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淮阴侯若是不信,你看那边诸位皇帝。”苏辰朝那边的李世民、朱元璋、赵匡胤等人伸手,那边的众皇帝轻声干咳,一个个挺起胸膛,负起双手,仰脸观天色。
“这些都是你之后的各朝各的皇帝,有的是开国之君有的则是中兴之主。”
人群里,刘禅拍了拍锦袍,正要挺起腰板,就被曹丕拉着后领拖到后面。
“你一亡国之君凑上来做甚,后面去。”
“那是我时运不济……”刘禅看了一眼那边的刘备,腰杆挺直,也敢回上两句了。
这边,韩信跟着苏辰走到众皇帝面前,随着介绍,听着后面越来越多的朝代更替,他脸上的震惊渐渐趋于麻木。
韩信忽地笑了一下,“倘若我当年称帝,国祚怕也就几世而亡,涛涛大河一朵水花罢了。”
能说到这句,说明韩信心里算是看明白了。
“当初有人劝我称帝取代汉王,信终究难违心中对汉王的知遇之恩,至于为何想要这王爵,我从未跟旁人说过。今日,我便说给你们听,好知我韩信是何人!”
周围,如李世民、朱元璋耳朵都快竖起来了,赵匡胤也眯起眼睛,紧紧盯着这位淮阴侯。
“其实,这理由也难以企口。”韩信被众人盯着,没有任何不适,只是颇为自嘲的笑了笑,“信出身潦倒诸位在后世肯定也都知晓,受过胯下之辱,被人当做乞丐呵来斥去,那时候起,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笑容渐渐收敛,双手握紧了拳头。
“……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一步步走上高位,好让当年那些轻贱我的人,跪在我身前,自残形愧,狠狠打他们一个耳光!告诉他们,当年他们是瞎了狗眼!”
“这股念头,不断推着我往前走,后来我做到了,可是刘季忌惮我,觉得我功高盖主,可他不知道,越是这样,我越不甘心,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
附近跟随项羽转悠的龙且回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又转回头。
“这些都是我应得的,就因为我做太多,立太多功劳,就忌惮我!”韩信朝那边的祖柩车拔高声音:“是谁当初拜我帅?!是谁连夜追我回汉营?!口口声声与君平齐,做齐王,倒头来食言而肥,怪我功高盖主,那当初何必又拜我为帅,自己去打项羽啊!”
不远的项羽转过身,笑道:“就刘邦那几下子,再多给他十万兵马,也不是项某对手。”
项羽这样的人,战术上根本无法将他击败,凭借个人勇武,以及战术策略,统领麾下的江东儿郎,几乎可以说少有敌手。
真能击败他的,只有战略方向上来压制他的战术空间,最后一锤定音。
而这点上,刘邦恰恰缺少,所以才拜韩信为帅。
“淮阴侯,其实你也该感谢刘季!”项羽收敛笑容,神色严肃:“你在我帐下时,我不可能用你,其余各国更不会容你这脾气,若非刘季,你恐怕依旧寂寂无名。”
韩信陡然沉默下来,一时间他倒没办法反驳项羽的话。
他很清楚自己的什么脾性,换做其他人,还真没办法容他,刘邦能留他,确实有容人之量。
只是最后的结局,就显得不尽人意了。
“淮阴侯,往事已矣。”曹操走了过来,抬手指了一圈:“在座都是皇帝,对你当年做为,恐怕在你挟敌称齐王的时候,就已经将你杀了。”
“你看那边的唐明皇!”
曹操指去的方向,李隆基脸色一白,连忙躲到赵构身后,露出小半张脸时,曹操开口说道:“这位皇帝背弃麾下所有将领,那才叫可恨。汉高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好家伙,曹孟德这是拉人比烂,不过经他这么一比较,韩信的神色明显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苏辰赶紧上前趁热打铁也用了一些后世宽慰人的话,劝说韩信一番,到得后面,又说起他重世为人,不妨将过往抛却,在此间好生作为一番。
“打西方蛮夷?”
听完苏辰给他讲起此间世道发展到眼下这一步,韩信微微蹙眉,大抵明白自己还能活过来是为何了。
“你想让信为帅,也不是不可以。”
“淮阴侯不用说了,朕不杀任何一个华夏之人,朕也不怕任何人作乱造反。”苏辰邀着这位淮阴侯,走出众皇帝包围,到前面王殿,“朕麾下的将领,也有曾经作乱的人,但朕都有重用。”
“呵呵,连项羽那种刚愎自用的人,都能在此间风生水起,信如何看不出来。”
苏辰听他说话,嘴角都微微抽搐,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到了萨摩人的王殿,最前面的地图尚未被侍卫取下,还挂在架上。韩信一进来,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地图上面。
没有理会苏辰说话,径直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的派兵布阵。
韩信笑了笑,一句话点破苏辰的谋划。
“陛下想要这样吸引西方蛮夷主力,未免太轻看敌人了。还容易将自身陷入危险之中,殊为不智!”
皇帝被贬低,不光吴子勋,典韦和许褚都有些露出怒容。
“那淮阴侯,觉得该如何做?”
“容我再看看。”
韩信一看到地图上的战略谋划,眼中早就没有其他东西,捻着须髯踩着轻柔的步子,一边看着地图上一个个代表双方的旗帜,一边来回走动。
“信暂不明蛮夷之军,但从图上所见,如亥下之围,而陛下却想引四周蛮夷尽役于此,让二军趁隙偷袭,以达到一战而胜的目的。
但陛下此举,伤亡极高,三十万之众,岂能放之一翁,让人烹煮。尤其后路已断,粮秣、药物紧缺之下,虽有万众之兵,也不攻自散。”
“当如何做?”
“陛下可会遛狗?”
韩信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看向一侧的苏辰,“要想让狗听话,当好生带着他们溜上一溜。”
他看着苏辰的同时,手也在哈拉比托斯的东面点了点。
“当眼看尽全功之时,敌人却突围而出,换做陛下岂会甘心?定然会沿途追击,越是这般……战线越长,他们的辎重也拉到与我们一样的位置,也与他们本国拉开距离,想要回身救援,到时候就看陛下答不答应了。”
这样的计策,看似寻常普通,但如此庞大的军队作战和调动,那可就非一般将帅能做到了。
苏辰隐隐还能感觉到里面还有一些心理作战的东西。
“淮阴侯,不知……”苏辰拱起手:“可否代朕,指挥兵马!”
“这……”
韩信看着对面的年轻皇帝,眸底情绪复杂,毕竟才从一个坑里出来,他担心又掉进一个坑里。
见韩信不说话,苏辰索性说道:“朕也听淮阴侯调派!”
“不敢!”
韩信赶忙拱手,他沉吟了一阵,看了看左右,在苏辰耳旁低声道:“拜信为帅,不是不可,唯有一个要求。”
“淮阴侯尽管提。”
“信不想再做淮阴侯,可否?!”
王殿之中,韩信轻声说道。
“好!”
苏辰点点头,转身走向王座那边,从书案上取了天子令箭回来,双手托举,“朕答应此事,还请韩帅重握令箭,率天子之军讨伐蛮夷!”
哗!
袍袖抚响,韩信接过令箭,双手举过头顶,他声音洪亮。
“韩信,谨遵天子令!”
第612章 天光躁动
六月二十九,驻扎哈拉比托斯的东方军营,在劳作的萨摩人目光里躁动起来。
消息传到皇宫的偏殿,这里是新皇帝阿达尔的居所,听到塞力斯人的军队异动,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收到塞力斯皇帝的任何讯息。
他慌忙从书房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晋升为执政官、最高军事统帅布达雷斯,急匆匆去朝见塞力斯皇帝,得到的答复,却是东方皇帝已经去了城外军营。
两人随即骑马奔行而出,城市结构的问题的,从皇宫出来,只有一条道路直通哈拉比托斯的城门,一路上两人快马加鞭,惹得行人来往的街道一阵鸡飞狗跳。
到了城外,不到三里的路程,到处可见塞力斯人的骑兵飞驰。
不久,两人勒马停下,视野在前方展开,是延绵的军队呈长龙走出军营来到原野上聚集列阵。
“塞力斯皇帝苏,他是准备开战了?”
就在阿达尔呢喃时,视野远方,一匹快马飞奔向高高立起的塞力斯旗帜,苍凉的牛角号便在飘荡的白龙旗下吹响。
呜
呜呜
巨大的营盘里,那最大的军帐之中,一名穿戴山纹甲的身影,轻轻擦过手中的环首刀,映出浓眉短须的面容。
他目光有些出神的看着刀身,下颔的短须都在号角声里微微颤抖。
某一刻,锋利的刀身‘唰’的归鞘,他起身走出帐篷,温热的天光照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
他叫韩信,许多年前不过一个穷困潦倒的人罢了,别人在为温饱奔走时,他如同游侠,提着兵器四处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因为穷困,他受过胯下之辱,被人当做乞丐般施舍,哪怕投靠到当时英雄无敌的项羽麾下,依旧得不到重用。
不过,这些都是过往的事了,到得如今不再显得重要。
这纵横睥睨的时间里,他学会了如何带兵作战,学会了怎么去领导一支庞大到极致的军队。
他成为了名噪一时的齐王,哪怕后来被贬,被削了爵位,也是令人忌惮的淮阴侯。
可惜他在三十七岁那年,再没有机会统领大军。
步履踩着车轮碾过的路面前行,视线之中一顶顶帐篷在他两侧过去,旁边有士兵牵着战马过来,这人叫吴子勋,武骑常侍,天子身边负剑之人,此刻亲自为他牵马递缰。
韩信翻身上了战马,望着四周护卫而来的轻骑,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
“出营点将!”
营地外的原野上,阿达尔、布达雷斯骑着战马双双赶来,驻马在距离大夏龙旗十多丈外,远远看到了搭建的高台上,屹立的塞力斯皇帝。
他们知道这不是过去见礼的时候,便翻身下马,带着恭顺的姿态,缓缓靠近,直到甲士将他们拦下时,那高高的木台之上。
塞力斯皇帝的声音在风里响了起来。
“朕的儿郎,百战精锐!你们有许多人,心里肯定有疑问,为何往日勇往直前的天子,为何按兵不动龟缩在蛮人的城池里。”
“往日,此乃机密,朕不便告知你们,但今日不同朕决定不再小打小闹,而要打一场大仗,在那之前,朕要先引荐一人,与诸位认识!”
汇集原野的无数士兵,各军各营静立着,他们原以为当今天子会说一些振奋士气的话,然后接下来分配各兵马的战斗。
所有人都几乎准备好了,天子却要引荐一人。
“那个人是谁?”
“从天子御帐出来……从没见过,天子要让咱们见的人,难道就是他?!”
“这人谁啊?”
“看起来瘦瘦弱弱,不像吕将军、李将军、郭将军这样的勇猛之将。”
“过来了,都闭嘴!”
数万人聚集,哪怕许多人小声说话,也是‘嗡嗡’的一片嘈杂,不过随着从军营骑马跃出的身影过来,以及高台上的天子伸手一按,延绵的临时军阵,瞬间没了任何声音。
只剩四周稀松的林木,有着恼人的蝉鸣传来。
韩信骑着褐红色的战马奔行而来,他勒了一下缰绳“吁”的声音里,下马缓缓走向高台,脸上神色严肃,没有任何怯场的表情。
在众人视线之中,韩信神情肃穆的走上高台,面对走来的苏辰,他目光平静的拱起手,向天子拱手一拜。
“……”苏辰无言的向韩信拱手还礼。
随后,转身再次面向高台之外,朝密密麻麻的人群,用着内力鼓动声音,“朕身边这位,他叫韩信,将替代朕为西征军统帅,你们是朕麾下最精锐的将士,不可违背新任统帅之命,否则就是违抗朕的命令,可都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