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救他,很难。杀人容易,救人却难。”蛛君深深看了荆练练一眼,知道这少女,并非如她所说,是沈铭的娘子,但并未拆穿。
“先祖,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荆练练一时慌了。
“的确有办法,但风险极高,需要你冒着殒命风险,方能替他求得一丝生机,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吗?”
荆练练毫不犹豫点头,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般决绝。
蛛君看着眼前少女奋不顾身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问道:“即使最后将他救活了,你也会变成如我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可能会嫌弃,最后不愿意娶你,你想过这样的结果吗?”
少女听得这话,一时愣住,
变成蛛君那样?
她看着眼前蛛君,生的极美,宛若谪仙一般。
面颊两侧,却分布四对赤红眼眸,邪异又鬼魅;下半身乃蛛形,八足,莹洁如玉。
这模样,并不丑,甚透着另类美感。
可自己如果真变成了这样子,那公子还会喜欢上自己吗?还会愿意娶自己吗?
荆练练如是想着,眼眶又红了,却咬着下唇,重重点点头:“无论如何,练儿都要救活公子,变成怪物也好,公子醒来后会嫌弃练儿也好,练儿都不在乎!”
明明说的这般决绝,泪水却莫名涌出,止也止不住,心中满是委屈,
仿佛已然想到了自己被沈铭嫌弃、厌恶的结局。
却又倔强的,不断用衣袖擦去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怕蛛君看出自己的委屈,不愿出手救沈铭了。
“练儿不担心这些,练儿只想公子能活,先祖,您出手吧!”
蛛君看着眼前嘴硬的少女,目光却越发柔和,
伸出手,抚着她散乱发丝,轻声哄道:“傻孩子,你不在乎,又为何哭的这般委屈……”
“你真像当年的我,嘴硬的厉害。”
蛛君呢喃着,又陷入回忆当中,久久难以自拔,直至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你叫练儿,全名是什么呢?”
“荆练练。”荆练练含混不清说着,强忍抽泣。
“荆练练……与我的名字还挺搭,若只看我俩名字,外人多半推测我俩是姐妹吧。”蛛君搂着荆练练,柔声说着,又自问道:“知心蛊是一对,其中一只被你服下了,那另外一只呢?”
荆练练不知蛛君为何问起这个,却还是乖巧从怀中取出个小瓶,交给蛛君。
另外这只知心蛊,是荆思漪交给她的,要她趁机让沈铭服下。
蛛君接过小瓶,点点头:“这样,便可以施展秘术,救治这少年了,但是,以你目前的实力,不足以承受秘术带来的反噬。”
蛛君喃喃着,继续说道:“【凝岁之棺】最多能维持那少年三个月生机,而三个月内,你的兵修,体修必须都要到达技阶巅峰,才有可能挺过秘术的反噬。”
“我这里有套秘术,唤作【引煞诀】,修行起来极为痛苦,九死一生,但能将你修为在三个月内提升到技阶巅峰,这是第一关。”
“待你修为达标时,便需通过一门唤作【妖神诀】的秘法,变成我这般模样,这其中风险,亦是九死一生,这是第二关。”
“即便风险如此之大,你仍旧要坚持救他吗?”
荆练练认真点头,看不出一丝惧怕。
蛛君叹息一声,将少女又搂得紧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更加柔和:
“也不知我荆家,是不是欠了他们沈家的,当年我是如此,现在你也是如此……”
“但是,你比我强,喜欢便敢说出口来,不像我……”蛛君言到此处,露出苦笑,
又继续说着:
“待挺过前面两关,便需你二人都服下知心蛊。”
“到那时,我会教你荆家知心蛊的真正用法,你将潜入这少年识海,以冥蛛之丝,将他灵魂中的混乱、负面能量拔除。侵蚀灵魂的负面能量拔除了,肉体的伤势便不难治疗了。”
蛛君说到这里,抚着荆练练精致的脸,看着这个不知是自己多少代的后辈,满是怜爱,
这怜爱,不仅是源于血缘,更是从少女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乖,别哭了,告诉我,荆家现在怎么样了,你在在家中排行第几,有几个兄弟姊妹?”
一语落罢,蛛君发现怀中少女身子明显一顿,旋即,再也无法遏制哭泣之声。
荆练练自小遭逢族中巨变,却极少哭泣,哪想,今日几乎将前半生所有的泪水,一次性哭了出来。
而蛛君看着怀中此时几乎成了泪人的少女,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妙的意味,
“荆家……怎么了?”
……
妖神大厅之内,
蒋欢问出了一个他极为在乎的问题,
九百年前暴乱的蛛君,是否选择了妥协,牺牲自己,培养下一代神君。
耿岩垂目,久久不语,过得好久,才长长吐出口气:
“那代蛛君,选择了妥协……”
如是说着,又环顾众人,苦笑一声:
“新的蛛君,接受了老蛛君体内的冥蛛神魄以及精血,
可这需要一个漫长的吸收以及消化过程,其中风险亦是极大,稍不注意,便会因兼容度问题,导致传承者肉体崩溃,灵魂消亡。
按说,我蛇殿毕竟与蛛殿同属妖神殿一脉,之前已经用了……并不光彩的手段,将他们坑惨了,并且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主导权势,不该再下黑手了。
可是,新的那任蛛君继承者,天资却实在太过卓越,不但兵、体、法三修,与冥蛛的适配度,更是达到了浅红。
而我殿蛇君的适配度,却仅有浅蓝,未来的继承人,也只有浅蓝……
……
所以……
……”
大厅内,一时间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都猜到,蛇殿接下来做了什么,却又都因一种名为羞耻的情绪,不愿出声问询。
耿岩再次叹得口气,声音低低的,将后面内容说出:
“所以,我蛇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老蛛君亡故,新蛛君正吸收冥蛛神魄精血之时,发动突袭,在新蛛君修行之地,花费巨大代价,布下了黑渊封刻之印。”
厅内众人,听得黑渊封刻之印,尽皆倒吸了口凉气。
这般奇阵,号称无物不封,布置所需材料也极为昂贵,更需要十数万生灵血祭,方能催动!
既然一心想要灭了蛛殿,为何不索性将蛛君杀了?反而这般麻烦,布下这号称天下第三的奇阵?
这念头,一时间便在众人脑海中生出。
耿岩也未解释,继续说道:
“而那道黑渊封刻之印,便在你们身后那妖神封刻大印之内,由蛇君亲自看护。
我妖神殿两代蛇君,至此便都居于此地,防止有人试图解救蛛君。
而后来,这妖神封刻之印,又有了新的作用,那……便是封印发狂的蛇君。”
蒋欢敏锐捕捉到了耿岩话中另外一层意思,试探着问道:“所以,妖神封刻之印,封印蛇君绰绰有余,却无法封印蛛君?”
耿岩点头:“至少封印不住老蛛君,至于新一代蛛君,日子久了,多半也封印不住。”
这便算间接承认了,蛇君传人的实力,远远比不上蛛君,
那么,只要能放出蛛君,南瑜国与妖神殿,未必不能对抗大新!
若那二人真能逃过蛇君追杀,放出蛛君,那……!
虽然希望渺茫,蒋欢仍旧生出一丝期盼,继续追问道:“二殿主,现在的蛛君是谁?”
厅中众人,此刻便也齐齐看向耿岩,满是好奇。
耿岩这时,却笑得更苦,捋着短髯的手,克制不住,竟将胡子都紧紧揪住,
沉默良久,终于出声:
“现在的蛛君……的名字叫做……”
第53章 癫狂
“现在的蛛君,的名字叫做……荆落落,乃九百余年前,南瑜荆家嫡女。”
耿岩这段话,几乎是以咬牙切齿语气说出的,
这咬牙切齿,带着恨,恨的却不是荆家,而是牛家。
厅内,又一次陷入死寂。
荆家已然被灭族了,下至孩童,上至老人,一个不留。
而当年荆家下狱之时,南瑜不少官员都试图保全这个家族,毕竟是侯爵之家,且在南瑜扎根了数千年,也并未犯下什么弥天大罪,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是牛家在针对荆家,
荆家最后,也没能逃过族灭的命运。
当初蛇殿之人,亦不了解,为何大殿主会如此决绝,定要诛灭荆家满门,
现在,却更加疑惑了。
明知荆家先祖,便是本代蛛君,牛墨为何仍要将路走绝?
“牛墨,是不想神殿再有退路,她是个疯子!他为了神殿能够彻底站在牛家一边,所以屠灭荆家,让神殿与蛛君彻底决裂,这样,她牛家的权势,才能永远巩固!”
蒋欢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彻妖神大厅。
当年策划陷害蛛殿的,是牛家,而牛家那一代人至少还有理智,不敢把事情做绝,
而现在的牛墨,却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偏执狂,她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竟将荆家满门屠尽,彻底断了神殿的后路!
“牛墨……她真该死!”
“我草拟马!牛墨!”
“牛墨,你这个挨千刀的表子!我草拟全家!”
“牛墨,你#¥%……&*()”
妖神大厅经过短暂沉寂,便迎来一浪又一浪骂声,喧闹而嘈杂,含妈量与含草量极高。
厅内,上至几位殿主,下至神殿侍卫,都化身成南瑜素质人,
口吐芬芳,久久不绝。
独剩耿岩与蒋欢二人四目相视,各自眼中情绪,都极为复杂。
此刻,大厅之内,又闪现出一道纵横三丈有余蓝色光幕,上接殿顶,下连地面,
蓝色光幕之内,模糊出现个老妪身影,正是牛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