
这位狐仙大小姐裹着斗篷,搬着凳子,打着哈欠,坐在城头,俯瞰城下那排成长队的百姓
百姓们议论纷纷,一个个儿又惶恐又期待。
“我家可是还有农田呢”
“我家也是。但那边已经不安全了,还是命要紧啊。”
“听说珠山观现在可神通广大了,他们这边的田能产出好多麦子。”
“珠山观那位可是童仙人,大慈大悲。”
听着议论,狐仙大小姐实在无法共情。
要不是为了小宋,她才不会来干这种活儿呢。
她可是用生命在帮小宋做事,小宋应该会感激涕零吧?
正想着,忽地她看到百姓中忽地冒出两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人,那俩人混在人群里,正要蒙换过关。
她再一辨析,嗅到了凡人无法闻到的腐臭味儿,旋即起身,抓起一旁大弓,弯弓搭箭,箭若流星.
嗖嗖!
两箭落下。
两张人皮炸开。
旁边的百姓骇地大叫,却又在侍卫的维护秩序下平复。
众人仰头看着城头那笼着黑色斗篷的神秘身影,对府城充满了深深的敬畏。
昏红的夕阳。
血光已经开始流淌,在黄土地上缱绻起伏。
宋成看着四周。
这里是塘河村,也只是塘河村。
因为他无法走出村子。
村子外是一片黑暗,只要走上两步,他就会有一种在步入某种恐怖的感觉。
他渐行渐远,回头看着唯一有光的地方,决定还是回归的好。
之前,他一直是待在回春堂的,也就是他和童娘子住的地方。
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住到云娥家去了。
老旧的木床,木桌。
窗外似是开着某种白色的花,但染着夕阳,晕成了一团血色的糊.
宋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梦。
他只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会醒来。
今日,他如常地坐着。
可意料之外的事终于发生了,也没听到脚步声,门外就传来“咚咚咚”的敲击。
那敲击格外急促,宋成没去开门,只是坐着。
敲门声越发急促。
然而,这看似破败的木门却坚固的很。
许久敲门声缓了。
但门外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嘈嘈杂杂的声响从外传来,激动且扭曲地吼着:“浸猪笼,浸猪笼,浸猪笼!!”
宋成往外一看,他看到了村长,看到了丁家兄弟,看到了塘河村的村民。
这一次,门被一下子撞开了。
云娥的婆婆也出现了,但却正对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骂着,怨毒地诅咒着。
然后,宋成只觉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粗暴地塞入了个竹篓里,继而被一群大汉抬着,来到了塘河河畔。
他拼命挣扎,想要挣脱。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是恐惧却充斥着心扉。
而就在这时,他忽地听到高处传来声音。
“留人!!”
他匆匆抬头,却看个瞎子少年手握长刀,站在高处。
少年和村民一阵对峙后,村民迅速将竹篓丢入河中。
少年从远跑来,挤开村民,跳入冰冷的河水,然后打开竹篓,把手伸向了他。
108.第106章 129,130这一次,他带走了云娥(大章求订阅)
108.
梦,非梦。
如真似幻
强烈的溺水感从八方涌来,好像要彻底吞噬猪笼中的宋成。
在此处,他力量尽失,痛苦地伸手,踢腿,想要抓住什么。
耳畔犹然萦绕着村人的咒骂,这些咒骂让他心中难以自禁地生出怨毒,强烈到极致的怨毒。
朦胧中,那少年已如鱼靠近,其黑发在水中狂舞,在狂乱冰冷的水流中又将手伸向了笼中的他。
水流漆黑,冰寒地狱,光明在头顶。
那是河面波纹荡漾出的碎金,暗淡稀疏,隐约还能见到扭曲面容和恶毒诅咒,如此遥远。
那手好似一道光,从光明里探出。
宋成咬紧牙关,努力抬手,往那手伸去。
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那少年模样忽如幻境般褪去,而成了个青衣长发女子。
是云娥。
云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带着他,往上浮去。
世间从来因果有应。
你种什么样的种子,就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在握住云娥冰冷手掌的那一刹那,宋成也一瞬间恢复了清明,他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如此心底之前的怨毒也慢慢消散。
他越发用力地抓紧那手。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渡劫。
这莫名其妙地渡劫,他毫无准备。
而本该死在渡劫中的他,却因为自己当初的一点点善念而有了生机。
可他同时又意识到了另一点:
在这里,任何情绪,任何心态的细微变化,都会被扩大无数倍。
在这里,你动一点怒,这怒火就会化作心魔永世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