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爱丽丝的灵性颤栗起来，仿佛在面对黑暗深处注视自身的未知存在。
这不是位格压制带来的恐惧，而是某种能力的反馈……爱丽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二者之间的不同，她朝对方行了一礼，轻声问候道：
“圣安东尼大主教。”
安东尼点了点头，爱丽丝走过去在对面坐下，下意识抬头挺胸，坐直了身体，然后把手臂迭放在桌子上。
这动作看得安东尼愣了一下，爱丽丝马上也从安东尼的表情里反应过来，默默把手缩了回去，但还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安东尼看着爱丽丝，缓慢开口，声音柔和：“我听说你偷了阿蒙的单片眼镜？”
安东尼的视线落在爱丽丝的右眼处，这本应是个充满好奇的问题，但爱丽丝却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多少好奇的情绪。
他像爱丽丝认识的所有黑夜途径的非凡者那样，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宁静的气息。
哦，伦纳德不算。
伦纳德……这个名字让爱丽丝有些恍惚，她怔愣了一瞬间，却被一股莫名地危机感从过去的回忆中唤醒，近乎本能地，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安东尼疑惑地看着爱丽丝，似乎想问她怎么了，但危机感并没有随着爱丽丝的动作消失，爱丽丝绕到了桌子对面，蹲下了身体。
灵性终于不再跳动，安东尼疑惑地看着爱丽丝，确认她不再动弹以后，刚想问她怎么了，却突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安东尼大主教。”爱丽丝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似爱丽丝记忆里的那样散漫而不正经，似乎同它的主人一样安静了不少。
第207章 Chapter 我的回礼呢？
还没等爱丽丝为这个熟悉的声音做出恰当的反应，她就再次察觉到了某个熟悉的视线。
好像她上一次见到伦纳德时候，也是这种感觉……爱丽丝抬起头，安东尼正看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那……伦纳德为什么不说话呢？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像是蜗牛从壳里探出脑袋那样，从桌子下浮现出了一双眼睛。
这并非他们离开廷根市后的第一次见面，但这是爱丽丝第一次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去注视曾经的故人。
咦，她离开廷根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
爱丽丝恍惚了一瞬间，她突然惊觉，那段本应让她印象深刻的记忆，早就连同其他记忆一样沉进深海当中，再难激起她情绪的浮动。
也许，该找时间回廷根看一看了……爱丽丝压下纷陈的思绪，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其实，上一次，她好像也没有多强烈的情绪来着……那么，如果不是因为她会暴露，命运究竟因何而向她预警？
爱丽丝一点一点地皱起眉头，看向了伦纳德，然后，她偏了偏头，伸手推了推右眼处的单片眼镜，唇角漾开一抹明媚的笑容。
她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有力了起来。
那股沉重的压力在她身上停留了十几秒，然后陡然收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注视仍然存在。
“你们认识吗？”安东尼看着这两个沉默对视的人，打破了寂静。
他们同时摇了摇头。
安东尼看了一眼爱丽丝闪烁的眼神，到底没有揭穿她的心虚，而是问道：“你介意稍等一会儿吗？”
爱丽丝抿了抿唇，略微计算了一下时间后说道：
“介意。
“我还没吃晚饭。”
安东尼微微一怔，笑道：“那正好，你可以先去吃晚饭。”
爱丽丝摇了摇头，认真道：“但我不想再吃一顿没味道的晚饭了。”
安东尼还没来得及说话，伦纳德就已经笑着走近，好奇地问道：“大主教，这位是……？”
安东尼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爱丽丝。
爱丽丝轻轻皱了一下眉，迟疑地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在乎我的想法？”
“有关你的事情，由你自己来做决定，”安东尼看着她说道，“这是我被告知的。”
被告知？这是……女神的神谕？
爱丽丝当然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她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让他出去吧。”
安东尼看向伦纳德，在伦纳德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后，才重新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默默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坐回了椅子上，然后才说道：
“这枚单片眼镜，是一件非凡物品，它的副作用是，佩戴者的味觉会被偷走。
“然后，阿蒙在上面留了一个很奇怪的诅咒……戴上它以后，我就没办法把它摘下来了。”
安东尼盯着爱丽丝，斟酌着语言问道：“我听说，这是你从阿蒙的分身上扒下来的？”
爱丽丝点了点头。
“……你确定副作用只是这样而已？”安东尼沉默了一下，向她确认道。
爱丽丝沉默了一下，旋即一脸真诚地回应道：
“我觉得，比起我做过的其他事情，偷眼镜其实是不那么冒犯的事情了。”
气氛在诡异的沉默中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安东尼转移了话题：“……我看看你的眼镜。”
爱丽丝安静地坐好。
坦白来说，阿蒙留下的诅咒效果并不强，但确实如爱丽丝所料这东西的位格达到了半神层次。
再加上诅咒本身没什么用的效果，这样古怪的搭配，让爱丽丝充分理解了什么叫恶作剧的化身。
……这家伙好像只是为了好玩啊？！
……
在爱丽丝攥着单片眼镜走出教堂之后，远在神弃之地的阿蒙，得到了一个特殊的建议：
“你看过鬼片……哦，你们这里没有电影。
“在灵异故事里，经常会出现那种主角朝猫眼……呃，总之就是那种在门上用来观察外面的东西……洞也可以吧？
“总之，灵异故事里会写，主角从猫眼看出去，发现有人在外面和她对视……
“我是说，其实从原本放门把手的那个洞看出去，只看到客厅的时候，我还挺失望的……
“你也太没创造力了吧？真是的，一点也不符合你恶作剧化身的称号，太让人失望了。”
勾起一抹笑容，伸手推了推右眼处的水晶单片眼镜，自言自语道：“看来诅咒应该是解开了……不过，这次居然没有回礼吗？”
……
终于恢复了味觉的爱丽丝，随手把单片眼镜塞进了口袋里，走到路边，准备买个冰淇淋庆祝一下。
在边走边闲逛中，爱丽丝吃完了冰淇淋，又去买了一个迪西馅饼和一杯甜冰茶。
谢天谢地她终于尝到了久违的肉香和甜冰茶特有的酸甜味道。
爱丽丝感动地闷了一大口甜冰茶，又咬下一大口迪西馅饼，在艰难地咀嚼吞咽后，她才扭头问道：“你到底还要跟踪我多久？”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路人匆匆离开，仿佛那股被跟踪的感觉只是错觉，但爱丽丝知道不是伦纳德绝对从黑夜教会跟出来了。
爱丽丝沉吟了片刻，左手拿着迪西馅饼，把甜冰茶夹在左臂和身体中间，用右手从口袋里掏出单片眼镜问道：“你是想要这个吗？”
还是没有人搭理她，于是爱丽丝撇了撇嘴，不满地把单片眼镜收了回去，边吃边回了家。
爱丽丝本以为，她会在梦境里迎来访客这听起来像是值夜者会干的事情，但让她迷惑的是，她安静睡了一整个晚上，并没有人来拜访她的梦。
爱丽丝疑惑地起了床，把无线电收报机通过灰雾转交给克莱恩，然后像每一天早晨那样边吃早饭边看报纸，非要说的话，大概比前两天吃的要认真一点。
之后，爱丽丝慢吞吞地整理好衣服，戴上“玛蒂尔达”，把阿蒙的单片眼镜夹在衣襟上，前往了教堂。
好想在捐款的时候偷走捐款箱里面的钱啊，想想就很刺激……爱丽丝用渴望的眼神瞄了一眼捐款箱，强制自己移开了视线。
第208章 Chapter 让人头疼的回礼
爱丽丝尽可能目不斜视地进入教堂，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祈祷。
半晌之后，她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扭头对旁边说道：“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裙子。”
毕竟你之前好像就表现出来过想穿女装的意图……爱丽丝忍了又忍，还是没把这句调侃说出口。
伦纳德沉默了一下，看向爱丽丝声明道：“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就是你的朋友有？”爱丽丝疑惑地看着他。
这熟悉的话让伦纳德晃了一下神，他的眼神变得沉重了一点，爱丽丝这才惊觉，她似乎不经意间复刻了过去的某个场景。
为了不让事情更进一步地往暴露身份的方向发展，爱丽丝主动引开了话题：“你到底想问什么？”
伦纳德皱着眉看向她别在衣服上的单片眼镜，吐出了一个名字：“阿蒙。”
爱丽丝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伸手将单片眼镜戴在了右眼处，学着阿蒙戏谑的语气问道：“是你想问，还是你的那位朋友想问？”
伦纳德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说你演的一点都不像。”
爱丽丝瞪大了眼睛，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质问，然后想起自己正身在教堂，勉强压低了音量问道：“哪里不像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后，爱丽丝听见了让她更激动的答案：“说阿蒙没那么弱，也没那么蠢。”
爱丽丝的笑容消失了，她盯着伦纳德看了一会儿后，笑容突然又变得明媚起来：
“你说，我把附在你身上的那个家伙送给阿蒙当回礼怎么样？
“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偷盗者’途径的天使吧？”
气氛突然凝固了下来，伦纳德与他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都没再说话，爱丽丝于是把眼镜扒拉了下来，起身离开教堂。
走出教堂门口，爱丽丝才喃喃了一句：“哎呀，走太快了，应该问一下阿蒙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回礼的……”
毕竟总不能真的把伦纳德卖出去吧。
爱丽丝叹了口气，一边往家走一边思考这个痛苦的问题。
阿蒙……偷盗者……错误……错误！
爱丽丝拍了一下脑袋，想起来了一件事：“我记得‘错误’是从英语单词‘bug’里来的吧……要不给阿蒙默一个3500词出来……”
自言自语的同时，爱丽丝在脑海里翻找她记得的单词，惊讶地发现，对于单词本里到底有那些词，她只记住了第一个abandon，放弃。
爱丽丝叹了口气，否决了这个选择：
“果然是背单词从abandon开始……这个不行，换一个吧，换什么呢……
“要不从父亲那边考虑……呃……阿蒙的父亲……呃……宋姝是不是说过，阿蒙一共有九位父亲来着……”
爱丽丝短暂后悔了一下没有问过到底是哪九个父亲，但她很快打断了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她敢肯定，这么做绝对会真的惹怒阿蒙。
……所以到底送什么呢？
爱丽丝痛苦地回到了家，继续为给阿蒙的回礼纠结。
这次倒不是因为不送回礼不礼貌，而是……阿蒙都特地来告诉她可以用献祭仪式送东西了，不送会被找上门的吧！
瘫在床上看了半个小时天花板后，爱丽丝猛地坐了起来，决定去做点什么换换心情。
爱丽丝钻进书房，翻出了她没出来的那一份“魔女的滋味真不错”，又抄写了五份，将原本的那份作为底稿留下，拿着剩下五份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