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骑士将酒囊丢了过来,德瑞姆低头嗅了嗅,发现哪有什么酒味,分明就是一袋子清水。
对着德瑞姆疑惑的眼神,他笑着说道:“你说的有一点很对,押送军需是个重要的活儿,幸亏你刚刚没有想着尝两口,否则我一定给你捅到辎重官那儿去让你领鞭子。”
德瑞姆嘟囔了一句库尔德语,他是真没料到,自己差一点就踩进这个看起来憨厚耿直的家伙的陷阱里了。
“喂,我知道你在骂我,但这就是我的工作。”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上面有一枚特殊的纹章:“瞧见没,督察官的标志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外人对我们常有误解,认为我们都是一群喜欢告密,出卖朋友的小人。上次第五步兵大队的连队长克扣士兵粮食,还是我们给解决的。我们既维护军纪,也保护你们这群大头兵不会被长官动辄打骂,克扣军饷。”
德瑞姆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明白,别忘了,我也是敕令骑士出身,虽然还是个新兵,但懂得不比你少。”
“哈,那就对了。”
这时,天色逐渐沉了下来,不再像正午时分那样酷热,骑在马背上的德瑞姆,不禁有种昏昏欲睡的倦怠感,这种漫长的,枯燥乏味的行军路上,最容易使人产生困意了。
“醒醒!”
这个声音吓得德瑞姆一个激灵,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别吭声,看到前面那片山坳了吗?如果敌人想要偷袭我们,那里就是最佳的选择了。”
“为什么?”
“因为咱们马上就要抵达阿里什附近了,那里是大军的驻扎所,到处都是哨探,还有属于咱们的猎鹰时不时出来盘旋,敌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德瑞姆振奋起来:“好,我明白了,我立刻穿甲。”
很快,整支押粮队便将甲胄穿戴妥当。
“德瑞姆,咱们两个到前面去看看!”
督察骑士看着一片寂静的山坳,皱眉道。
这时。
一声嘹亮的鹰唳响彻云霄,赫然是一只飞在云端之上,始终没有显露过身影的猎鹰,它比德瑞姆之前见过的所有猎鹰都要大,向着山坳处俯冲而下。
下一刻。
喊杀声震天。
不计其数的贝都因骑兵,像是一道白色的浪潮,向着飘摇如小船的押粮队伍淹来,骑马的,也有骑骆驼的,无甲的,投标枪的,重甲的,执骑矛的.
“上帝在上!”
德瑞姆瞪大了眼睛:“敌人到底是怎么把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队伍,藏到咱们眼皮子底下的?”
督察骑士哈哈笑道:“还能靠什么,头顶的猎鹰呗。”
德瑞姆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得出来。”
骑士神情古怪地说道:“你难道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了?”
“我们的援兵在哪?”
德瑞姆四下张望着,可除了敌人所来之处,三面都是一马平川,哪里有什么能藏有援兵的地方?
“铁骑士大人!”
督察骑士的脸上蓦然生出了一丝惊喜。
只见一袭白衣胜雪,仿若从画中走出的女子,缓缓从马车上走下,她凝眉看向那粗略数下,起码有数百人之多的贝都因骑兵们,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耐。
鱼饵洒下,结果就上钩了这些人?
再少一些,根本无需她出手。
再多一些,她出手也不会会感觉不值。
偏偏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贝都因人。
但,事已至此,烦闷也无济于事。
般若取出一支羽毛笔,笔走龙蛇,于虚空之中,写下了一串拉丁字母,下一刻,数百名披着黑色甲胄,戴着飞翼头盔,来自猎魔人世界的黑衣骑兵,便如洪流一般,向着对面的贝都因骑兵们迎了上去。
他们浑身都被包裹在黑色板甲之下,平端起骑枪,高举黑底的,黄色太阳旗帜,寂静无声,像是一支没有任何情绪的钢铁骑兵,轰然撞进敌人的队伍当中。
德瑞姆结结巴巴地指着面前的黑色骑兵,看向身边的同伴,本想寻求解惑,不曾想对方的眼神比他还要更加震撼。
“大人麾下哪来的这样一支精锐骑兵?”
“他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是隐身术吗?但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德瑞姆看着这些黑甲骑兵们的熟悉装扮,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敢置信道:“尼弗迦德人,是猎魔人里描述的尼弗迦德人!他们竟然真的存在,并且在为侯爵大人效力?!”
(本章完)
第474章 战前
费赖迈。
这是进入埃及的最后一道门户,在后世,这里会因一条横贯地中海与红海的苏伊士运河,而建起名为塞德港的大型海港城市。
但现在,它只是一座不甚雄伟,可容纳的守军,不过三千的砖土城堡。
站在这座城堡的砖墙上,依稀能听到远处,尼罗河支流汇入地中海时的奔腾咆哮在这座修建在土坡上的城堡后面,便是沃土千里的尼罗河三角洲。
它犹如一片绿色的银杏树叶,突兀出现于一片荒芜的沙漠中,带给了整个埃及无限的生机。
也正是这片绿洲的存在,才赋予了埃及地中海粮仓的美名。
如今,费赖迈城堡中已充斥着等待过河的难民,他们拖家带口,好不容易穿越了死亡沙漠,但在这狭小逼仄的城堡当中等待的几天里,又有不少人因饥饿或疾病而亡。
在城堡上层,朝大海开窗的房间里。
亚萨尔领主正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向他哭诉的贝都因酋长。
“一群突然杀出来的黑甲骑士?不仅躲过了你们部落的那只神鹰的探察,甚至你们都快要扑到对方脸上了,他们才突然现身,将你们杀了个七零八落?”
“亚萨尔老爷,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绝不是我老眼昏花,而是那些黑甲骑兵绝不是正常活人,他们不仅能无声无息出现,甲胄异常坚固。战斗时,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损伤,被钝器砸到要害,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仿佛他们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也不会有任何恐惧的情绪。”
说到这儿,已经有些年迈的酋长不禁老泪纵横:“亚萨尔老爷,那就是一群异教徒召唤来的魔鬼,绝不是我们莫尔部的战士们所能抵抗的,我的族人们,那些可怜的年轻小伙子们,全都葬送在那片沙漠里,成为了秃鹫与鬣狗的食物。”
亚萨尔一脸沉痛的模样,上前扶起痛哭的酋长,语速温柔而和缓:“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但先知曾说,所有病故,战死于圣战过程中的拜火教徒们,都会升上天国。”
“我的兄弟,的族人们现在已经在流淌着奶,蜜的河流中徜徉,从此,不经寒暑,不受饥馑,不遭风沙,皆有年轻貌美的配偶,唾手可得的鲜果。”
“这是我们每个人都羡慕,甚至嫉妒的事,你怎能因此而悲伤痛哭呢?”
酋长与亚萨尔对视着,若说全然不信,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若说真的全信了那他现在就不在这儿了,而是被“尼弗加德骑兵们”的坐骑踩成肉泥了。
他带着一丝希冀,询问道:“亚萨尔老爷,他们真能升上天国,对吗?”
亚萨尔言辞凿凿:“当然,千真万确!”
酋长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道:“亚萨尔老爷,别忘了你曾经许诺给我们莫尔部的。”
“当然,不仅我不会忘记,阿迪勒大人,萨拉丁陛下,都不会忘记你们莫尔部的付出的,你们是真正虔诚的拜火教徒,整个拜火教世界都会为你的虔诚而折服,更别提您要的仅是一座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牧场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
酋长怔怔的,连连点头道:“只要有一座丰茂牧场,只要几年时间,莫尔部还能重新变得繁盛起来。”
糊弄走了损失惨重的贝都因酋长,亚萨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口中念念有词:“全身黑甲的骑兵,装备统一且精良,纪律严明,不惧生死,这绝对是敌人精锐中的精锐,幸好我没派出我的马穆鲁克禁卫,否则,他们还不知能有几人活着回来。”
“只是奇怪,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个洛萨还有这样一支军队?”
“此前,他跟萨拉丁王作战时不用,跟拉乌夫作战时不用,远征塞浦路斯时不用,难道就为了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对付一群贝都因游牧民?”
这也太滑稽了。
沉思片刻,亚萨尔得出结论:“看来,是那些欧洲君主们出兵了。”
以往,那些欧洲国王们的军队,强则强矣,但鲁莽冒进,不熟悉地形,往往对他们造成不了多大威胁。
但这一次,欧洲君主们派来的军队,不仅训练有素,还能委身去做护卫粮草的任务,这就可怕了啊。
“他们来得倒是快,而且,这次恐怕是真把压箱底的军力都派出来了,我难道真的要在这儿跟异教徒死战到底吗?若是我的力量损耗太多,阿迪勒到时不愿兑现承诺又该怎么办?”
亚萨尔来回踱步着,心中也不禁有些犹豫。
“这个洛萨,还真是可怕,难怪萨拉丁王会接连两次败于他手。”
许久,他长出了一口气,开口道:“苏瓦达大师呢?”
仆人低声道:“大师他正在地下室.”
“告诉他,是时候偿还阿里什的血牲了。”
仆人神情微变,有些恐惧地点了点头。
阿里什的那场屠杀,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场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其中,除了恐吓那里的居民,使他们弃城离开外,就是为了完成一场血牲。
仆人正要出门,亚萨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达米埃塔的伊本总督呢?他有消息传来没有?”
达米埃塔紧邻着费赖迈堡,位于尼罗河三角洲的东部地带,一旦费赖迈堡被攻破,他的领地就要直面十字军的兵锋。
各地领主急不急他不知道,但达米埃塔的伊本总督,绝对是最希望他能成功守住费赖迈堡的盟友。
“老爷,伊本总督说他会即刻派兵前来支援,但他拒绝接收那些贝都因难民,他说自己的领地根本办法容纳这些野性难驯,不知服从为何物的游牧民。”
仆人面露难色。
亚萨尔却一点不恼,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了一般:“过河拆桥,还真是伊本老爷的一贯作风,呵,那就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些难民吧,让他们选择,是留在费赖迈,跟异教徒奋战至死,还是跑到伊本总督的领地里,被吊上绞刑架。”
做出决定后,亚萨尔现在反而坦然许多了。
他熟悉阿迪勒的一贯作风,大概率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更何况,拆他这个忠诚典范的桥,对阿迪勒而言,也绝对不是聪明人该办的事。
到那时,还有谁愿意向他效忠?
更何况,他亚萨尔连自己最富裕的领地阿里什都付之一炬了,现在弃城逃跑,岂不是前功尽弃?
守住!
最起码,也要让十字军付出足够的代价。
让阿迪勒总督看到自己的才能!
…
阿里什的十字军营地。
听完般若的汇报。
洛萨不由皱起眉。
只解决了一群部落骑兵啊…
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萨拉森人的主力,从装备上和作战方式上就能看出来,他们甚至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就是一群武装游牧民。
而他本以为阿迪勒会竭尽全力在西奈走廊上阻击自己的。
毕竟,御敌于国门外,永远是损失最小的选择。
“算了,物资没出问题就好,辛苦你了。”
洛萨笑着安抚道。
般若的新形态,对她硬实力的提升还没那么明显,但在能力多样性上,提升就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