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赵篱空的失控。
没有赵蕊空的暴走。
没有赵樱空的被控制。
也没有赵蕊空临死前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所有人关于这次事情的记忆都封闭起来的，一个虽不完美却终究没有太多人牺牲的结局。
有的，只是一场屠杀，一场由赵缀空下手的屠杀，一场由赵缀空亲手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们，甚至毫无理由的屠杀。
当赵缀空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握着匕首，颤抖着放在自己面前，准备给自己来个自我了断时，他却自那匕首的刃面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那是，笑容。
一个自心底露出的，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
而直至此时，无数次的轮回记忆方才一股脑涌上赵缀空的心头，令他怀念起了一次又一次杀死自己兄弟姐妹们的景象，令他记起了将赵蕊空头颅割下时的那股兴奋，令他回忆起了匕首捅入赵蕊空心口处的温润触感，以及无上的喜悦……而这极乐的感觉，足以将他内心中仅存的理智彻底冲垮。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先是微笑，之后是大笑，接下来是狂笑，最后则是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一切的一切都笑出来的，那种发自心扉的，无意义的笑。
人力总有极限，感情终究会扭曲。而在无数次的经历之中，即便是内心最为珍贵的某些事物，也终将变质，然后被冲淡，最终化作尘埃，不留一丝痕迹。
自此，心灵的天空化作血色，而赵缀空心中的最后一片净土，也是轰然倒塌。
……
赵缀空记忆中的那座小岛，彻底被血色所笼罩。
此时赵缀空的兄弟姐妹们，脸上都挂着与赵缀空面容相同的欣喜笑容，没有什么捕鱼，没有什么对话，没有什么对练，又或者是兄弟姐妹之情……有的只是杀戮，彻彻底底的杀戮。
见面即是杀戮，不分出生死誓不罢休的杀戮，每一个拥有着“空”之名的少年少女都将自己化作猛兽，以杀死一切活着的人类作为目标。而不管是啥人还是被杀，他们的脸上，都依旧还带着那种微笑。
而结果从来没有变过。
赵缀空，每次都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四千三百九十六次，没有一次失手，每一次都是赵樱空先行将赵蕊空杀死，赵缀空的对手每一次都也是赵樱空，刺客世家千年以来最强的天才，所有人中最为出色的那个。
但即便是她，也没有赢过哪怕一次赵缀空，一次都没有。
因为这是赵缀空的心魔，是赵缀空的内心世界，如果他愿意，他永远也不会输。
不管是一亿次，还是一百万亿次。
或许最开始在杀死赵樱空时，赵缀空的心中还停留着一些人类的情感，还会感觉到痛，感觉到悲伤；但在无数次的杀戮，无数次地用不同或相同的方式将赵樱空的生命夺取后，青年的内心便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还感觉到索然无味。
他的心已“漠”，他的人已“魔”，漠然的漠，入魔的魔。
所以，当这一次不知为何拥有了一把三叉戟，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的赵樱空出现在他面前时，赵缀空并没有感应到丝毫不对。他只是似机械般凭借本能贴身而上，如过往的数千次一样战斗，然后夺去这个女人的生命。
直到，在数百次的交锋后，眼前的赵樱空伸出了一只拳头。
并非一直以来使用的匕首，也不是曾经杀死经历之中无数次使用过的指甲，或是其他刺客世家的杀人手段，这一次的赵樱空使用的是拳头，一只包裹着黑色光芒的拳头！
那是一记重得不能再重，狠得不能再狠的重拳。
那是一记裹挟着无匹巨力，完全不像赵樱空能够打出的，包含着入微之力，以及湮灭心灵之光的拳头，于心灵与现实双重层面，轰在了赵缀空的脸上！
“轰！”
赵缀空的思维，在这一瞬仿佛被拉长了整整十倍甚至百倍，伴随着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之声，他就仿佛被天界的机械造物盖波加之拳轰中，七窍流血，打着弯儿回旋，嵌入了一座小山的岩壁内部……而他的整个头颅被打碎了整整一半，连同人体骨骼中最为坚硬的后颅骨，都被轰得破体而出！
“咳！”
剧烈的痛楚，令得赵缀空惨嚎出声，而感受着熟悉的黑色心灵之光，他那长久以来迷蒙无比的意识，也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小妹，是你吗？”
“清醒过来了吗？”
望着自半空中落下狼狈跪地，身上非人类的鳞甲尖角被打烂大半，不断咳嗽吐出鲜血与内脏碎片，好半天都无法重新起身的赵缀空，赵樱空喘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缠绕着黑色光芒的右拳：“清醒的话，就抓紧这来之不易的时间吧，我姑且是给你留了三分钟，交代最后的遗言。”
湮灭，一种可以湮灭掉其他所有心灵之光的心灵之光，“抵消”的特性便是它的作用。
就像曾与杨云交战时用心灵之光抵消掉能量一般，此时的赵樱空也可以通过用拳头殴打这种最为直观的手段，将赵缀空自杀戮状态中重新打出，短暂时间内恢复自己的一些自我。
毕竟，就算是原本的赵樱空，想必也不会愿意见到自己的哥哥以一头野兽的状态死去。
“遗言……？我没有什么遗言。”
单手捂住半张脸，似乎在掩饰自己面上不知何时再次露出的笑容，赵缀空喘了口气：“我也不需要有什么遗言。”
“……赵缀空，现在的你，真可怜。”
赵樱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这样的话，我真希望有人能够像现在的我一样，这样轻松而干脆的了结掉我，虽然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可能已经改变，但这确实是我现在最真心的想法……”
听着赵樱空所说的话语，赵缀空因为杀戮而变得冰冷的心中，似乎微微跳动了那么一下，但随即这一丝情感便再次消隐无踪，只是让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这是，谁说的话？”
“这是你在那座小岛上自己说过的话，赵缀空。”
赵樱空望着眼前不复人类之态，已经几乎化作他自己口中提过的，刺客世家地下那些只有三分像人的怪物，微微合上了双眼：“可再看看现在的你，变成了一副什么样子？”
“这是我说的话么？算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无法杀掉我。”
短暂的迷茫，未曾在赵缀空的心中留下丝毫痕迹，这个青年的眼中再次弥布上了血色的雾气，而被赵樱空一拳打出的伤势，也开始了急速的愈合。
“巫”的生命力，本就千倍万倍于普通的人类。而现如今重新恢复意识，手握阎魔刀的赵缀空，则是较进入仙剑奇侠传世界之前更强三分。
这个被赵樱空用“湮灭”心灵之光打醒，自心魔中短暂恢复了自己意识的青年虽说浑身浴血，但杀意与血气再度自他体内狂暴涌出，但话语中却是隐含一种清醒的疯狂，就仿佛一个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疯子一般：“我的小苹果啊，你无法杀掉我……”
“只要你没有突破到第四阶中级，那你就不可能杀死现在这个已经恢复了理智，不再凭借本能使用心灵之光的我！”
“真是难看的挣扎……抱歉，看来‘我’的最后一次慈悲，也是完全白费了。”
听着原本的赵缀空根本不会说出的话语，赵樱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记忆当中的那个“赵缀空”已经彻底被心魔所吞噬改变，现在的他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无论是心智还是其他方面，都和原本的那个人有着最为根本的不同。
“不过我必须承认一件事情，如果单单凭借心灵之光‘湮灭’，‘赵樱空’是无法杀死‘赵缀空’的。”
赵樱空的目光，在赵缀空手中的阎魔刀上一扫而过，接着她竟然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最后的结局都只会是同归于尽……而这，已经是在生化危机二中验证过一次的现实。”
“但是，不同于‘赵樱空’的，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的‘赵樱空’，却有着彻底杀死‘赵缀空’的机会。”
如此说着的赵樱空，缠绕在她手上的心灵之光“湮灭”迅速消逝，但她眼中的决意，却是未曾削减半分。
“所以，就让你看看吧……”
“独属于我的，心灵之光。”
(本章完)
第781章 心镜映魂
“心灵之光……”
听到这个名词的瞬间，赵缀空的心神有着一瞬之间的恍惚。
不过下一刻，这个原本身受重伤的青年就一面吐出一口淤血，一面哈哈大笑着立起身，话语中更是夹杂上了三分不屑：“可笑，你以为心灵之光是什么？”
言毕，没等赵樱空回答，赵缀空便握住了自己头上的尖角竖拔而下，随即向着赵樱空的方向一掷。
虽说赵缀空的这一掷看似未曾使用太多力量，但速度却是快极，顷刻之间便袭到了赵樱空面前。而被赵樱空偏头躲过后，这枚尖角更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黑色的轨迹裂缝，仿佛划破了整个空间一般。
“这才是心灵之光。”见赵樱空偏头躲过，赵缀空也不在意，他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冷笑道。而他身体周遭的鳞甲，竟是快速生长恢复起来，只是那条尾巴从中断开，掉落在了地上。
“巫……强大的血统，带给了我们无与伦比的恢复能力，以及与生俱来的诅咒。”
赵樱空并未阻止赵缀空的行动，她似乎有些答非所问，面色平静地望着自己眼前的这个青年：“就算你使用了第四阶基因锁的力量，暂时性的优化了这些异变的基因，但这只能够解一时燃眉之急……越使用这种力量，你就会在力量的泥潭中陷得越深。”
“而明明在家族总部地底下和小妹一同看到过的，若是过度使用这种力量后，我们将会变成什么样的一种怪物……看起来，你似乎连这些都彻底忘记了。”
“那又如何？无论是看到过还是忘记，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血丝密布在赵缀空的双眸之中，那股原先受到“湮灭”之力短暂抑制的赤红色光辉与杀意，又一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而且还不只是那些，此时赵缀空的身上赫然多出了一层阴冷森寒的杀戮之意，以及将众生视为蝼蚁的残忍与凶残，甚至比刚才被打醒之前更为糟糕。
这个青年沙哑地低语道：“我所需，仅是将一切全部杀掉，将我过往的束缚统统斩断……”
“就从你这个伪物……不，小苹果腐烂后所留下的果核开始杀起！”
话音刚落，赵缀空右手一伸，之前与他手臂近乎融为一体的阎魔刀自他手中脱落，挂在腰间。而下一刻这个青年便微微弯腰，做出了拔刀的动作。
“铮！”
刀光起处，仙剑奇侠传世界的空间被割开数个巨大的豁口，仿佛热刀切过的黄油般，无数的线条纵横交错，将空间化为无数网格！
寸步，空间类型的心灵之光，再加上阎魔刀，割裂空间不比切豆腐块困难多少。
好在于生化危机二中见识过赵缀空心灵之光的赵樱空，早就提前身形一闪，避开了对方这切裂空间的斩击。但此时重新恢复理智的赵缀空则是得理不饶人，身形一晃随即跟上，整个人如同疾风落叶，动作更是迅如雷霆，手中阎魔刀划出一道弯月弧线，跟上赵樱空的脚步提刀斩去！
“铛铛铛铛铛铛！！！”
眨眼间，阎魔刀与三元重戟便相撞成千上万次，空中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刃锋相交之处更是迸出无数白色的炽热火星。
原本的战局，是赵樱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甚至可以以徒手的方式将怪物化的赵缀空打至跪地……但当二人此刻重新再战之时，占据优势的，赫然是之前狼狈无比的赵缀空！
“怎么了！不是要用你的心灵之光来杀我吗！”
赵缀空面上神色凶狠扭曲，再加上他那一身的异化尚未完全消褪，与赵樱空记忆中彬彬有礼，温柔无比的赵缀空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但他的实力，却是货真价实！
杀不死我的，使我更为强大。
基因锁的本质，是进化的力量，而他身为“巫”的身份，则是让赵缀空有了远超一般人的恢复能力与潜力。
在失去理智把整个即墨全数屠尽后，赵缀空一直以来都是仙剑奇侠传世界修真者们追杀的目标，但这种高强度的生存压力，反而促使他体内的基因进行了快速的优化和迭代，再一次得到了自我的进化。
在与不同类型修真者，以及同为四阶的对手激战中，赵缀空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亦是对自己的心灵之光“寸步”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最为关键的是，赵缀空拥有了一把自塞西尔那里抢夺而来，却意外极为契合他心灵之光的武器阎魔刀，不亚于如虎添翼。别说与赵樱空记忆当中的赵缀空相比了，就算与刚进入仙剑奇侠传世界的赵缀空本人相比，也堪比脱胎换骨一般！
身体素质今非昔比，再加上恢复了自我意识，不复之前只凭借野兽本能进行战斗的姿态。虽说身受重伤，但赵缀空的气势却是空前高涨，配合上……一时之间，赵缀空竟是反过来将赵樱空压在了下风！
面对赵缀空的癫狂神态，以及自口中传来的嘲讽之言，赵樱空根本是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因为早在她用心灵之光“打醒”赵缀空之前，就提前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形。
不管天资如何，实力终究是需要依靠积累。
重新修炼，从头开始开启基因锁的赵樱空，虽然拥有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但她终究还是直到红色警戒二时，才再一次重回至第四阶的境界。
若论积累，赵樱空自是比不过深陷心魔，一直使用第四阶基因锁力量的赵缀空。
虽被压在下风，但赵樱空却没有丝毫慌乱的情绪，不仅面上平静似水，同时稳扎稳打，守而不攻，手上架招更是一举一动进退有序……看那样子，完全是把赵缀空当成了试招对象般。
赵缀空自然也发现了这点，青年一皱眉头，手上的招式顿时换了一个方向。不再是刺客世家那种两人都异常熟悉的方式，而是试图以自己强过对方一头的基础属性，以及更强的入微程度，达成“力”上的强行碾压！
以力破巧，向来是最有效的方式，赵缀空骤然加力，赵樱空之前的战斗方式自然难以为继。
少女手中的三元重戟再度分解，化作平日里最常用的夜叉散华两把双刀，借着赵缀空直刺而来的力度一荡，同时在半空中莲步轻移，她那纤细的身形便如同幻影一般闪烁散开……
一时间，场上竟然突兀出现了另一个赵樱空，呈一左一右齐齐向着赵缀空攻击而去！
“这种时候还使出这种小手段吗？”
注视着赵樱空在半空之中分出的幻影，赵缀空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这种自“分身化影诀”中衍化而出的手段，在刚才的战斗之中他就不止一次的见识过……所以面对同时袭来的两个赵樱空，身体周遭重新生长出鳞甲的赵缀空瞬间辨认出了其中的本体。
至于另外一个赵樱空，赵缀空只是目光一扫而过就将其忽略。以他之前的经验来看，这种手段虽说是有实体化的分身，但无论是攻击力，速度还是破坏力，都距离本体相差甚远，充其量只能起到一些骚扰作用，甚至这次攻击根本连他的防御都无法突破。
面对赵樱空的本体，这一次赵缀空挥舞起了手中的阎魔刀，刀刃如旋风般旋转，在将三元重戟的攻势接尽招架而下的同时，下一次的杀招就将递出
忽然间，一股足以致命的危险感，自赵缀空的侧面猛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