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放到沈铭面前,一杯浅浅,离杯口远,
一杯满满,几乎溢出。
茶堪酒满,意思是:
酒要倒满,这是敬客,茶要正好,不可盈杯,否则,就是欺客。
眼下,一杯满茶,一杯正好,仿佛是让沈铭自己选择,要喝哪杯,便是茶语:
敬酒还是罚酒?客便自选。
“沈公子年纪轻轻,习武不过两年有半,有这般修为,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荆思漪双肩柔和,勾勒出软绵绵体态,看着沈铭温声说着:
“而我家练儿,却自小凄苦,无人爱惜,她兄长虽重她疼她,终究没有陪伴,眼下也是亡人,作为姑姑,我实在怜这丫头怜得紧,不知公子能否解她知心蛊,还她自由,也好让我心安。”
“哦?我只道知心蛊一但吞下,便无转圜余地,那日方才甘愿冒奇险,救下练儿,作左膀右臂培养。”
沈铭装做惊讶模样,双眉一皱,斤斤计较起来:
“如今按照荆掌柜说法,竟还有解除之法,看来,我是被骗了啊!”
荆思漪听得这话,也不计较,反到笑的更欢:
“荆家有对不起公子的地方,妾身得认,其实也算不得蒙骗公子,这解除之法,还需公子催动套法诀,才能见效,而非练儿自己能够实施。”
“为了弥补公子,妾身才舍得将花了好大气力培养的颖儿赠给公子,昨晚的滋味,想必公子也品尝到了,不赖吧?”
荆思漪意味深长呢喃,轻轻啜了口热茶,红唇妖艳动人,好似两片娇 嫩花瓣,
“若公子还不满意,奴家再将凤儿送给你,便是方才领你过来的丫头,也是红丸未破的处 子,不比颖儿差,床第之间,更是婉转,公子意下如何?”
沈铭看了看面前两杯茶,装作思量模样,似有意动,
又颔首而言:“我若不答应呢?”
荆思漪笑了,笑的眉眼弯弯,素手撑起支腮,摆出妙龄少女娇憨姿态:
“却由不得公子拒绝,你昨日夺了颖儿红丸,便身中奇毒,若吃不到解药,也活不得多久,不是妾身自大,公子大可自去问问【红绮丸】的厉害,乃我家独门奇毒,余人无法可解!”
此话落罢,场面一时凝住,
荆思漪瞧着沈铭,眼睛一眨不眨,
不露怯,也无逼迫意思,梨涡浅浅的笑。
过得好久,眼前少年面容变幻不定,好似思量,又似愤怒,终是出声:
“荆掌柜好手段,将在下算计的死了!”沈铭沉声吐词,带着不甘:
“想我好心,救下你家侄女,又带她来到南瑜,让你姑侄相认,你便这般算计与我,好!好!好!”
荆思漪终于懒再装,一抹讥讽与厌恶,渐渐生于面颊,
世间男儿,皆寡情薄幸,你若真爱我家侄女,便不会这般犹豫!
又见得沈铭方才模样,是存了既想将自己两个婢女收下,又不想放过练儿的心思,心中只觉眼前少年恶心,
“枉我家练儿对你已然动情,你却这般猥琐,又哪有半点心疼她的意思!”荆思漪恨恨想着,终于不再假以颜色:
“公子何须说这么多呢?你中了妾身手段,要怪也只能怪你贪图美色,缺了警惕,如今已成定局,何必再挣扎?”
沈铭看着眼前妇人,终于,没了继续陪她玩下去的心思,
荆练练,他本来就是要还给荆思漪的,
能有解除知心蛊的办法,其实再好不过,
只是,终究觉得不爽,一片好心错付,反倒招来算计,
这世间人心最是难测,令人唏嘘。
“我欲前往妖神殿之事,荆掌柜有安排好吧?”冷冷的,便换了话题,
荆思漪没想到沈铭会突然说起这事,一时间节奏乱了,
却还是将早已准备的文书路引拿出:“沈公子,我虽不知你前往妖神殿,所为何事,却也懒得多管,这文书路引都是真实的,身份证明也是昨夜走特殊渠道买来的,你只要拿着,便是南瑜国人了。”
“妾身答应你的事,便一定会做到,也望你理解妾身爱惜族人的心思,莫再为难我这弱女子了……”荆思漪又将情绪无缝切换成楚楚动人模样,我见犹怜。
进退间,软硬变换,荆思漪拿捏的很准,
不怕眼前少年不就范。
沈铭取过资料细看,倒是不假,却仍要在离开后,再找渠道验证一下,
对于荆思漪,他已然信不过了。
便摇摇头,轻叹:“若我现在告诉荆掌柜,此番来南瑜,本就存着放练儿自由的心思,你信吗?”
荆思漪不语,水汪汪眸子看向沈铭,轻轻的笑。
她自是不信,
这天下男子,她已然谁都不信。
沈铭看她这模样,也懒得解释,意兴阑珊:“告诉我解除知心蛊的方法吧。”
荆思漪听得这话,心中忐忑终于落定,
这少年战力不凡,她还真有些发怵,又担心对方顽固,拼着命不要,绝不妥协,那自己拿他,还真没办法。
毕竟,他死了,荆练练也活不了,投鼠忌器之下,弱势一方,其实还是自己。
但是,对方怕了,怂了,
那便是自己赢了。
“是个没血性的男子,白瞎一身修为与俊俏皮囊,做不得大事!”
荆思漪自得思忖,心中讥讽之情越浓,当下红唇轻启,将解除知心蛊的方法,徐徐道来。
……
沈铭终是离开了,
独自一人,取了解药,却未服下,只收入空间装备内,
也没有要那颖儿,凤儿,
独留给荆练练一封书信,让荆思漪转交,再无其他。
这行为,将荆思漪都整不会了,
不过,也无妨。
美妇人看着杯盏之中,一颗红彤彤血珠子,散发幽暗妖异赤光,
这是沈铭方才用自身精血,佐以秘法催成的元珠,只需让荆练练服下,便能解除知心蛊控制。
她起的身来,曼步款款,到得墙边,
叩动浮雕一枚独眼,闺房侧面,一间暗室的门,便徐徐打开,
荆练练虽已恢复意识,却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便愣愣坐着,身形僵硬。
方才自家姑姑与公子的话,她都听到了,
公子……他好似真被姑姑说中了,并非真心想要放自己自由,终究还是被逼迫着答应的……
可是,公子走了,她也自由了,
心中,却是空落落的,这感觉,好奇怪,荆练练也不知为何。
“练儿,你也看到了,世间男子皆不可信,这沈铭,也不过如此!”
荆思漪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家侄女,对那少年已然动情,而犹不自知,
便当着她面,让她了解沈铭的真实面目。
“服下这颗血珠,你就自由了,今后,我姑侄俩便好好过活,别再挂怀沈铭了,他不值得你爱着。”
美妇人柔夷捧着杯盏,解了荆练练的控制,
以过来人口吻,劝着自家侄女,
荆练练终于能够动弹,却久久不语,
半响,才侧过头,咬唇呢喃:“我没喜欢过公子!你胡说!”
嘴硬的很。
“而且,公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事实摆在眼前,你不信,姑姑又有什么办法?”荆思漪现在对沈铭轻看的很,
但也懒得再和荆练练争论:
“来,服下血珠,你就自由了,乖!”
这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急促叩门动静,
凤儿没轻没重,推开门檐,探进来个小脑袋,急声说道:
“掌……掌柜的!不好啦!”
“没教养的野丫头!谁教你这么敲门的!谁叫你没得到应允,就将头探进来的!信不信老娘一会儿将你头发都剃了!”
凤儿被自家掌柜这话吓到,琼首一缩,
委屈瘪瘪嘴,是真怕,
又觉这事太过紧急,没有退却,继续说道:
“哎呀!凤儿知道错了,但是……但是凤儿方才溜到颖儿姐姐房间,唤了她好久,都不见动静……”
“凤儿就觉奇怪,上前推搡,这才发现……发现颖儿姐姐她晕过去啦!”
荆思漪听得这话一愣,那沈铭,这么猛的吗?
又古怪看了荆练练一眼,
自家侄女眼眶通红,眸子里却也是讶异,
当下问道:“晕过去了,然后呢?死了没?”
“没死!没死!已经醒了,守宫砂还在了!可是,与男子云雨之后,守宫砂不是便会消失么?”
“掌柜的,颖儿姐姐明明都那个了,为何守宫砂还在?”
凤儿俏生生话音落罢,
房间一时沉寂。
荆思漪满脸错愕,
荆练练却已急促起身,小跑到桌前,拿起公子留给自己的信笺,
柔夷竟有些颤抖,轻轻打开,
烛光映着信纸,泛起橘色的亮,带起墨色的香,浅浅两行:
“余道各珍重,千里自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