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吴子勋带着命令下去,不久,令骑携皇命飞奔而出。
黑底白龙纹的旌旗猎猎飞舞,长龙一样的队伍继续前行,被虎卫虎威护在中间的御辇内,苏辰弹了弹袍袖,朝车内喝茶的两个老人笑道:
“说实话,朕不喜欢让贫穷百姓动不动就下跪,当皇帝讲排场、讲威仪是该的,但在百姓面前这样,就没意思了。”
苏辰续上茶水,端起品了品:“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皇帝不让人怕,别人就不会畏惧朝廷,人就不好管理了,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对百姓当仁治,他们是最知道感恩的一群人,也是最朴素的一群人!”
“陛下,心里甚有感悟。”贾诩放下茶盏说了一句,嘴角露出一丝笑,眼睛都眯了起来,越来越像头狐狸了,他之前七十多岁的高龄,如今再看,也就五十出头。
“三军演武,也是奇思妙想,用武力震慑四国,在他们心底打上夏国兵强马壮的烙印,往后与陛下军队厮杀,就会显得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车里还有一人,乃王朗,他附和一声:“陛下武功韬略皆有,又年轻雄壮,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司徒和太尉也要恭维朕了?”苏辰忍不住笑起来。
王朗正了正脸色:“此乃实诚之言,无半毫虚谈。”
车内稍静一会儿贾诩忽然开口:“陛下,臣心里一直好奇,不知可否当面询问陛下?”
“太尉请说。”
听到这头老狐狸也有好奇的东西,苏辰心头跟着好奇起来,听听他要问什么。
后者看着苏辰片刻,抚须问道:“陛下……也知诩当年用计不知后世之人,对诩是何评价?”
“我也想知。”在旁听了片刻,王朗如此也说了一句。
苏辰愣住王朗倒也还好,没料到贾诩也在乎这个?
后者看到苏辰脸上表情,呵呵笑了两声,“诩也是凡夫俗子,也有七情六欲,自然也看重身前身后之名,也在意旁人评价。”
“太尉真想听?”
“陛下但说无妨。”
“后世之人常说贾诩用计毒辣,一击制胜,谋士无双。”
贾诩低垂着脸,不过眸底还是泛起一丝精光,微微抬脸抚须笑着点了点头:“高看了。”
“陛下,那我呢?”王朗赶紧放下茶盏,看向对面的苏辰,“我从江东一路北上中原,历经磨难,坐在司徒之位,还能随军出征……”
“你被诸葛亮骂死了。”
王朗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张了张嘴,坐回去重新拿起茶盏,云淡风轻的品着,好一阵才挤出一声。
“这会儿,我不惧他!”
苏辰笑着没有说话,不过等过了浑河,进入中原鹿阳,诸葛亮正在那,不知两人一见面会不会又开始口舌之争。
想来已经换了一方世道,该不会对骂起来才对。
车辕吱吱嘎嘎的转动,车厢随着路面不平,摇晃起伏,侧面的山麓林木绿叶在风里轻摇。
官道上长龙缓行,一侧还有不少商队、行人驻足观望,而在队伍不远,是一支奔行的骑兵,名叫吕布的将领,骑着赤兔意气风发,一杆画戟就横挂在马侧,随着起伏,与箭筒发出轻微的碰撞。
他旁边还有一骑,少女骑着红马,身着红戎服两档甲,头顶一金冠将青丝束成马尾垂在脑后倾洒飞扬,手中持一杆月牙戟,相对她父亲吕布的方天画戟,要轻巧许多。
战马畅快的在队伍一侧原野奔行,马背上的少女如沐春风般银铃轻笑。
“爹,这方世道,与咱们那会儿确实有些不同。”
“哈哈,是有不同,但更加畅快舒坦!”吕布缓下马速,回头看了眼紧跟上来的女儿,往日威严的神色,多了许多笑容。
就连身后的控弦狼骑们也都明显感觉到了。
不过自从吕玲绮来到这方,重拥亲人的感觉,让吕布有些絮絮叨叨,他带着女儿各家拜访,让众人见见,认识一番,大有告诉别人,这是他闺女,往后别欺负她!
这次南下演武,同样带在身边,生怕自己一个回头,女儿就不见了似得。
“爹,你来到这方世道,女儿感觉变了许多。”
吕玲绮不足双十之数,青春靓丽,但也并非懵懂无知,跟随父亲颠沛流离的那段时间,她看着父亲从意气风发的无双之将,渐渐颓废成了酗酒之人。
过来的这十几日相处,明显感觉到了父亲不再被人骂成三姓家奴,还结交了好友,得到了往日没有的尊敬,刚来的那会儿,她看到赵子龙都与父亲有说有笑,整个人都惊得下巴都合不拢,听到关羽、张飞在此间,还有曹操的部将也来了,刹那间有种又回到徐州的错觉,差点劝阻父亲自保……
“当然变了许多,爹死过一次啊……”
吕布缓下马速,提戟与女儿并行,望着前方奔行的麾下骑兵,脸上笑容渐渐收敛,有着淡淡的思绪挂在了脸上。
“……人要活的明白,明白就是知道自己该要什么,该走什么路!为父在这里渐渐明白这个道理,你猜是谁点醒我的?”
“关云长?”
吕玲绮手指夹着润润的下巴,“难道是张飞?”
“那环眼贼只会骂人,讲不来道理。”吕布呸了一口,这才说出对方名字:“是董卓。”
吕玲绮在马背上瞪大眼睛。
“董……董贼?”
“没想到吧?为父也没想到,一个暴虐成性的人,居然有如大的变化。”吕布已经不那么惊讶了,他笑起来:“等到了中原鹿阳,看到他本人,会更惊讶。”
父女俩正说着话,一匹白马从侧旁奔驰上来,那马背上也是一员女将,白袍白甲,提一杆雪亮的长枪,扎着马尾,额头裹着褐色覆额带,朝吕绮玲挑了挑下巴。
“玲绮,随我骑上一圈。”
一侧的女将是最近在燕京认识的,吕玲绮跟着父亲拜访赵云时,便遇到了对方,知道对方也是才来,又会武艺,加上父亲与赵云熟络,燕京的几日里,时常会去找到对方,结伴逛燕京城,熟悉环境。
“骑就骑!”
吕玲绮一夹坐骑,红马撒开蹄子奔行而出,马云禄哈哈一笑,像其兄长性格那般,朝吕布点了下头,策马追了上去。
听到女人的笑声,赵云正与几个斥候说话,偏头看了眼,行进的队伍间,一红一白两员女将在大军一侧纵马狂奔。
他将斥候打发离开,与吕布一样,脸上笑容就没断过,大抵是来这里最开心的时候。
女子独有的笑声,在全是男人的军队里,是极为醒耳的,李玄霸闷闷不乐的看着纵马奔行的两个员女将,想起十几日前被二哥训斥的气又上来了。
他偏头看到侧卧马背上的少年将军,略带着酒气,正呼呼大睡,伸手一把将其抓过来,提到面前,来回摇晃两下。
“冠军侯,你醒醒!”
霍去病被陡然晃醒,睁大的眼睛瞬间一眯,伸手就去拔剑,还没拔出半截,就听李玄霸说道:“你教我骑马!”
被他抓在手中的少年将军不知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好啊!”
之后,行进的军队便看到一个威猛的大汉,直接将狂躁的战马放倒,然后岔开腿坐上去,随后那匹战马挣扎起身,将李玄霸顶在马背上,受惊的狂奔而出,趴在马背上的李玄霸“啊啊啊”的怒吼,努力的保持平衡,一溜烟儿追向前方队伍。
抵进五月,南下的军队穿州过境,沿途有各州郡补给,一路抵达鹿阳城北二十里,诸葛亮、夏侯渊、张、乐进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苏辰从御辇下来,上前跟留守此间的两人拱手见礼,夏侯渊颇为兴奋从后面推出一人,“陛下,这是我族兄!”
他引荐的那人,身材挺拔,略有些消瘦,两鬓斑白,仅有的一只眼睛审视苏辰,略略抬起手一拱。
“夏侯拜见陛下!”
“夏侯将军!”苏辰见到太多名臣武将,心早就练的波澜不惊,拱手还礼时,他身后紧跟下来的贾诩、王朗上前,后者见到诸葛亮的刹那,瞪圆眼睛,吐口而出。
“诸葛村夫!”
那边,诸葛亮停下羽扇,看到王朗时,脸上表情也愣了一下,“阁下是……”
“诸葛村夫,你不记我是谁?”
诸葛亮皱起眉,摇了摇羽扇,心里明白却笑道:“亮之敌,有名有姓者难以计数,汝却是不知……”
“村夫狂妄,你若不知,老夫便告诉你,我就是那二臣贼子,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妄活七十有六,寸功未立,妄食汉禄,且就是厚颜无耻,在你面前摇唇鼓舌,狺狺狂吠!”
王朗两手一摊:“你奈我何?”
诸葛亮微微张嘴着嘴,手中的鹤扇都不由掉落下来。
周围众人,或正上前的吕布、赵云等人,也都愣愣的看着他,对面的夏侯悄悄凑近族敌夏侯渊,“这老家伙怎么也来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啊,那会儿我都死了,幸亏死的早……”夏侯渊将脸埋了下去。
324.第319章 重聚鹿阳
324.
2023-11-25
“当年诸葛亮骂他有多狠,王司徒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苏辰后退一步,偏头朝贾诩低声询问。
贾诩想笑又不方便笑出来,强忍着嘴角,压低嗓音:“阵前之事,也就大都督曹真知晓。”
苏辰看到这场面也颇为头疼,能让王朗如此过激,自爆那些事可想诸葛亮当时在他心里留下多大的阴影,说不得比剧本里还要狠得多。
此时,那边的诸葛亮也被震惊了,他早就知晓对方是谁,刚才那番话不过戏谑一下罢了,没想到对方竟把这些话给说出来,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找什么话跟对方说。
“原来是王司徒,许久未见,口舌不同凡响。”
“哪里哪里。”王朗拱手过去,“老夫可不及诸葛丞相鞠躬尽瘁,北伐这么多年,汉室都没复兴,可从自身找找缘由,反思一番?”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诸葛亮笑容收敛起来。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王朗也垂下手,目光直直盯着对方,两人斑白须髯在微风里微微抚动,四目眯起的刹那,苏辰忽然招招手,“走了走了。”
周围众将原本还想观战呢,被这一说反应过来招呼众兵将离开,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诸葛亮和王朗还在对视。
王朗一抚长须,“诸葛村夫,我与往日非比寻……”
回答他的是诸葛亮挥来的拳头,的打在他右眼眶,整个眼眶都青黑一片,跌跌撞撞蹲下来,本能的抱着脑袋,被诸葛亮好一阵拳打脚踢。
后者捡起羽扇朝地上的王朗哼了一声,坐上四轮车,被士卒推行而去。
这边,苏辰领着众将自北面玄春门进入繁华的鹿阳城,这里曾经是魏国的国都,被苏辰麾下将士攻下来后,几经修缮,才恢复到当初模样。
马云禄、吕玲绮骑在马背上,一脸好奇的打量这方中原大城的街景,与北地的燕京自然更加繁华,且人口众多,而周围将领大多来过这里,甚至打进皇宫,没觉得有什么好看。
入城之后,苏辰从御辇下来,换乘了战马,与夏侯渊、张说话。
“董太师、关将军、张将军可都率兵回来了?”
“都已在路上,董卓的兵马要快一些,已经过了一半路程,马超先行一步,应该今日下午就能抵达鹿阳。”
夏侯渊独领一方的本事还是厉害的,至少一座大城上百官下到情报都能打理的仅仅有条,只要不自诩勇武了得,跑去做士卒的活就成。
说着话时王朗从后面过来,跟在苏辰、夏侯渊兄弟后面的贾诩偏头看他,微微蹙眉:“司徒,你眼眶……”
王朗骑在马背上愤愤不平,唾沫飞旋。
“我失算了,诸葛村夫这次居然不讲道理,竟动起手来……”
随后,与前面一点被士卒推行的诸葛亮对视一眼,王朗‘哼’了声将脸偏开,嘴里‘嘶’了一声,捂着青黑的眼眶,在马背上唠唠叨叨。
“村夫就是村夫……仗着身高比老夫高大,又欺老夫年老体衰打不过他,竟然偷袭,不讲武德!”
他话语间,前方的苏辰向夏侯渊、乐进询问了演武的场地,按他的意思,不能放在皇城,皇城虽大,但多有建筑占用了空间,仅有的广场塞几万人显得拥挤,别说演武了,跑起来都难。
演武的命令发往这边时便让夏侯渊在城东陇桥设演武场,平整土地,到筑观礼台,和烽火高台数座。
眼下听到基本已完工,便不再多问,回到皇宫后,又与诸葛亮单独询问了一下中原政事,之前推行的燕文已改,转而学华夏文体,朝令夕改确实有些麻烦,让人生厌。
命令下达后,诸葛亮这边也确实遇到抵触,但随着新科举制度将在北地试点,原本有抵触的学子文人们,一改之前的抵触情绪,甚至还托人,或请官府内的熟人帮忙从北地购买华夏文体和书本,先一步学习。
要知道,平民学子想要从前那般科举出人头地,几乎难上加难,尤其擅工,不擅典籍的人,简直就是福音。
术业有专攻,这可是说到许多人心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