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得到了诸多女巫的资助,想要从无到有训练出这样一支精锐之师,在理查看来,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跟在身边,亦步亦趋的伯爵卫队长皱眉道:“即便是行军途中,洛萨的这支军队依旧是井然有序,统帅一声令下,连没收的战利品都丢下不顾,难怪东方的领主们都称洛萨是个练兵奇才。陛下,如果能拿到他们的操典就好了。”
理查点头表示认同:“的确,这件事你上上心,回去之后私底下打探一番。”
他说完,又看向身旁的小女巫:“玛莎,你也看到方才的这场战斗了,我们这位洛萨爵爷身边的施法者,成色如何?”
玛莎秀气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她认真劝道:“陛下,我劝您最好不要跟这位爵爷为敌,最起码在王后陛下到来之前,千万不要这么干。”
隔行如隔山。
理查虽然掌握了超凡异力,却不是玛莎这类真正的施法者。
一身实力是靠天生神力,武技,魔药,宝具给抬上来的。
在超凡层面上的战斗力或许不弱,甚至能杀死许多法术造诣颇为高深的施法者,但眼力就差远了。一个强大的施法者,不仅能施放毁灭性的法术,往往还是医学,天文学,星相学,炼金术等方方面面的大师。
她很怀疑,后出现的这支死人大军,跟洛萨身边的那个冷面美女绝对有脱不了的干系,只是她没有证据,若是鲁莽点破,又担心理查跟洛萨再起冲突。
而且,她打心眼儿里其实也不觉得一个施展亡灵法术的女巫,就有多么罪大恶极。
真要算起来,哪个施法者还没干过什么亵渎神圣的事?
单王后陛下开设的解剖学课程,就犯了亵渎死者的大罪。
此外,那洛萨侯爵身边最起码还有一个能使圣枪,被称作“炽天使临凡”的让娜女巫,还有一个能轻易刺杀比她还强的施法者的强悍刺客。
这么一算,这洛萨侯爵身边简直是得了一整个女巫学派的投效。
理查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不然我也不会退让。”
想他理查贵为阿尔比恩的国王,又是高卢半壁领地的君主,地位何等尊崇,来到东方之后,竟要向一个小小日耳曼乡下领主接二连三地退让?
“我若能有一支如斯军队就好了,有这种军队,我敢直接率领十字军从亚历山大一路打到大马士革。”
理查有些眼红。
这支萨拉森人的军队实力其实不弱,最起码那几百名具装马穆鲁克的战斗力,绝对能比得上从欧洲来的骑士,论全能这方面,还要逊色一筹。
但在洛萨的军队面前,就如幼童一般毫无抵抗力。
哪怕放眼整个欧陆,这都是一等一的雄师了,而且,像这样的军队,洛萨麾下还有一千人之多!
富勒低声道:“陛下的内卫不逊于他们分毫,若是内卫全在,坐骑也换成他们同饮过魔药,心意相通的骏马,必能在此战轻松碾碎敌人,即便是那些死人骑兵。”
理查苦笑:“是啊,但内卫虽强,数目却是太少,战斗时仅能用作刀锋,却无法像这位洛萨侯爵的骑兵们那样,仿佛洪流一样直接冲垮敌人。”
理查的内卫虽然不仅只有这几十人,这是传送阵的限制,但加起来也就两百人不到。
他心底不禁想道:若这兵,真是洛萨练出来的,而不是靠喝药喝出来的,就太可怕了。
“我听说,君士坦丁堡的安娜,为她家女皇炮制了一支饮用过魔药的千人队,在西西里战场上,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杀得那欧特维尔家族的公爵大败亏输,如果不是欧特维尔家也请来了个厉害施法者,怕是早就被希腊人重夺了西西里岛。”
西欧君主,在财力这方面,还是逊色于东方同行太多。
更何况,许多调配魔药的材料,本就是从东方运来的昂贵香料,如乳香,没药这类,许多法术秘契,仪轨都要使用。
虽说西欧也有不少东方难寻的资材,但同样是难寻,这西欧特产的譬如“橡木实”“幽魂脑”“劣鬼舌”这类,一方面难以卖上高价,另一方面,就是能卖上高价,跟东方君主比拼财力,欧洲君主也没半点胜算。
富勒不禁感叹:“只几年功夫,这世道仿佛就变了,难不成以后打仗,就要双方各列军阵,让施法者们到阵前拼杀一番,哪方施法者厉害,哪方就算赢了?法师还是女子居多,到时候,是不是骑士都无用了,领主们要把领地分封给一个个女巫?继承法是不是也得变一变,改成嫡长女继承制?”
玛莎皱眉道:“如果是个正常施法者,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陷落军阵,帮人厮杀?王后陛下请来的那些巫师们,帮忙调配调配魔药,钻研钻研典籍还好,真要是让他们上战场,怕是转身便跑。而且,富勒伯爵,施法者不是大白菜,不是随便寻个农妇就能当的。”
巫师惜命,如果不是深度捆绑,或是自视太高,哪里会轻易为世俗君主上阵拼杀?
理查转念一想,冷笑道:“不过富勒伯爵说的也没错,世道的确是变了从霍亨斯陶芬家的那位皇帝,在亚琛安置下了第一座巫师塔开始就变了。”
理查再了解这些施法者不过了,虽然大多离群索居,但那绝对不是出于本心,而是惜命罢了。
能够躲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想要什么施法材料,自有人奉上,哪有人愿意过那种野人般的生活?施法者也是人,是人就脱不开人性!
世俗君主们掌握的权力与财富,绝对不是施法者们可以无视的。
况且,施法者就算再强,有时候,只需一支阻魔金制造的箭矢,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在理查看来,施法者虽强,但绝不是无敌的,更不可能取代骑士阶层。
理查正色起来,对富勒叮嘱道:“总之,此战,我们得引以为戒,这些萨拉森人被洛萨凭借超凡异力欺负了这么久,本也该长记性了,我却没考虑到这一点,这是我的疏忽。今天,也合该我被那洛萨以势压我。”
理查思忖,自己之前的确是小觑了萨拉森领主们。
毕竟萨拉森人不善战的形象,其实在法兰克人眼中是根深蒂固的,往常胜过十字军,多是人数占优,或是利用了地利之便,想想看十字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补给还困难,却时常能打得萨拉森人大败亏输,就可见一斑。
再加上东方的施法者,的确也没什么名气,在超凡层面上,也就是个黎凡特巫师协会还勉强入他的眼,却不曾想今日只是一个不出名的萨拉森小领主,麾下不仅有一支精锐骑兵,还有一个不弱的施法者帮助。
这么算来,萨拉丁麾下岂不是连传奇施法者都得配上几个?
富勒突然开口道:“陛下,看我们的士兵们?”
抬眼看去,那些桀骜不驯,迫不及待想要攻陷敌城,大肆劫掠一番的十字军们,眼看着要到嘴的肥肉被洛萨抢走,士气却并不低迷,反而因洛萨的军队放弃了大量战利品,全归了他们所有而兴奋不已。
“萨拉森人可真是富裕,我从一个死人身上剥来了全套的战甲,只需找个盔甲匠改造一番,就能留作己用。”
“洛萨侯爵的骑兵可真厉害,难不成那些传说里讲的都是真的?”
“看样子很可能是!”
“今天,咱们也算是跟死人军队交过手了,我还亲手砍掉了一只骷髅的脑袋,照这么算,我是不是也算是猎魔人般的角色了?”
“对,没错,咱们杀了不少死人军队,我还用一枚十字架插进了只尸魔的眼眶,就像是范海辛那般的猎魔人!”
士兵们满脸兴奋地议论纷纷,手上,驮畜上载满了战利品,损伤却寥寥,其实也算是收获颇丰了,也就是理查的心气儿太高,看不上这点战利品上的收益。
实际上他一点都不亏!
“猎魔人?”
理查有些莫名其妙,他听说过猎魔人,不过是一群将恶魔封印在体内,勉强借助其获得一缕超凡异力的可怜人,干这行的一般命都不长。
也因此,即使猎魔人也曾出过一些厉害角色,但却从来不被主流施法者们放在眼里。
这帮桀骜不驯的杀胚,不想着做个领主,爵爷,怎么话语里,倒是把个很少在西欧出没的猎魔人捧上了天?
富勒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东方最近有本故事书很是风靡,方才后出现的那支死人骑兵,也恰恰跟故事里描述的‘狂猎’骑兵很是相像,而且它们猎杀了那些亡灵军队便消失不见了。因此士兵们都觉得这故事书绝不仅仅只是本故事书那么简单,里面描述的情节很可能都是真的。”
“故事书?”
理查皱了皱眉:“倒也的确有这种可能。”
在西欧,许多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亚瑟王,石中剑,湖中仙女这些都是风靡一时的传说,吟游诗人唱烂了的剧本,不也在他这儿得到了印证吗?
“走吧,回达米埃塔,玛莎,咱们两个好好研究一下这本所谓的故事书。”
(本章完)
第561章 蠢货
塞曼努德城外。
此时,天色渐晚。
正是月上西头,日落西山之际。
杂乱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原本正在收拾农活儿的村民们,纷纷惊诧地前去察看。
“这是什么动静?”
“是溃军!马赫里老爷的军队败了!”
“快跑!”
村民们惊恐万分地发现,田野里,大道上,尽是一片溃军,他们丢盔弃甲,骑着各种各样的坐骑,像是草原上迁徙的兽群,拼命逃遁。
也就是这些骑兵,或是抢到了马匹的人还能跑到洛萨的骑兵前面。
溃军,吓得沿途村庄尽数紧闭门户,担心会被这些平日里无法无天,如今失去了组织度,更可能化作流寇的溃军洗劫。
但他们却是多虑了。
这些溃军丝毫没有逗留的意思,仿佛身后紧跟着火狱中的魔鬼,直接从村庄正中间的大道毫不停留地穿梭而过。
事实上,也正是这么回事。
只见一道高举着双头鹰旗帜的骑兵,率先冲过了山坡,身后,是一片排成一排,步伐几乎一致,缓步小跑着的十字军骑士,他们既没有追逐近在眼前的溃军,也没有分散开去劫掠村庄。
远远看去,这些溃军就像是法兰克人的先锋,双方分明就是一伙儿的!
可麦尔是第一个返回塞曼努德城的,这座港口城市如今正紧闭着城门,吊桥高高升起,原本半干涸的护城河,也在数十名力工操控下的水轮作用下,引入了河水。
看来总督大人亲率的大军被法兰克人击败的消息,已被猎鹰传递了回来。
还好!
可麦尔松了一口气,高喊道:“我是可麦尔拉希德伊勒德古勒苏姆阿卜杜勒”
他语速极快地说出自己的全名,这代表他是伊勒德古勒苏姆的儿子,如果只说是可麦尔拉希德,在整个塞曼努德城起码能找出一百个同名的。
“让尼扎尔乌里玛(神职人员的一种尊称)来见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他商议。”
尼扎尔是塞曼努德城最为德高望重的神职人员,据说他曾在开罗的艾资哈尔大学讲经,并且还得到萨拉丁王的盛赞,是逊派拜火教的大师。
可麦尔相信,如果能得到尼扎尔大师的帮助,一定能迅速稳定局势。
“住口,叛徒,你是大人的近侍,为何现在只你一人回来?”
城头突然响起一声愤怒的咆哮声,紧跟着弓弦震颤,一道离弦利箭飞射而来。
仓促之下,可麦尔只来得及偏了下脑袋,却被箭矢正射在肩头,可怜他为了尽快赶回来,丢掉了盔甲,不然这一箭即使命中,也大概率会被弹飞。
“贾布里法里斯,我不是叛徒,总督大人战死沙场,我是受总督大人遗命,为守住塞曼努德城,免遭十字教恶魔侵扰而来,有总督大人的印信为证!”
可麦尔强忍着剧痛,大喊道。
这箭镞上未必淬了毒,但很可能在金汁中浸泡过,伤口处不断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城头耳语了一阵,才丢下了个篮子,名叫贾布里的法里斯,扯着嗓子高喊道:“把大人的印信送上来,不然不足以为信!”
可麦尔到底不是蠢材,怒不可遏地叫骂道:“如今法兰克人的铁蹄即将兵临城下,塞曼努德城里,数万圣火眷顾的子民已是危在旦夕,你难道还想着争权夺利吗?”
“误会了,可麦尔大人,请先乘吊篮入城,我立刻着人去请乌里玛来见您。”
可麦尔抓住了吊篮,只犹豫了不到一秒,便果断解下了坐骑上的行囊,跨了进去他所效忠之人,马赫里总督即便贪婪,愚蠢,短视,依旧是他效忠之人。
他必须保住大人遗留的基业以及马赫里家族的传承。
然而,他刚踏上城头,就看到贾布里拔剑抵住了他的喉咙。
“把大人的印信交出来!”
“大人临终将此物托付给我,我只会呈递给幼主。”
可麦尔对此不为所动。
“那你就去见幼主吧。”
贾布里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
可麦尔心中蓦得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下一刻,萨拉森人的直剑便洞穿了他的脖颈。
他张了张嘴,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带血的泡沫不断从喉咙处溢出,似是至死都不敢相信贾布里为何要在敌人大军压境时还要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