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们有两张餐桌,然后是男爵也包括勋爵坐了好几桌。
贵族口中的男爵一般都是从长辈那里继承的爵位,其中有很多是没有了足够的土地后,从伯爵和子爵跌落到男爵的,也就是所谓的世袭男爵。
而勋爵则是靠着给王室的“捐献”被国王授予的爵位,但这个爵位无法世袭,也就是所谓的从男爵。
霍伯特大概听说过,一般“捐献”30万镑,就能得到从男爵的爵位,想要得到世袭男爵的爵位,还要再“捐献”100万镑。
目前鲁恩王国的公爵就那么几位,倒不是说鲁恩册封的公爵少,只是那些王室的公爵现在都很少露面了,比较活跃的公爵较少。
现在还比较活跃的,比如老尼根公爵,在政界有着巨大的号召力,是旧党也就是保守派的首领。
鲁恩政坛核心人物们,主要是由那些有着上议院合法席位的伯爵组成,比如霍尔伯爵和沃尔夫伯爵。
一般而言,子爵的影响力和财力,相较于伯爵都相差很多,一般都会依附伯爵们。
而如今鲁恩王室男爵的构成最为复杂,他们其中的一部分是靠着继承的庄园和产业度日,有的则已经在破产的边缘徘徊。
男爵破产之后,将会跌落到从男爵,也就是说他的后代将不再是贵族,只能算是“贵族后裔”。
还有一部分就是新生的资本力量,对他们而言,爵位是他们进入政坛的“通行证”,他们自发地向大贵族们靠拢,也跟着形成了新党和旧党,或者说改革派和保守派。
霍伯特一下子成为了伯爵,但是他还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政治主张,所以他只是跟认识的霍尔伯爵和沃尔夫伯爵打了声招呼就入座了。
不像是其他伯爵那样,交谈了半晌才入座。
其他伯爵都在观望,没有立即去拉拢霍伯特,这是跟他礼貌性地攀谈了一番。
而霍伯特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定力,全程耐心用餐,应对着其他伯爵没什么营养地攀谈。
用餐结束后,就是相对来说比较自由的舞会了,这个时候,在另一个餐厅用完了午餐的夫人和小姐们,也跟他们的丈夫和父亲汇合。
乔治三世简单地致辞后,便跟王后离开,舞会由储君哥温顿王子主持。
在舞会上人们的位置不再按照爵位划分,音乐响起王子和王妃开场,跳了第一支舞后,理论上大家就可以随意请夫人和女士们跳舞,也可以在舞池外随意交谈。
不过因为今天大家都是来参加克里斯汀的册封庆典的,所以克里斯汀和蒙丽萨跳了第二支舞。
如果霍伯特带夫人来了的话,可以跳第三支舞,不过佛尔思还在杰弗里领坐镇,而且霍伯特知道,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就干脆没有去喊她参加舞会。
于是在第二支舞结束后,大家才真正可以随意寻找舞伴。
霍伯特依旧在角落里喝香槟,其实他也不太喜欢舞会这类的场合,而且他最近几天一直在思考重返贝克兰德的事情。
回来之后当然要做一番事业,在他的事业还没有开始前,他并不想卷入到政界派系的斗争中。
只不过想不想卷入政界的斗争中不是霍伯特说了算的,如果是一名子爵,比如格莱林特,他可以不选择具体的政治阵营。
但是作为一名伯爵,哪怕是没有职务和产业的伯爵,都会是双方拉拢的对象。
一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有着宽阔的脑门和略高发际线的中年男士握着香槟杯过来:“每次手握香槟的时候,我都想感谢罗塞尔大帝。”
霍伯特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并礼貌性的微笑道:“我听说香槟是罗塞尔大帝喜爱的饮品。”
在一百多年前,宫廷宴会还很少喝香槟,因为大帝喜欢在庆功宴上“开香槟”,香槟才在北大陆的宫廷宴会上流行起来。
霍伯特心里感叹:无处不在的罗塞尔啊!
“您是一位博学的先生。”对方恭维道:“是啊,在舞会上如果只能喝葡萄酒的话,那就太无趣了。”
然后他伸出手:“辛德拉斯。”
霍伯特出于礼貌,只好跟对方握手:“相信我不用介绍自己了。”
辛德拉斯再次恭维道:“您是一位幽默的伯爵!
“请允许我再次感谢您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并向您表示我浓浓的敬意。”
霍伯特微笑道:“这是一个鲁恩人该做的事情。”
他心说:你TM有什么屁赶紧放!
“我听说您之前在贝克兰德,是一名知名的律师?”对方终于说到重点。
霍伯特喝了口香槟:“只是一名普通律师而已。”
“那么您这次重新回到贝克兰德之后,有什么想法么?”辛德拉斯说得更具体:“我听说长尾岛的总督府,每年的收入有5万镑左右,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您有什么投资的想法么?”
霍伯特虽然已经有了些初步的想法,不过还是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如果是在几年前,我一定建议您投资银行。”辛德拉斯道:“可是最近一两年来,银行业已经过了新兴的时期,需要大量的投资,才能买入少量的股份。
“倒是可以尝试投资工业,这几年船舶、机械的需求量比较大。
“您是一位伯爵,只要您愿意维持现有的制度体系,支持自由交易的规律,尊重市场的选择,您将很快得到大量的财富。”
霍伯特微微颔首道:“感谢你的建议,让我想通了很多问题。”
他心说:这是保守派的拉拢。
辛德拉斯的最后一句话,相当于是他的政治倾向,所谓的保守派并不是说主张只守着自己的土地过日子。
他们提倡的是尊重制度和规律,提倡一切以稳定为主。他们当中也有大银行家和企业主,对于新兴行业的投资一点儿也不比改革派少。
对方又真诚地道:“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我随时可以登门作为您的顾问。”
“辛德拉斯男爵是吧?”霍伯特收起笑容,表情严肃道:“如果我遇到这类问题,会向你请教的。”
客气地跟辛德拉斯男爵结束了谈话后,霍伯特又迎来了一位昆特男爵,两人的谈话大同小异,只不过昆特男爵的政治倾向是以改革促进发展,把蛋糕做得更大,大家就能分到更多的利益。同时他们同情劳动者,认为现在的社会有巨大的弊病,所以才需要改革。
霍伯特也同样以模棱两可的回答应付过去,但是昆特男爵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跟霍伯特谈起了家人,并有意无意地提到自己美丽大方的女儿。
霍伯特见那边还有人准备过来跟自己攀谈,便微笑着对昆特道:“跟你的谈话让我对这座城市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不过我想我该去跳支舞了,毕竟这是一场舞会。”
“当然。”个头并不高的昆特男爵微笑道:“我也早就希望欣赏您的舞姿。”
霍伯特径直去邀请已经拒绝了两位男士的奥黛丽。
奥黛丽欣然答应,她朝霍伯特伸出一只手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跳舞了呢!”
霍伯特拉住这只白皙柔软的手:“音乐响起的时候,我就打算过来邀请你了,可是那样对王子和王妃是极大的不尊重。”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奥黛丽微微一笑:虽然我知道他在说谎,但是这依旧让我心情愉悦。
霍伯特一手放在奥黛丽的腰间,奥黛丽的手搭在霍伯特的肩上,音乐响起,两个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霍伯特就在眼前,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跳了这么多次舞,奥黛丽第一次微微有些紧张。
她深吸了口气:奥黛丽你怎么了?只不过是跳支舞而已!有什么好陶醉的?
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奥黛丽小声道:“我刚才看到,辛德拉斯和昆特先后去找你攀谈。”
“没错,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该跟他们聊什么。”霍伯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个表情倒不是作伪,他确实不知道该跟他们聊什么好。
“辛德拉斯男爵深得尼根公爵的信任。”奥黛丽道:“他是一位大银行家,听我父亲说他是南威尔银行的第一大股东,贝克兰德银行的第三大股东。
“而昆特男爵主要经营的是船舶和铁路,众所周知,国内的铁路网由三家铁路公司运营,昆特男爵的公司是其中一家。”
霍伯特点点头:一个是做金融,一个是跑运输的,这两个行业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挺赚钱的。
奥黛丽最后总结道:“根据我的观察,伯爵和子爵们即便他们所持的政见不同,但他们的关系依旧十分融洽。
“于是他们就需要男爵和下议院的议员们,还有那些说客们,秉承自己的政治主张去解决实际的问题,在这些人之间会产生一些冲突,从而引发一些矛盾。”
霍伯特微微点了点头:“感谢你的提醒,我目前并不打算选择自己的政治倾向。”
这时候,音乐结束,霍伯特按胸鞠躬,奥黛丽轻轻提着自己的裙摆,行了标准的宫廷礼。
两个人自然而然一起走下舞台,从侍者那里一人拿了一杯香槟,到座位上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我以为你会支持改革派。”奥黛丽道:“毕竟在你之前的努力下,具有改革精神的《劳动法》才得以颁布。”
霍伯特微笑道:“其实我对于改革派和保守派都没有什么成见。”
奥黛丽有点没听明白:“这两个派系你都支持?相信我,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我是说,这两个派系我都不反对。”
奥黛丽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霍伯特的意思:“但是,你也不支持,对么?”
“不,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霍伯特笑了笑:“在我看来,有些问题就需要保守一点解决,而有些问题则需要激进一点解决。
“我之所以不打算一上来就做出选择,是因为我怕会遇到‘政治正确’的事情。”
奥黛丽重复道:“政治正确?”
这个短语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霍伯特进一步解释道:“为什么除了保守就是激进,除了激进就是保守?这不是一个政客需要持有的两种手段么?为什么就只能用一样?
“如果我选择改革派,那么我以后的政治主张就只能激进了?不激进就是一种背叛?”
奥黛丽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个问题她之前就意识到了,只不过没有细想,现在被霍伯特这么一说,这确实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问题。
……
舞会结束,霍尔伯爵的马车上。
宽敞的车厢内,伯爵有些惊讶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奥黛丽点点头:“父亲,霍伯特的看法对么?”
霍尔伯爵突然笑了笑:“你还记得去年刚刚去世的老尼根公爵么?他虽然是保守派的领袖,但是在很多时候,他也会寻求改革派的合作,他的影响力在某些时候某些领域甚至超过了首相。
“而现在他的儿子,现任的尼根公爵,却对改革派有明显的敌视,即便有些问题保守派解决起来毫无效率,他也不会寻求改革派的合作。
“于是尼根公爵的影响力大不如前,现在保守派的首领已经被里斯特公爵所替代。”
他很少在女儿面前谈论这些,但今天一来是因为他颇有些感慨,二来是谈到这个话题了,所以才多说了几句:“其实政治就是个互相妥协的过程,我们虽然有各自的坚持,但是在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妥协。
“老练的政治家都明白这一点,虽然有明确的政治倾向,但绝不会拒绝跟政见上的对手合作。”
这回轮到奥黛丽多少有些惊讶:“那么说,霍伯特的见解很高明?”
“可以这么说,”霍尔伯爵微微一笑:“而且‘政治正确’这个词用得非常恰当。”
他顿了顿又笑道:“我都有点好奇你们在那之后的谈话了。”
奥黛丽心里竟然有些自豪感,不过作为一名“观众”,她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我问霍伯特,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么?
“霍伯特说,需要一个人凌驾于两个派系之上,在其中进行斡旋。”
霍尔伯爵紧跟着问:“谁可以担负这个重任呢?”
“我也是有这样的疑问。”奥黛丽道:“霍伯特回答说,国家元首!”
“国王?不行。”霍尔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国王天生是保守……”
说到这里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霍伯特说得是国家元首,但并不一定是国王?”
“是的。”奥黛丽看了一眼窗外,像是回忆了一下才收回视线又道:“霍伯特之后所说的内容,我从未听说过,我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他说一个健康的政府要有一位国家元首和一位首相,元首是国家和民族的象征,要调和各方的利益和矛盾,负责进行国家层面的决策。
“而首相则负责处理具体的事物,落实元首的决策。”
霍尔伯爵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他在脑海中迅速构建起了一个由元首和首相组成的中央政府构架。
果然比首相和国王的构架更合理,正如他刚才所说,国王天生就是保守派,根本没办法给两派进行斡旋。
所以首相要么是保守派,要么是激进派,在首相在任期间,会完全贯彻保守或是激进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