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光倾斜,海浪扑卷沙滩。
海鸟半空翱翔啼鸣,飞过的下方沙滩,海水哗啦啦的溅起,一道道身影跳下小船,在浪花里奔跑,或呼嗬、或怪笑的前行。
风吹过海岸,也有附近的海民,正驾船远远看见了这拨过去的人影上岸,连忙将船划到附近礁石后面躲藏,待对方迅速走过海岸,向北而去。
这渔民方才急忙划起船桨往北,到了熟悉的岸边,顾不得水浪,跳下船就往村子里跑。
一进到渔村就在大喊:“海寇”
村子不大,但也有五十多户,将近一百多号人,而且这个世道的村子,大多都沾亲带故,这渔民一喊,各家各户纷纷出来。
当听到这句“海寇”,他们脸色全都唰的变得惨白。
“海寇?他们不是在海上吗?吴老四,你可看清楚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拄着拐杖过来,声音也有些颤抖。
这几年里海寇在海面上肆虐的事,大伙在海上讨生活,怎么可能不知。
而且传闻里,这些海寇几乎没有人性可言,不仅杀人掠货,若是船上有女子,若没有第一时间自杀,后面就是无尽的摧残和折磨。
当年有一伙越州的海客,带着妻妾乘船去北方燕州的飞云港,半途遭遇倭人海寇,那海客被吊在桅杆上看着妻妾被凌辱致死,而他最后也被刨开肚皮,内脏被挖空,侥幸跳海的一个侍女都被那些海寇从海上打捞上来,反正等吴州的水师赶过来,船上已经没有活人了。
整个村子听到渔民的话,心里自然是害怕的。
“真是冲我们这里来的?”
“可不是嘛,快快,先离开躲一躲!”那渔民受过县城衙门专门培训过的,若是第一时间发现海寇上岸,要立即疏散当地人前往县城躲避。
见众人还在犹犹豫豫,那渔民急的跺脚:“还愣着干什么?!他们乘小船来的,大船还在海面上停着呢,我亲眼看到他们上岸,朝北面过来。”
渔村里的老人见他神色不像在说笑,拄响手中拐杖,大吼:“听他的,快去收拾东西走!”
“太叔公,我媳妇快生了,这个时候走……”
“是啊,我家昨日捕了许多海鱼,正晾着呢,怎么拿得走!”
“我不信他们敢上岸来!”
村人七嘴八舌的说话,一个个叫着苦,但还是有人听了进去,默默的带着妻儿老小回屋里收拾了东西,就往北面的小路出村。
走了一部分人,但还有一部分想要再磨蹭片刻,在想万一那吴老三看错了呢?就算对方是海寇,万一不是冲他们来的呢?
就在这时,向西的正村口,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冲进来:“海寇!好多海寇朝咱们这儿来了!”
周围人瞬间不淡定了,纷纷看向跑进来的年轻人。
“有多少人?拿着兵器没有?”有人问道。
那年轻人气喘吁吁地点头,目光扫过一张张脸孔,吞了吞口水:“带了,快过来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尽说些吓人的话。”
“还嗦什么,赶紧走啊!”村老气得拐杖向那边几家人扔了过去,转身就让自己的五十岁的大儿子搀着自己往外走。
然而,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三十多户人,刚将心里的行囊收拾好,还没走到北面出村的小径,将近百余道身影,三五成群自朝西的正村口涌了进来,这些人身材矮小,手握刀、竹枪、弓箭,还有倭人背着太鼓。
这百余人也是也是三年来第一次登上海岸线,情绪颇为亢奋,看到那边拖家带口的三十多户人,为首那名倭人头目先是笑的狰狞,拔出腰间的一柄太刀指过去,用着倭岛的话语怒吼。
“收刮全村,粮食、女人、财物都拿走!”
一百多名倭人结阵带着杀气,朝对面惊慌失措的村人杀了过去。
而逃出村子的村人,还没其实并没有走多远,便听到后方村子里传出凄厉的惨叫,随后就是更多的哀嚎、喊叫接连不断的响起。
片刻间,有跑进山林的村人回头看了一眼,村中燃起了大火,充斥在他眸底。
此时,来不及逃走的村人,已有十多人被砍翻在地,持刀冲来的倭人先一步占据了他们退路,举着兵器威胁剩下的人退回去,让他们将手中的肉食、米粮、钱财放到地上。
剩下的五十多名村人,有近半是妇孺吓得瑟瑟发抖,面对比他们矮小的倭人,竟然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当然,也有逼急的人,抱着怀里装有全部家当的包袱,就往出口冲过去,下一刻,一支羽箭嗖的一下飞了过去,直接将人钉死在地上。
余下的人惊慌乱叫,不知谁喊了一声:“跑啊!”
众人顿时一片混乱,这边倭人此刻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冲上前,见人就杀,村中老人捏着拐杖眼睁睁看着大儿子被对方跳起来,削下脑袋,他瞪大眼睛,举起拐杖冲过去搏命,被一个矮瘦的倭人,抬手就是一枪扎穿了胸膛。
也有血性的汉子,冲回屋里拿了锄头、镰刀各种农具跟这些倭人厮杀,侥幸劈死了其中一个,背后就被箭矢射中,发出一声惨叫时,旁边一个倭人敏捷的冲上来,手中刀唰的将他脑袋砍落在地,当球一样踢飞出去。
混乱之中,年轻的妇人被几个矮个子倭人围住,按倒在地,连拖带拽拖进附近房舍里,然后传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懵懂的孩子站在地上娃娃大哭,随后就被一个倭人抱起来,丢进附近一口水井当中。
不久,远方有狼烟升了起来。
将近两个时辰,闻讯赶来的县城兵马,来到这座渔村,看到的是一片残墙烂瓦,残留余火的房舍正升着黑烟。
倒塌的墙壁下面,还有白花花的双腿暴露在外面;老人被扯开衣服,枯瘦如柴的身体被洞穿血口;也有身影被吊在村中的树上,没了生气,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麟州隆县的一帮官兵,看着惨绝人寰的画面,一个个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然而,不止这一处,麟州一千两百里的海岸线,烽火不断,三郡五县都有沿海村落被袭击,伤亡八百余名百姓。
事情一发,当地太守一边安置百姓,一边组织军民严防海上,而奏折自然雪花纷飞般呈递上燕京。
奏折过来时,正是二月中旬,正处理政务的苏辰,在听完奏折,书写的笔尖悬停在纸面上。
然后,哗的一声绣着鳞爪的宽袖拂开
龙案上的墨砚、笔架、书册扫了出去,噼里啪啦摔在地上,苏辰从龙椅上起身,须发怒张,一巴掌拍在桌面,沉重如铁的案桌轰的一下爆碎开。
吓得吴子勋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从未见过陛下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连忙蹲到地上捡散落的东西,随后就听到苏辰的声音低沉的在说。
“传令下去,让周瑜回来,朕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倭人为何虚晃一枪,杀到麟州!还有,让郑督公过来见朕!”
461.第454章 治倭之策,来不往非礼也
461.
一匹快马飞奔出了城门,披星戴月赶往飞云港。
二月二十这天,燕京城内意外施行了宵禁,四五辆马车朝皇宫汇集过去,各辆马车内的身影端坐笔直,微蹙眉头,心里大抵已经知晓皇帝要说何事,去的路上心里已想好了说辞。
待进了皇城,一路来到中宫,诸葛亮、贾诩下了车辇,以及从飞云港赶来的周瑜,也都下了马车,两边拱了拱手,一起走进中宫的御书房,带路的宦官提着灯笼,边走边说:“陛下这几日发了好大的火,奴婢服侍陛下这么久了,从未见过呢,郑督公也在书房,三位请进。”
说着,那宦官上了台阶,在两侧侍卫目光里,将前方的门扇推开。
三人先后进到书房,便看到皇帝负着手正站在书架前,翻看一本海图志,郑和也在,挽着拂尘站在苏辰旁边。
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苏辰抬了下手,“坐下说话。”
进来拜见的三人,朝郑和点了点头,坐到书案下方两侧,片刻,宫女进来上了茶水,待门扇重新关上,苏辰这边也阖上那本海图志,丢到书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眉头。
“麟州沿海四处都遭到海寇袭击,郑督公、周都督,你们觉得该如何是好?”
郑和与周瑜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擅长水战、海战的首要人选,那次被倭人海寇摆了一道,周瑜到现在脸色都有些难看。
“先说倭人领兵之将。”
沉默了片刻周瑜先开了口,做过东吴大都督的人经历过不少战事,自然不会因为被对方算计了一次,就手足无措而乱了阵脚。
“这些时日,瑜也仔细思虑过,倭人那将领用兵,颇得孙武兵法之道,一直以海上劫掠让我等习以为常,却开春之时,忽然转道登陆海岸,杀我等一个措手不及,眼下要做之事非与他在海上厮杀,而是切断对方再次下手的地点。”
周瑜对面,郑和点了点头,他看向苏辰:“陛下,非奴婢为自己和公瑾开脱,海岸着实太长,我等不惧与他在海上作战,而是提防对方不断袭扰,让我们疲于奔命,这在用兵之上,是为大忌。”
“防御倭寇,朕心里已经有人选了,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唯有一举灭掉其老巢,断其根,才能治标。宝船还有多久建造完成?”
有人商议,苏辰心里也没那么烦闷,以倭人的体量,他根本不惧,但时常骚扰就跟苍蝇一般,让人恼火不说,也让沿海百姓、海上贸易惊恐至极,一旦人人自危,大夏立国以来的威风,极有可能被消磨干净。
这是苏辰最担心的一点,心气劲儿没了,民心到军心都会受到影响。
“启禀陛下,宝船哪有那么容易,依照当初的结构,奴婢懂得也不多,只能一点点的复原。”郑和自嘲的笑了笑:“当初七次出海,奴婢自顾看海景了,哪有功夫下船舱看大船结构,这船身长达四十四丈四尺,宽十八丈,仅船体就颇耗人力,每一层都有不同结构,用于抵挡海浪、飓风冲击,各种房间,供给士卒休息。”
宝船的事,苏辰之前听过郑和讲解,光是动力系统,就有三套,硬帆、旋转橹、首尾的长橹。
硬帆主要作用就是受风提高效率,而且桅杆没有固定的横桁,使得桅杆能够更加灵活地调整方向,以适应海上变化的风云。
在两舷和艉部则是设置的长橹,这种长橹深入水中,由多人同时摇动。
船舱内还有摇晃的旋转橹,人力推动下,搅动齿轮进行水下旋转,类似现代的螺旋桨,因此具有较高的推进效率。
即使在无风的情况下,通过长橹、旋转橹转动也能保持一定的航速。而且,两种橹在设计上,针对船外涉水的面积,缩放到极小的位置,就算通行狭窄的港口或拥挤的海峡也无碍。
不过有一点比当初宝船更强的是,这方世道的木材有着极好的密封性,可以做到长时间在海中航行,苏辰也提到过用铁皮或铜皮对外面进行镶嵌,防止撞击和火攻。
飞云港那边,在造船的时候,依照重量限制,工匠们只在适合的位置,镶嵌铁皮进行一定范围的防护。
相比于宝船,虎牙、青龙等舰船则简单、快速许多。
“郑督公心里苦,朕也是知晓的。但这口气,朕着实咽不下!”
苏辰敲了敲桌面,他将目光投向那边的诸葛亮和贾诩,“现在还奈何不了他们,但也能出口恶气吧?”
“臣,暂时无计,不过将来东渡群岛,亮倒可为陛下借上一场大风!”
诸葛亮表态了,贾诩也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
“还是那句话,陛下可不怕伤天和?”
“倭人死绝,朕高兴还来不及!”苏辰微微前倾,一句一顿:“有多毒,尽快说来。”
贾诩双手插在袖里,好似无害的眼神渐渐泛起阴毒:“陛下,选上一批死囚,让他们乘船南下,船中装一些害瘟的牛羊,让倭人劫走,耕牛,宝也,一旦送到岛上……呵呵。”
苏辰脸上泛起喜色,不过随即又皱眉:“害瘟的牛,不难找,六州之地,上百万的耕牛,总有几十头得了瘟病的,朕这就下旨,在六州之内搜寻。就是那些死囚,未必肯做这事。”
“他们本就必死之人,陛下倒可格外开恩,若是做了这事,他们家眷可得一笔丰厚的安家费。毕竟谁都知道就那么集市上砍头,死了也是死了,倒不如死的更有价值。”
“不怕他们跑了?”
“陛下,你忘了瘟病?”
“上船之后,跑到哪里都是死……”
苏辰眼皮跳了跳,这老家伙是早就想到这个计策了吧,不然细节怎么细节都想好了。
“那就这么办!”
想了片刻,苏辰当即拍案决定下来,既然对方阴了自己一波,不还回去,他还当什么皇帝!
“陛下,稍等。”
这时,诸葛亮忽然开口:“陛下要下旨,请下密旨。”
“为何?”
诸葛亮放下茶水,摇了摇鹤扇,看了一眼对面的周瑜,“亮其实一直在想,倭人为何那么精确的把握住,公瑾与吕子明会从吴州过?又为何料定麟州那边没有吴州水军巡逻?”
听到这话,周瑜瞬间眯起眼帘,就连苏辰也眯起眼睛。
“丞相的意思,吴州、麟郡那边的官僚当中,有奸细为倭人通风报信?”
诸葛亮摇着羽扇,沉默的点了点头。
“传朕密旨!”
苏辰唰的站起身,让外面的吴子勋进来,“三道密旨,一,立即各州搜寻害了瘟疫的耕牛,五十头!立即运到飞云港,记住中途不可停歇,不可让疫病传播开!
其二,让燕京另提三十名死囚,说服他们出海赴死,其家眷能得五百两白银。
最后一道密旨,也是最重要的,让李白带其麾下绣衣司密探前往吴州盛康、麟郡,让关平暗中配合,找到通倭之人,就从当年与顾充文关系最好的开始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