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走到他旁边,没什么顾忌的坐到地上,“伤怎么样了?”
“已好上一些,多谢陛下关心。”
“关于都督来这边……可有什么想法?”
“呵呵……不过是当别人的挡箭牌罢了!”吕蒙似乎已经知道一些事,也坐下来,头枕着树身笑起来,“孙仲谋让我来,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苏辰也叹了口气,孙权要是给的是黄盖、凌统、丁奉这些人,就没那么多事,偏偏将吕蒙弄过来,就算吕蒙这个当事人不说,他心里多少也是这么认为的。
“都督什么时候,想要带兵打仗,就随时派人过来寻朕告知便可。”
这样的事,苏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有时候说多错多,还不如让吕蒙自己去想,至于关羽那边,迟早都要面对的,还是让吕蒙自己拿主意。
离开这边后,苏辰又要开始投入繁忙的政务,等处理完,已经是快到晌午了,看着筐里一堆奏折,起身负着双手,走到殿外,望着升上云间的太阳,在典韦、许褚不解的目光里,叹出一声。
“这就是皇帝啊还不如上战场杀敌来的痛快,这些事让诸葛亮他们解决即可。”
目光远去天云。
宗庙前,手拂过粗糙的树皮,吕蒙站起身望着上方的树笼,以及树枝间透下来的阳光,仿若繁星在他眸底闪烁,曾几何时,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将,知耻而后勇、勤奋好学,严明军纪,这才走上更高的位置,杀了关羽却被许多人诟病。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孙权悄然过来,看着树下仰头的身影,小声唤了声:“子明。”
那边,望着树顶的吕蒙,深吸了一口气:“……主公,吕蒙从未想过对关羽下手。”他轻声说了一句,缓缓垂下视线,看向侧旁的孙权,曾经的主公,挤出一丝笑:“……可我有的选择吗?!”
声音低沉,孙权仿佛心里有所亏欠,他羞愧的将脸偏开时,对面的吕蒙忽然大笑。
“哈哈……哈哈……主公,我没的选择,连自己如何死都无法选择。”
他笑起来说着,可目光满是全是悲怆,周围走动的皇帝看过来,曹操叹了口气,对身旁的赵匡胤轻声道:“好好一员大将,被当做弃子。”
风吹着树枝沙沙的摇曳,好一阵,吕蒙的笑声才停下来,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凶狠的看向孙权,后者被惊了一下,连忙后退:“子明,你要做什么?!”
“主公……”
吕蒙声音低沉,缓缓抬手,看着眼前身影,双眼有着热泪滚下来,“这是末将,最后尊称你一声了。”
说完,重重拱手,躬身一拜。
“子明!”
孙权想要上前劝阻,吕蒙直起身,在孙权的目光之中,显得陌生、冰冷,一句话未说,转身大步离开。
他急忙追上:“子明,容权细说……”
大步而行的吕蒙瞧了他一眼,突然暴起,挥起手臂就是一拳砸了过去,孙权还未将话说完,便是整个人都横飞出去,没入附近一颗大树,又从树后面穿透出来,翻滚在地上。
周围看戏的皇帝没人去看吕蒙,而是盯着那被打飞的倒霉蛋,窃窃私语,不时发出笑声。
“孙权,再靠近我,定将打的魂飞魄散!”
吕蒙侧身回头,看着树后滚在地上的魂魄,几乎低吼出来,旋即转身大步离去,看也不看一眼身后挣扎起来的孙权。
“往后路,我当为自己走!为自己活!”
他身影走去远方,话语仍旧响亮的传过来。
而那边的孙权失魂落魄的坐起,一旁唐明皇李隆基缓缓走来,取过一件单衣为他披上,同病相怜的蹲在孙权身边,表示理解的拍了拍他肩头。
433.第426章 土崩瓦解
433.
九月初九,盛康
燥热的天光照在外面,顾充文坐在正厅里,望着门外亮晃晃的映在庭院的阳光,放在案桌的手边,是最近递上来的情报,心里的战栗已经难以压下来。
夏国水军已经拿下明港,赵魁安的水军一万两千人尽数投降。
外面有人走进丞相府,太尉范离坐到一侧,也是沉默的看着照进窗棂的阳光,光尘飞舞间,他低声说了一句。
“听说赵魁安投降,夏国的水军占了明港,那边距离盛康有三百里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水军而已……肆虐原野、海上尚有作为,但攻打城池,你我当安心一些。”顾充文揉了揉脸颊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这些天里他头发都比往日白了许多
“精力还是放到三州之地的那两支夏国兵马。边军那边,可杀过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东西两面的情况已经不能用溃败来形容了,水军全部倒戈,而东面的战事,自瑶州被突破,原本固防的第二道防线,却没有任何作用,夏国统帅关羽、张辽直接率军四散,杀入附近三州,遍地开花,将原来的布局彻底打的稀烂。
眼下,布置在第二道防线的兵力,只得抽调回援京师,在正东面重新布防,静等吴越边境的那支偏师支援,前后夹击夏国军队。
“已经进入抚州,距离夏国军队所在的远州、历州很近了。”
范离做为太尉,掌控军事,但事实上,他本身没什么军事才能,手里能打仗的将军,几乎全都派了出去,剩下的酒囊饭袋,留在盛康,做守城的准备。
“那就让边军好好的打,还有希望赶走夏国兵马,辎重后勤方面,告诉负责的赵贲一定要万无一失!”顾充文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到了这份上,江东世家不可自乱,当全力合作,才能继续享受攒下的这片基业!”
那范离沉默的点点头,到了如今紧要关头,除了希望倭人的水军能赶来,在海面上纠缠夏国水军外,原野上,唯有边军拿得出手,去打硬仗了。
不久,顾充文保持笑容,拱着手送对方离开,眸底却是一片不屑,作为世家,从来都有两手准备的打算,投降夏国这条肯定走不通的,先不说康成乾已经先一步投降,光是将明港做为条件与倭人做交易,那夏国皇帝到时候还是会清算到他头上。
“出海吧……远离战火,另起炉灶也是一条退路。”他负着手慢慢走出房门,是一片刺人眸子的阳光,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语在响起:“去哪儿呢……倭人那边可以去试试。”
他望着这片天空,鸟儿划过飞翔的轨迹,落在枝头,如絮的白云在阳光里流转,看不见的西边远州、历州两地,成千上万的人、和战马奔涌原野,迅速的在江东土地上穿行,一路上以战养战的策略,并不攻城拔寨,倘若有军队出城阻截,便摆开阵势将其击溃,再继续前行。
对于此刻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来说,夏国军队的策略让人捉摸不透。
但各郡各县的太守还是县令,不管看不看得透,都在城中加固城墙,组织青壮守城,征召的命令不断发下去。
也有胆大的将领,带兵出城想要从后面给予过去的这支入境的夏国兵马一记狠的,然而,张飞所率的虎步营,依靠铁甲重步硬生生挡下对方进攻,随后张辽统领的千余轻骑增援过来,直扑这边的战场,一炷香,九千吴国士卒被贯穿,那将领拖着残兵败将不得不退回去。
九月十一,并州军突入远州,杀过七十里陡然转向,扑向从泾县过来的吴军,高顺带陷阵营率先迎击,硬生生将对面主力钉在原地,为张辽、张飞赶来增援争取了不少时间。
九月十五,蝉鸣静谧,阳光收敛,江东这片地面上下起了暴雨,来自吴越边境的两万边军从抚州杀过来,将突兀出现的兵马让后队的关平、张苞始料未及,甫一开战,便接连战败只得迅速撤走。
不久,更多的战报接踵而来,落入张辽手中。
自关平败走,陡然杀来的这支吴兵率轻骑、轻步长途迂回丘陵地带,奔袭张飞所在的侧翼,但并未撼动虎步营军阵!随后迅速撤走南面,半道设伏回援的张辽,原本一击得手,却被张辽中途反击,他亲率八百骑,奔行十五里,直插这支吴兵中阵!
举着‘周’字的大旗直接被砍倒,这支吴军仓惶撤走,仍被张辽一路衔尾追杀,斩首三千级。
到得九月十七,张飞、高顺、关平、张苞,以及从历州的魏延率兵返回,重新整合归拢,对于那支狡猾的吴军,张辽等将才知是一个叫周田生的人率领。
隶属吴国西面边军,主帅为赵康芝,总兵力为两万,从抚州那边过来,救援盛康的,两边都没有废话,直接上去便硬生生的杀到一起。
这也是张辽等人过江,碰到最为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一时间,烽火燃烧半个远州,青湖、皂阳、龙门三郡各县,都能看到夏国与吴国的兵马交锋的战场。
做为吴国这边,周田生心情激动,他披着铁甲,身材壮实黝黑,手心全是老茧,看得出一名务实的将领。
但很少知道,他曾只是一个越地吴民,祖上几辈都是农人,到了他这,也是农人。
两年前,越国欺压吴民,死了不少人,许多吴民反了,周田生也在造反的队伍里,从一个普通的士卒,杀到义军将领,在越军的追杀下,带领两千多人在山里转战,最后带着仅剩的一千两百人冲出了越军的包围,回到吴地,并被赵康芝拉入军中,组建了一支八千人左右的领山军。
两年过去了,与天下强军交锋,纵然在战场上败了,可在那几次的战术上,他算是赢了一局。
此刻,与对面名为高顺的夏国将领交锋,他血管内的鲜血都在燃烧起来。
“第二预备小队从东南穿插两里,先设伏,半个时辰没有夏国支援兵马经过,立即朝北增援那边的同袍。”
脚步声、马蹄声,人说话的声音交织围绕在周田生身边,隐蔽的山坡之上,他一身铁甲,立在坐骑前面,目光望了一会儿有着厮杀的声浪传来的方向,并不偏头的朝身旁传令兵发出一道命令,山坡后侧,便响起军阵的调动,一支百余人的小队潜入附近山林,快速而去。
“不愧是天下最强的军队。”周田生见识过越军在山中的骁勇善战,而他的士卒也是不断死亡中甄选出来的。
三个多时辰的较量,那支只有千余人的陷阵营,没有丝毫崩溃的迹象,对方甚至还在攻防间来回变换阵势,迎刃有余的应对他麾下兵马的进攻。
“嗯……怎么回事?”
周田生皱起眉头,目光从斥候传来的讯息里,偏向此刻战场的右翼。
与此同时。
战场的另一方,高顺站在山岗上,神色沉静的看着手中情报,对于手中八百陷阵营,两百辅兵的表现,极为满意。
已经完全达到了他的要求。
“对面那支吴军,之前的打法倒是不错,现在又转变的稳妥,应该是之前太尉布在吴越的棋子,想不到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了。”
他缓慢呢喃,顿了顿,“不过还是太嫩了。”
高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旁的传令兵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表情,旋即转身飞奔,挽弓射出响箭,山岗下方的原野,原本像钉子一样扎在那的陷阵营,陡然一改攻势,怒涛一般朝不断进攻的这支吴军压了过去。
434.第427章 离心离德,东吴的终潮
434.
天色显出昏黄,火焰在林间延烧,荒草间是蔓延的血线,整个原野上都是人厮杀的身影,地面更是被染成了赤红色。
箭矢不断在天空飞舞落下。
厮杀的战场左侧,两里之外,一伙步骑参半的两千兵马从山野林间跃出,‘张’字的旗帜飘荡,为首将领,乃是张苞,他倒悬蛇矛,率军掩杀过来。
“什么?哪里来的军队!”
周田生听到斥候的汇报,陡然间明白,那陷阵营一开始就打着消耗他部下的体力,让另一支兵马以逸待劳。
“为何还有一支兵马,赵帅不是说各曲都会缠住对手吗?夏国这营兵马哪里来的!”
他策马奔出了几步,然后停下:“让后队填补,前队徐徐后撤,不得慌乱!”
“是!”
“一定要保持阵型!”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势随时都会变好,对方又是沙场宿将,比他厉害心里多少有准备的。
周田生先是惊慌了片刻随后冷静下来,立即下达撤兵的信号。
各种命令渐渐有条有序的进行,这让掩杀过来的张苞没找到机会,颇有些遗憾和感慨。
不过,高顺那边,还是让人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迟疑了一下的张苞,当即相信高顺的判断,率领骑兵先行冲杀过去,朝着后撤的军队左后方切入!
果然,张苞率一千轻骑杀到的时候,这一侧的军队在后撤中,竟有一处空当,当即率军冲杀过去。
“让骑兵上!”
观望战场的周田生赶紧发出命令,让山坡下等候九百骑兵从侧翼穿插上去,试图挡住张苞的冲杀。
然而过去时,那边后撤的军队,被夏国轻骑袭扰,已然形成溃退的趋势。
这支初建的领山军在溃退里,各营各队间尽量做到相互遮掩,可终究为时已晚,已溃败的前军,与想要遮掩保护的其余兵马,混杂在一起,整个战场两边加起来超过一万人的战场被搅动的混乱不堪。
陷阵营冲上去,张苞的轻骑侧旁掩杀,随后一千步卒赶过来,将混乱制造的更大。
密密麻麻的尸体倒在原野上,火箭点燃了附近树林,后撤的领山军也在周田生的命令里一边整军,一边抵抗,稳住阵脚。
好在里面有两千人是他从边境带来的嫡系,溃败了一阵后,便稳住了阵脚,让对面的两支夏国军队再没有可乘之机。
到得天光降下,周田生看着只剩三千多人的队伍,几乎人人带伤,他双眼发红,捏紧了拳头,不久回到驻扎的军营,旋即,自带了亲兵赶往中军大营那边。
“赵帅,你出来!”
他边走边大喊,营内的士卒纷纷望过来时,中军帅帐那边,已有赵康芝的亲卫迎上来,“周将军,为何在营中大呼小叫。”
视线之中的周田生并未回答这些帅帐亲兵,伸手将他们推开,双眼布满血丝,径直走向帅帐,口中道:“赵帅,为何有一支夏国兵马出现在我这边战场,为何不提前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