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来离间,今日过来想问老将军,齐梁兵马已溃败而走,四十万大军,如今只剩十六万可用,真有把握将孤麾下兵马杀败?”
“哈哈,十六万兵马在老夫手中,足矣!”
明媚的天光有些刺人眼眸。
苏辰阖了阖眼帘,拱起手:“敬老将军雄威,不过孤麾下将士也不是那般放弃,待休整过后,你我再决雌雄,可敢?”
“有何不敢!”赵广师用兵多年,从未小瞧过谁,别听对面说‘待休整过后’就觉得有机可乘,相反,对于面前的年轻人,他心里也有一份对对手的敬重。
两人各自说完,朝来时的放心返回,不到片刻,燕军开始后撤,有条不紊的往广甫方向而去。
这边,又将领过来劝说全军掩杀,都被赵广师拒绝。
“其兵马非败退而走,何况齐梁兵马已败,对方士气正旺,上前追杀必会遭到对方伏击!”
军中将领话语被这位老帅一言压下来,从京畿跟随出来的将领心中自然有些不服的,但碍于对方威望,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写了信函,递送鹿阳。
眼下战事风云变幻,魏国军队一败再败,先是三州九万,接着又是齐梁客军九万,接连战败的战报传入鹿阳,上至朝堂,下至民间百姓人心惶惶,加上城中粮价日益高涨,生出不少怨声哀道。
已经有声音开始呼吁早日结束战事。
七月十九,前线的战报在夜色里进入鹿阳,快马奔入皇宫,消息随即被皇帝按了下来。
是夜。
尚书袁逢府上,老人捻着须尖,看着面前这位年岁与他相差不多,却显得极为恭顺的老胖子,语气温和。
“虽有些本事,但资历不足,何以统领大军。”
“回禀尚书,我知我资历不足,可耐不住报国心切……”安禄山一屁股坐到地上,盘起两条腿,“今日听说齐梁兵马战败,燕国不进反退,而赵老将军却按兵不动,急得我尿都快滴出来了!这不跑来尚书这儿埋怨几句,说说心头苦闷嘛。”
老胖子这番话显得没有规矩,可在袁逢听来,是将他真正当做知心之人,老人呵呵笑了笑,“大都督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陛下都没说什么,你我操什么心!”
“怎么不操心,燕国军队都打到外面了,再近一步就打到鹿阳了,咱们都在城里,还是朝中文武,万一……我说话就这么耿直,尚书莫怪。万一要是打进来,咱们可就是降臣……以后可就没出头之日,现在的官位都保不住,我怎么能不急!”
袁逢保持笑容倾听,眸底却是闪过一丝神色来。
到了第二日上朝,消息几乎已经在朝中传开,赵传廷坐在龙椅,面无表情的听着各个臣子的奏折,待到兵部尚书这里,袁逢出列,直接开口,说起了与昨日不同的话。
“陛下,臣有事请奏!”
赵传廷眼皮跳了跳,心里大抵也知晓这位身边的心腹老人,要说什么了,直接挥手打断:“尚书要说什么,朕心里清楚,就不奏了,退下!”
下方出列的老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道:“陛下,臣昨日接兵部战报,前线将士递折,言大都督在阵前与燕国夏王会话,而后夏王后撤休整,大都督却按兵不动,是为何故?自古以来,用兵者岂能讲信义,倘若会话之时,大都督及麾下亲卫突然发难,那夏王就死了,燕国军队不攻自破,何苦一拖再拖?!”
他话语落下,两侧也有文武上前附和。
“臣等觉得袁尚书说的有理,大都督率大军讨贼,却一路推进缓慢,坐失机会,齐梁兵马战败,大都督难辞其咎!”
“够了!”
魏帝拍响扶手,站起身来。
下方,袁逢丝毫不惧,他抬起脸,躬身拜下:“陛下,大都督往日用兵有方,为何面对兵力相差如此之多的敌国军队,却寸功未建?反而一拖再拖,如此下去,只怕兵马越打越少,燕国军队越打越强!”
那几个文武同声附和:“臣等附议!”
大殿之中,其余文武都没有出声,一来他们心里也有疑虑,二来,赵广师又非他们队伍中的同僚,眼下便没有选择开口反驳兵部尚书。
“大胆!”
魏帝咬牙低吼,深深看了朝中文武一眼,拂袖离开了龙庭,大步回到后殿,一路上大声喝骂起来,到了后宫大院,平日最宠爱的妃子都懒得亲昵,坐下来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其实他得到的消息,比袁逢知道的还要多,甚至那日在苏辰与赵广师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知晓。
“陛下,怎么一个人喝闷酒?”换了一身轻便衣裙的妃子过来坐到他旁边依着,“可是朝中遇到什么烦心事?”
“一个老贼。”
赵传廷摸了摸她年轻娇嫩的脸蛋,骂出老贼二字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年龄,“不过那老贼说得一些话,还是有理的!”
“什么话?”
“什么话,就不能跟你说了。”
赵传廷抬手又是一杯酒水下肚,今日朝堂上袁逢那番话,其实让他心里那股忌惮越发重了,赵广师是他皇叔不假,可在宗室的名望甚高,如今又将几十万兵马指挥权交到对方手里,这段时日,他都没睡过安稳觉,徐徐推进可以说是谨慎一些,可燕国军队后撤,还按兵不动,这就让他更睡不着了。
到底是打燕国军队,还是准备……
疑心一旦起了,放大了,就收不回来了。
尤其是那句:“十六万兵马在老夫手中,足矣!”
第三杯酒下肚,魏帝招来了外面候着的宦官,不久之后,朝中来了三名将领,他们英武、锐气,与赵广师是完全不同的气势。
第二天一早,三名将领,带着本部兵马携带圣旨快马加鞭冲往北面魏国军中。
几乎同时。
阳州东南面的甘州南面的玉髓山,寻找十几日的地方终于勘察到了。
张角一身道袍,手拄长杖,站在独仙峰悬崖西望,两座大小山脉蜿蜒起伏,犹如两条龙展现在眼前。
龙首之位,正立着一处道观。
“找到你了!”
张角轻喃一声,转身下山。
前面一章,修改了下,你们说的对,尤其那个割裂感点醒春风了。
225.第223章 张角断龙脉,白银升金
225.
2023-10-25
“兄长,找到了?”
蜿蜒下山的石阶间,张宝、张梁二人等候多时,旁边还有徐邰、魏行元、李长风三位‘天师’,他们低着头不敢看从石阶下来的身影。
“找到了,随为兄一起过去!”
张角看了眼三人,随后一起下山与山脚盘踞扎营的一众黄巾教徒,赶往后面第二座山脉,也是属于玉髓山的一条分支,上面修建了行宫,供皇帝避暑和参拜埋葬此间那位赵家先人。
之前以为龙脉就在玉髓山主体上,寻了几日后依旧无果,将行宫里里外外查找,终于在一张地图上,登上玉髓山的独仙峰,借着晨阳初升,才看到远方的两条山脉在阳光照射下,变得有些扭曲,显出龙脉该有的样子。
数千黄巾教众驱赶着四千降兵上了大山,寻到了那处在独仙峰看到了的庙观,这里有三十多名道士居住,每人都有不俗的武艺,但面对浩浩荡荡推过来的黄巾教众,也是难以抵挡,悉数被黄巾力士和一众教徒推下悬崖。
庙观之中,张角带兵进入首堂,里面供奉的并非是此间世道的神仙,更非天地,而是魏国先人的灵位。
不久,整个庙观被捣毁,祭祀的大殿被挖开,一副铜棺被众人抬出,掀开棺椁,将里面早已成为湿尸的魏国先人拖到烈日下用锄头、扁担打的稀烂。
“兄长,切龙身可能行不通,就算硬凿开,起码也要弄到明年,根本来不及!”
张角立在道观背后的断崖处,抚须观望四周,只见大小龙脉在阳光下,犹如晃动的龙身,有凌空腾飞之状,此处道观断崖下面,隐隐有瑞气盘旋,四周山势,山上山下绿树成荫,生机盎然。
“此处道观应该就是龙首,那尸首就是葬于龙目。”他踏了踏脚下这处断崖,崖身本就向外延伸一截,随着重踏几下,隐约传来晃动。
“此处龙首早已不稳,魏国皇帝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准备了另一条龙脉,就是为了替换,可惜啊,被我兄弟三人提前来了这里。”
山风抚动须髯、发丝,张角微微仰起脸,“让一千力士过来,带上准备好的铁锤、铁凿,把此处断崖凿断!”
说完,转身离开庙观后面,来到前方,半个时辰后,集结的黄巾力士各持工具在张宝选定的位置,乒乒乓乓奋力砸击,大量岩石碎片,都在一个个力士巨力下飞溅。
透力后,便让一帮降兵过来,继续开凿,到的天光西斜,露出黄昏时,此处悬于山体外的断崖,已经凿出了两丈的深度,加上数千人挤在凸出的那部分又蹦又跳,山体隐隐传来断裂声响。
天色渐沉,开凿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凿出的沟壑几乎已到了断崖悬石的大部分。
“尔等都退回来!”
张角轻声吩咐一句,他望向昏黑的天际,单手托起国师印玺,山间忽地刮起一阵一阵大风,天际阴云卷动,闪烁起雷光。
……
阳州,李家坪南面二十里的魏军大营。
数十名骑兵在前,六千兵卒在后,飞奔进入营寨辕门,营中歇息的兵卒正围拢篝火吃饭、说话,看到突然出现的京城兵马露出诧异的表情。
当先数十骑,直接来到中军营地,快至大帐三十丈,翻身下马,为首一将捧着圣旨领着两员将领,还有数十亲卫走向帐口。
赵广师此时正与孟驮、于藏兵等将立于地图前,分析燕国兵马的动作,规划下一步行进路线。
帐帘陡然被掀开,帐内众人偏头看过去,就见进来的三名将领一字排开。
“大都督,陛下有旨意前来,请接旨!”
帐内众将面露惊色,赵广师面容肃穆,挤开众人走到前面,拱起手:“还请宣旨!”
那三将,也不客气,为首那人将圣旨展开,声音中正响亮。
“大魏皇帝制诏:
前线战事凶险,两路兵马接连战败,朕念及皇叔赵广师,年岁已高,身体难以久撑战事,担心身体安危,若有轻损亦宗室之悲,故朕迁皇叔回京任司空,主持宗正寺!”
帐外,夜空轰的响起一声惊雷。
……
甘州玉髓山。
雷声滚滚,山风大作,在人耳边呼啸,立于山崖前方的老人举起木杖,一道电蛇轰啪一声从他背后的天际一闪而过。
那悬于山体之外的断崖,随即响起‘隆隆’声响,彷若真有龙在山中滚动。
……
魏军大营。
宣旨的声音落下,那三将目光直直的看着对面的赵广师,另外两将将手缓缓放在了腰间悬着的刀首上。
站立原地的老人闭了闭眼睛,良久,呵呵的轻笑出声。
“陛下当真体谅我这个老臣,也罢……也罢……老臣赵广师接旨,这就回鹿阳颐养天年!”
“大都督!临阵换主帅……这是算得什么?!”惠州系将领纷纷上前劝阻。
那三将的眼睛眯了起来,“尔等莫要多想,这是陛下的旨意,还请遵照执行!”
“退下,收拾收拾,带上铁锋义节……”
“大都督,铁锋义节军也要留下!”捧着圣旨的将领面色温和的说道。
老人笑了起来,连连点头,转身看向身后自惠州跟随出来的几个将领,包括孟驮在内。
“不管是随老夫征战,还是随接替我的新帅,都是为大魏出力,尔等不可意气行事,好生遵照旨意,听候新来主将调遣!”
“是。”孟驮等人压着嗓音,拱起手低低的回应。
“好了,老夫交脱了差事,也是一身轻松!”
赵广师朝他们拱了拱手:“我便在鹿阳静候诸将得胜而归!”
说完,罢了双手,转身大步离开了帅帐。
……
甘州玉髓山雷电交加。
成千上万的教徒与降兵拥挤在山道上,目光交织在前方尽头,那闪电照耀下的身影上。
垂散的头发在风里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