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孛儿巴致歉,便带着胡言觉离开了。
路上,又是对他好一番教训,并将沈铭的事情与他说了,叫他今后不得再去惹沈铭,也不准再去找那董新月。
胡言觉越听心中越惊,他道那沈铭是何等人物?存着轻视。
如今听得萧憧所说,年仅十六,比自己小上不少,竟屡立奇功,要上京面圣。
心里便只剩下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与之闹僵!
姜老汉本以为双反会打起来,正遮住蔓儿眼睛,准备自己看好戏。
不想没有看成。
孛儿巴此时也回到席间,继续陪姜老汉喝酒。
一直旁观的张禄却是又出了身冷汗!这沈铭竟还是熹澜汗国皇子的结拜兄弟!
还好自己聪明,今天过来赔了罪,否则……
……
素雪阁楼下热闹,可董新月暖阁之中,却一片祥和。
沈铭与董新月对饮,听她说着故乡之事。
每年临春节,父母总会替她准备一件新衣裳。
兄长擅长打猎,在她六岁那年,送了只兔子给她,开心了好多天。
姐姐最是疼爱自己,有好的吃食,都先留给自己。
随后便是兵灾,虽不如七十年前小蛟河战役那般。
只是小小的摩擦,便以让董新月家破人亡。
只剩自己留得性命,在这异国他乡苟延残喘,说着说着,酒意上头。
泪水便止不住。
沈铭听得认真,他也想念自己故乡。
不觉,夜深。
董新月喝醉了,埋头趴在桌上,睡得深沉。
沈铭看她模样,也只是二十不到年岁,生出些心疼,没了之前念头。
该离开了。
又想起她之前,向自己求诗之事,心念转动,想起一首,稍作修改。
便拿了纸墨,书写下来。
将董新月抱起,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轻轻推开 房门,离去,没做停留。
…………
翌日清晨。
秋雨下了一夜,天气寒凉。
董新月睁开眼来,眸子迷茫,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昨夜发生了什么?她为何躺在床上?
一回忆,便想起来。
董新月还未经过人事,想到昨夜孤男寡女,脸便羞红起来,滚烫。
又不见沈铭,心中生出些惨然,她听其他姐妹说过,男人皆是无情汉,得手了便不会珍惜。
“难道……沈公子也是这般吗?”
想到这里,董新月心中苦意更甚,眼睛不由便红了。
“小姐,您醒了!”
鹊儿用玉盆打了些热水,进来瞧见自家小姐醒了,便上前伺候。
“沈……沈公子呢?”董新月脸上依旧发烫,轻问道。
“沈公子昨夜便走了,走之前还特意吩咐奴婢来照顾小姐。”鹊儿脆生生说道:
“小姐,您昨晚喝的太多了,鹊儿实在抬不动,便没给您换上睡衣。”
董新月掀开被褥一看,自己衣裳完整,并未发生自己想的那些不堪之事。
谪仙般面庞便更红了,暗骂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
当下在鹊儿伺候下,起了床。
窗外秋雨绵绵,一片萧瑟景象,董新月觉得有些冷,欲加件衣裳,转头,便见到桌上纸张,被镇玉压着。
好奇,遂走过去,拿起。
纸上字迹,显是沈铭留下的,写了首词。
董新月细细诵读:
“帘外雨潺潺,秋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忆时故乡。”
“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声音清冷,抑扬顿挫间,恰如珍珠落玉盘。
一滴泪水夺眶落在张上,将字迹晕散开来。
“小姐,您别受凉了,多加件衣裳吧。”鹊儿早拿了件雪白披袍,唤着自家小姐。
却不见动静。
“小姐!小姐?您怎么拉?……小姐怎么哭了!”鹊儿一时慌乱,不知董新月这是怎么了。
而这谪仙般的美人儿,此时早已抑制不住眼中泪水,声音哽咽:
“鹊儿,沈公子去哪了。”
“鹊儿,带我去寻沈公子!”
窗外风雨不歇,打的芭蕉树叶,零落摆动。
第97章 沈府秘谈
京城,沈府。
秋雨一起,便停不下来,一天凉过一天。
沈府内院,大块青砖地面,打磨得光滑,积着成片雨水。
涟漪浅浅。
天气算不上太寒,但透着阴冷,朝衣领里钻。
议事厅内,却极为暖和。
纯铜火盆燃着兽炭,热气太足,将上方空气蒸腾得一片模糊。
沈远年岁四十有余,白净面孔没有胡须,与沈铭到是长得三份相似。
年纪虽不大,鬓间却生了不少白发。
正坐在厅中,看着手中书信,眉头渐渐挤成一堆,便难以舒展了。
屋外雨水打着房檐,又落到地上,声音极有韵律。
不显吵闹,反是催人欲睡。
沉默了好久,沈远终是叹了好大一口气:
“沈铭没死,正在回京的路上,他此番立了大功,是彻底翻身了。”
沈远下首坐着一人,生的剑眉星目;腰背笔挺,颇有气势,乃是他的嫡子沈凌。
听得父亲所言,眼中便被阴戾之色填 满了。
与那英朗相貌极不协调。
“依父亲所言,这天戮会既然当时怂恿我等,将沈铭除掉;眼下也愿意告知们沈铭的信息,好提前自保。”沈凌一字一句说着,视线落在烧红的兽炭之上:
“却又为何突然变卦,执意不肯替我等将那沈铭杀了?”
言罢,屋外刮起一阵秋风,吹得雨点散乱,带动草木婆娑,簌簌作响。
“此事我也觉着奇怪!”沈远深吸了口气,久久没有吐出,心中烦郁至极!
沈家乃是京中大富,沈氏商行传到这一代,已有近三百年历史。
沈远有一兄,早夭。
有一弟,唤作沈华,天纵之才,深得其父喜爱。
最终商行当家人的位置,便越过沈远,交付给了沈华。
可惜,却是个短命鬼,年纪轻轻便去世了,留下个独子,不成气候。
倒也读了些书,为人一板一眼,不甚聪明,很快便被架空。
如此也好,沈远只需花些时间,便能彻底掌控沈氏商行,犯不着做到栽赃杀人的地步。
可沈远太心急,也太贪心。
正好此时,主动出现的天戮会,让事态朝着复杂的方向开始发展,并且愈演愈烈。
沈远调整下坐姿,揣揣手,说道:
“此事当真透着诡异,天戮会信誉向来不错,这次又是他们主动找上我,却无故变卦,真是诡谲的很!”
天戮会实力庞大,岂是沈家惹得起的?
他们最初找上沈远,答应只要愿意与之合作,将沈铭下狱,自会替其解决后患。
沈远老谋深算,深知打蛇不死,必遭反噬的道理。
况且天戮会主动找他,这事情本就透着诡异,自不会将希望全放在天戮会身上。
在那沈铭被押负北境之时,沈远便买通了随行解差。
京城距离霜州万里之遥,一路上,这解差只需对沈铭多些“照顾”,轻易便能取走他的性命。
还不放心,布下一道保险,寻了关系,用银钱买通边军一名队长,便是防着那沈铭若未被解差害死,到了军营自也没有活路。”
天衣无缝的布局,都不需要天戮会出手!
哪知,那沈铭不但未死,反而在北境军营中一路崛起,立了大功,如今衣锦还乡,听候圣上赏赐!
这无异于绝了沈远一脉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