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的宫中侍卫冲杀上去,饶是他们武艺高超,面对结阵的军队,稍作厮杀,便开始出现节节败退的迹象。
一盏茶的功夫,宫中侍卫的尸体保持握刀的姿态倒在护栏、水榭、宫檐下,延绵血泊里。
跟着杀进来的降兵,军纪并不好,冲入各个宫殿楼舍开始争抢值钱的瓷瓶、字画,各种金银细软。
遇上惊慌的宦官,便一刀劈了,碰上了女子,犹如野兽一般将其扛去角落,宫女只能挣扎无助的哭喊;有些被吓傻的宫人,目光呆滞的坐在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切。
听到杀入宫中的降军如此做派,关羽脸色极为难看,他性子向来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
“传令给赵康芝,倘若不约束士卒,关某先砍了他。”
陪同左右的关平、张苞脸色同样难看,他们是季汉集团,刘备爱民如子,对待治下的百姓向来看重,军队攻城拔寨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到了这边之后,苏辰做为后世之人,对待百姓同样给予厚恩,严肃军纪,不得侵犯百姓丝毫。
周仓当即拱手,带着命令飞奔而去。
正奔袭东宫,将吴帝的太子,以及一干嫔妃已经抓了起来,待到周仓过来,他心里咯噔猛跳一下。
他麾下俱是边军,过的辛苦,陡然进入皇宫这样的花花世界,难免控制不住手。
当下,保证会立即下令约束士卒,将抢来的东西悉数返还。
“周将军放心,赵某懂关君侯之意。”
……
皇宫后苑之中,在夏国兵马杀入皇城之时,早已得知消息的老实人皇帝康遵惊慌无措的来回走动,她妻子准备好了两套衣物,让他赶紧换上,跟着宦官、宫女们趁乱逃走。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顾丞相和范太尉让我做皇帝就没安好心。”
站在门口听了会儿外面动静,康遵转过身来,飞快脱去身上的帝袍,胡乱的取下冕冠丢到地上。
待老妻帮他换好,他吸了一口气,“不知道皇儿他们如何了,有没有机会逃出去。”又咬牙颓丧的说了句:“算了,朕都自身难保。”
就在夫妻俩打开一条门缝溜出来,看着外面慌乱奔走的宫女和宦官,连忙跟着跑起来。
此时,庭院前方陡然传来一声:“陛下,快跟我走!”
乃是太尉范离,他披头散发,手里提着带血的宝剑,带着仓惶的神色,朝这边奔来。
“散开,别挡道,我乃太尉范离!”
一把将混在人堆里的康遵夫妻俩抓住,拖着就往后苑右侧一座殿宇过去,他挥舞剑锋,将挡路的宦官、宫女杀散,回头笑呵呵的说道:
“陛下,只要咱们逃出去,还有机会杀回来的!”
他话语间的神态,尽是癫狂之色。
这时,就见廊檐那边一个侍卫浑身是血的跑了过来,半道上,一个踉跄又扑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附近的宫女顿时尖叫嘶喊,顷刻,一拨一拨的夏国士兵冲了过来,那太尉范离还想拉着康遵夫妻俩逃走,结果几名士卒挽弓搭箭,拦在前面,呵斥:“止步,丢下兵器!”
太尉范离拉着康遵又往旁边的一处亭子冲去,短促的轻喝:“陛下快跟臣走这边。”
然而就在他们进亭子里时,周围士兵已经凉亭连同这处荷塘一起围了起来。一个豹头环眼的黝黑大汉,从远处纵马飞奔而来,旋即,翻身下马,带着一干亲卫走过小径,嗓门大吼:“祸国殃民之贼,可识得俺张翼德!”
“你们别过来!”
范离发髻散乱,衣袍狼藉,他双唇紧抿,眼睛通红的盯着大步过来的张飞,举着手里的宝剑威胁。
站在他后面的康遵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时在范离身后说“太尉,咱们……咱们就不反抗了吧,反正已经被围了……”
“不……不……”范离接连说了两个不字手中的宝剑不时挥舞几下,声音歇斯底里的大吼:“你是我们扶上去,你必须得听我们的!”
“夏国人!们天子休想,拿到吴国……”他目光散乱,正回落到前面的张飞身上,到嘴边一半的话陡然一变,化作一声:“啊!”的惨叫。
握剑的那条手臂,被一支羽箭射穿,兵器咣当一声掉落地上。
“无用之话真多!”
凉亭另一侧,魏延缓缓放下手中弓箭,随后丢给身旁的士卒,过来便朝张飞拱手行了一礼,“三将军,将这皇帝拿下吧。”
擒下吴国皇帝,放到任何时候都是一件大功劳,魏延如此说,就是要将功劳让给张飞。
“哈哈,俺缺这点功劳?”
犹如回到当年的蜀汉,张飞将蛇矛丢给士卒,上前豪迈的拍了拍魏延肩头,“都叫俺三将军了,还跟我客气什么,这皇帝还有这太尉一起送给你了!”
那边,康遵看着手臂被射穿,在地上痛苦惨叫的范离,他吓得瘫坐在地,看着走来的士兵,朝魏延连连求饶。
“我不想当皇帝的,我是被他们……”康遵指着地上的范离,“……是被他们强行带来盛康,推上皇位的,两位将军行行好,一定要将此事原委说给你家天子。”
其实根本不用他解释,征讨吴国的众将哪个不知道?
何况,苏辰的命令里,并没有提起过要杀康遵一家,大抵也明白对方是被赶鸭子上架,犯不着将人全家弄死。
说到底吴国也是奇葩,皇帝做不了主,全是世家大族把持,所以与别国要屠尽宗室不同,吴国世家才是最该先杀的。
在康遵哀求声里,士卒上前将这位老实人皇帝从地上拖了起来,连同那边的皇后一起带离了此地,与他的皇子皇女受到关羽辨认,确认了身份之后,便送到城外军营,与康成乾团聚,然后一道返回中原鹿阳。
日头将尽落下,皇宫中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赵康芝处决了十几个烧杀抢掠,强暴宫女的士兵后,便来关羽这边复命。
“范离、萧之意被抓,但家眷却不在城中,该是提前将家眷悉数迁走了。”
“此事,关某已知晓,入宫前已派人去追捕了。”
走在深宫大院里,关羽有些感慨的看着这片比鹿阳还要奢华的宫殿群落,“吴国富庶当真不假,可惜钱粮都被世家大族把持,尽入他们口袋。”
吴国的情况,赵康芝颇为了解,便附和的点点头,如今整个吴国盛康已经打下来了,皇帝也已经俘虏,只剩城中一些还没离开的世家,还有顾充文没有抓住。
片刻后,关羽再次下令,只留下少部分士兵把持皇宫、皇城的防御,其余兵马悉数退出皇宫。
“走,我们去看看周瑜将城中那些世家收拾的怎么样了。”
他与张辽自西门而入,先拿了皇城,外面便交给了周瑜的水军还有,赵魁安的降军,不过等到他们出去时,便发现周瑜到底是多才之人。
一到外面,就听到斥候汇报,周瑜将世家把持吴国多年,操控皇帝行暴政,垄断贸易、关税的事一一昭告出来。
这条计策关羽想了片刻,便明白周瑜的用意,激起百姓积压心头多年的愤怒,让他们认为吴国落到如此下场皆是这些世家所为,往后夏国在这里治理,便少了许多阻碍。
“周瑜足智多谋,当年若非英年早逝,想必天下格局都会变得不同了。”关羽有些感慨,周瑜若没有早亡,带兵十万打合肥的是他,可能真就不同了。
438.第431章 六国已去五
438.
夕阳残红如血。
城中喧闹嘈杂一片,关羽骑在马背上,抚须感慨了一番,便领着众将促马进入附近长街。
此刻的街道上,昭告的奔马还在各条街道重复传达,不过已经有许许多多的百姓拿着自家的农具、厨具、挑担、棍子涌在街道上。
群情激愤,结伴一起带着周瑜的水军,还有并州军士卒前往附近的大族。
就连一名行动不便的老妪听了,都默不作声的返回家中拿起一把镰刀,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一些被城中欺压的百姓,更是发疯的找到曾经欺负过他们的豪绅家中一通打砸,不到片刻,规模变得庞大,大街小巷都是这些人的身影,有这些吴民帮衬,夏国兵卒便按着名单,一家家的清理过去。
眼下四门紧闭,除非插上翅膀飞过城墙,不然就在家里胆战心惊的等待士兵和愤怒的百姓上门。
一时之间,许多想要逃离宅邸的豪绅被黑压压一片涌过来的士兵和百姓当街擒住,也有的在家中地窖里被找到,按着名单上的名字核对之后,便让士兵带走送往城外的军营。
这一通下来便到了晚上,足足捉拿了大小朝官四百多人,家眷五千七百二十六人。
几乎大半个城池的搜捕之中,这些曾经豪横盛康的世家大族子弟,浑身狼狈,发髻散乱难见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个个唉声叹气,女子哭哭啼啼,不知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其中最惨的还是范离、萧之意的旁系,因为直系家眷已经被转移,吴国百姓、士兵便拿他们出气。
被捆缚着走在街上,不时被飞来的树枝和石头砸在身上,之后,他们被全部被关押军营当中。
而另一边周仓由那个皇城将领带领,率两千兵马赶往盛州下方的奉州,在一个叫青松的大郡里,将顾充文、范离、萧之意的家眷悉数擒获,在十月初七押送到盛康,在清点完人数,核对姓名之后与康成乾、康遵一起踏上去往中原鹿阳。
城楼上,望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远去,关羽转过身,带着一众将领离开了城墙,下去的时候挥手:“整顿兵马,尽快将吴国全境收复。”
开元三年年,十月,盛康平定,就在诸军休整两日,往西南继续收服各州各县的同时,奉州靠东南,换上一身寻常百姓服饰的顾充文与几个心腹躲藏在靠海的小渔村里。
他躲藏这些时日,消息并不灵通,也不敢派心腹出去打探消息,就怕暴露身份,引来搜捕的差役和夏国兵马。
原本约定在昨日,与家人在这里汇合,一起出海去往东面群岛,可顾充文在这里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全家老小,以及顾家旁支悉数被带走。
一时间,这位五十出头的老人在渡桥上足足发了一天的呆,到了今日早上,他才让几个心腹将带出来的金银搬上出海的船只。
“我一定会打回来的。”
开船之后,顾充文站在船舷,看着渐行渐远的小渔村,以及祖祖辈辈生活几百年的江东之地,眼泪流了下来。
他捏紧船舷上的护栏,咬紧了牙关,“待出海之后,我定不会让你夏国安生,穷极毕生也要为我妻儿老小报此血仇!”
握拳,狠狠在护栏砸了一下。
……
十月中旬,蝉鸣声在繁华的街道上歇斯底里的嘶鸣。
伴随蝉鸣的,是人的喧哗、热闹的话语。
鹿阳东门集市口,早已会华夏之语的男女老少,他们衣袍整洁,面容干净,聚集在集市口四周,将街边、附近茶肆、酒楼占据,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前方昨日搭建起来的行刑台。
周围一片的话语里,大抵是这样在说。
“夷三族啊……怕是要砍许多人的脑袋。”
“上一次听说还是老夫小的时候,想不到临到半截身子坐在棺材里了,还能见到这么可怕的株连。”
“那是他们活该,听我大姐夫的小姨子的男人的舅子,这些人心黑着呢,跟海外那群像猴一般的矮子勾结阻我夏国海上舰船,还把明港那块地给人家。”
“别说了,来了来了!”
众人齐齐偏过头,然后迅速让开,一队衙役持着水火棍,驱赶人群,让出一条道来。
不多时,便有铁链的声音响起,这是死刑犯才有的待遇。
叮叮当当的铁链晃荡声又接连不断。
茶肆、酒楼上的百姓、亦或文人雅客、江湖豪杰,看到这一幕摇头叹息,也有人朝走过的队伍吐去口水。
无数交织一起的视野里,那是一群穿着污秽囚服,披头散发的身影,拖着脚链步伐蹒跚走过街道。
当中不时还有孩子的哭声、老人戴着脚链唉声叹气、妇人死死拽着男人的衣袖啼哭起来。萧之意也在当中,他看上去比在吴国时消瘦了许多,整个人无精打采,形如枯骨。
他前面,是他十四岁的孙子,哭哭啼啼的跟着在走。
“阿爷,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十四岁的少年问出这句话,队伍里的哭声更大了,萧之意默不作声的走着,伸出手在孙子头上抚了抚,便是他最大的安慰。
走过街头,四处都是夏国百姓,有人朝他们吐口水,有人为他们惋惜,老人想哭,想要求饶,可该说的,该哭的,都已经说完了、哭完了。
最近的时日里,他心里也想通了。
……萧家享受民脂民膏两百年,该有此报。
片刻,他们被羁押站到附近一块空旷的地方排好,随即,他与几个儿子先一步带上了行刑台,被刀柄击敲打,身子骨踉跄的跪了下去。
萧家父子八人跪在台上,刽子手握着鬼头刀走上前,一名监刑的官吏上前向宣布了罪状,随后,返回案桌,抬手挥开。
八个刽子手上前,在一片哀声哭喊声里,手起刀落,八颗人头带着血线齐齐落地,萧之意的头颅更是滚下台,惹得下面靠近围观的几个男子吓得跳起来,生怕被人头沾染了晦气。
台上的尸体被拖到了一旁,紧接着脸色发白的衙役们,将萧家的家眷提了起来,这些都是旁支的妇孺在当中凄惨的哭了出来,不断哀求。
随后被带到台上,跪下,举刀,然后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