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以她那种坐不住三秒就会感觉枯燥乏味的性格,哪来的这种毅力?
…
回到房间。
般若正伏在桌前,认真用鹅毛笔蘸着墨水,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她自己想要创作的小说,仍处于雏形。
只是废稿就积攒了厚厚一大摞,若是前世那些靠字数挣钱的网络小说写手,一定会心疼的滴血。
洛萨有些疑惑道:“般若,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我看过你的一些废稿,明明内容都很不错,为什么要丢掉呢?”
般若微怔,抬起头,平淡的眼眸里酝酿着少许波澜你居然看过?
料想,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不然他的态度肯定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于是,她又垂下眼眸。
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排阴影。
她低声说道:“写作,只是一个取悦自己的过程,我享受这个过程,不代表我就真想写出什么。”
“是因为感觉太无聊了吗?”
“还好。”
提问:女人的“还好”等于什么?
洛萨脑袋里不禁生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笑着说道:“要来一局昆特牌吗?谁赢了,等芙琳吉拉回来,就跟她对战。”
般若犹豫了下,将鹅毛笔插回在笔筒,偏着头盯了洛萨许久。
黑色的长发垂落在白皙的脸侧。
洛萨很坦然地和她对视着,只论样貌的话,般若实在是无可挑剔,每次只是远远打量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好吧。”
“就用随机调过的盒子,咱们谁都不知道对方手牌的那种。”
洛萨取出两盒昆特牌。
昆特牌之所以畅销,和它们的材质也有关。
不仅纸张质地经过改良,比绝大多数书籍都更好,还包了金属边框,以避免弯折,上面的绘画也是用有别于这个时代画技的现代写实风。
哪怕排除娱乐功能,也算是非常不错的收藏品。
如果不是有雕版印刷术存在,它能不能挣到钱都成问题。
这也造就了在耶路撒冷城,哪怕是平民也有钱为自己购置一套卡组的盛况,使得这门娱乐活动,隐隐有了一种上至国王,下到自由民,都风靡起来的趋势。
至于农奴?
活着都难,怎可能拿钱来买这种东西?
洛萨将一盒昆特牌递过去,说道:“要用猜拳决定先后手吗?”
在他设计的昆特牌里,后手是占据明显优势的,所以如何决定先后手,历来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必了,第一,第三回合你后手,第二回合我后手即可。”
般若很自信。
她的实力也的确很强,整个希伯伦,也只有让娜能跟她打的有来有回。
洛萨手持的卡组,是怪物卡组,里面的怪物包括食尸鬼,劣魔,夜妖,吸血鬼,夺魂魔之类…极擅长解牌。
而般若手持的卡组,则是耶路撒冷阵营,擅长团队增益。
现版本的昆特牌,仅有两个阵营,耶路撒冷王国和阿尤布王国。
怪物阵营还未发售。
至于后续的卡组,仍在打磨之中,推出之前,还得由他们多试玩一番,尽量避免产生那种bug式的卡牌。
现实可不是游戏,没有版本更新这么一说。
一旦推出一张bug类卡牌,会引发一系列麻烦,更严重的,真是会导致口碑烂掉,仿造品后来居上的后果。
身为专业做游戏的,洛萨可太了解这些了。
转眼,便来到了最后一回合。
眼见般若丢出了一张使全体近战栏卡牌得到增幅的鲍德温国王。
洛萨转手就是一张夺魂魔,将对面的“鲍德温国王”移入了己方近战栏。
他眼神含笑,说道:“这打法,可真够大逆不道的。”
般若点头道:“的确,但更大逆不道的还在后面。”
说罢,直接丢出一张“洛萨牌”,将“鲍德温四世牌”摧毁。
洛萨面不改色再丢出一张地狱恶鬼牌,将其复生,从墓地里重新挪回牌桌上若是让虔诚的信徒看到他们私底下这种狂放的打法,恐怕立刻就要被气得吐血。
简直是渎神之举!
…
破晓之时。
修道院的钟声响起。
隐约能听到晨祷的神职者们,正发出悠扬的吟唱声。
黑夜带来的森冷寒意还没随着太阳出现而离去。
城堡的铁栅门便轰隆隆升起,一面随风飘扬的雄鹰旗帜,被汉斯握在手中,率先走出了领主大厅。
洛萨骑在坐骑上,背后的黑色披风上,用金线绣了一头张牙舞爪的龙首,下方是用拉丁文书写的箴言沐浴龙血。
两名侍从跟在他身后,为他携带头盔,骑枪,鸢盾等装备。
翼骑兵们整齐列队,背后齐刷刷的羽饰,使人不禁心生敬畏。
瓦兰吉卫队和留任老兵们被混编在了一起,披着熊皮斗篷的掌旗官,高举金色的鹰徽,这两支同属于罗马,但又跨越了无数年的军队,就这样奇妙地融为了一体。
神父们在不远处迎接着。
一个头顶被剃得光秃秃,周围只剩一圈白色卷发的修士,穿着及膝的白袍,大步走上前,扶住洛萨握着缰绳的手臂。
这种地中海式发型,被称作圣彼得发式,有别于东正教的僧侣们,仍旧使用的要把头发全部剃干净的圣保罗发式。
修士高举起手中的十字架,高声吟诵道:“圣米迦勒与你同在,洛萨伯爵,你的军队必将沐浴异教徒的鲜血,凯旋而归。”
“乌瑟尔司铎,感谢你的祝福。”
洛萨微微颔首。
在希伯伦,教会的力量很薄弱,最高品的神职者,也仅仅只是个七品司铎,地位跟耶路撒冷的宗主教是天地之别。
乌瑟尔司铎带着讨好的笑容:“大人,在您出征之后,我也会日夜为您祷告。”
洛萨也露出笑脸,说道:“再次感谢你,此行,我将以异教徒们的鲜血来回报你的善意。”
他知道乌瑟尔司铎的真实意图,不是想要在洛萨新获取的土地上,那些皈依者们组成的村庄里修建教堂,就是想要分一杯使异教徒改信的功劳。
不凑巧的是,洛萨都不打算给。
如果这货实在不上道,他就干脆找威廉大主教帮忙,让他滚蛋,换乌尔丁和他的圣拉撒路救赎教团来接管希伯伦的教堂。
只有这种自己人,洛萨才用的放心。
一行人疾驰着出了城,在城外,跟敕令骑士们率领的征召农兵们汇合。
大队人马,排成有序的队伍在土路上行军。
那些被从天地里征召来的农兵,有些忐忑地跟着队伍。
他们都穿戴有盔甲,但都是些陈旧的札甲和破损,锈蚀的鳞甲,以及少数黑漆漆的锁链甲,是希伯伦的武库里的存货。
铁匠工坊的产能都投入到了板甲的生产当中,钢铁产能也没富裕到能给他们每人打造一副简陋胸甲的程度。
反正,洛萨也没指望此战他们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而且,就这,也比当初耶路撒冷仓促征召起来的“朝圣者十字军”们强出太多了,他们那时甚至连人手一顶铁盔都做不到。
洛萨这些征召农兵,总计四百人的数目,全都是长矛,甲胄,头盔,盾牌齐备,跟军士阶层等同的装备。
算是相当豪华了。
敕令骑士们统统骑着蒙有链甲马衣的高头大马,走在他们身边,在他们队形散乱时予以纠正。
这些农兵最短甚至只接受了一周的军事训练,连队列都走不齐。
这里所说的“齐”,可不是军训时期的那种齐步走的程度,就是最简单的跟好自己的旗队,不掉队,也别走成赶鸭子那种散乱阵型的程度。
队伍里。
一名看上去不过十六岁,戴着顶过于宽大的头盔的小农兵一边走,一边扶着自己的头盔,对带领他们的敕令骑士说道:
“圣…噢不,天父在上,法比奥老爷,你说我们这次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法比奥,这个曾经在军队里做到过持标扈从的敕令骑士,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询问道:“小卡拉米,你害怕了?”
小农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老爷,我并不是胆怯,我只是担心,如果我们死在战场上,就没办法回报伯爵大人的恩情了您知道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向伯爵大人缴纳一个铜子的税金。”
前不久,雷纳德在希伯伦的税官刚征收了仲夏的税金。
下一次缴税的日子,得到九月底的米迦勒节了。
法比奥哈哈笑道:“听着,小卡拉米。伯爵大人分给你们土地,发给你们口粮,借给你们农具和耕地用的牲口,还让我训练你们战斗技巧,可不是为了把你们拉到战场上去送死的。”
法比奥是众多敕令骑士里做的最好的,因为他懂得萨拉森人的语言,这一点比洛萨还要强。
虽然洛萨跟着般若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阿语和库尔德语,但由于口音问题,跟领民交谈的时候,依旧时常是鸡同鸭讲。
法比奥高声向他所训练的这支农兵说道:“难道伯爵大人征募那些缺衣少食,信仰狂热且悍不畏死的法兰克朝圣者们,会比我们更加昂贵吗?”
“看看你们身上的盔甲,那甚至要比你们的全部家当还要珍贵,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伯爵大人对你们的期许吗?”
农兵们叫嚷起来:
“没错,法比奥老爷说的对,老爷和伯爵大人怎么对我们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天父在上,此战我一定要杀几个异教徒来回报大人的恩情。”
“我们要让那些敌人知道,我们可不只会用锄头和粪叉。”
农兵们见识或许有些短浅,但绝不是一群蠢货。
法比奥忍不住笑道:“小伙子,别忘了我教你们的,这场仗不需要你们多英勇,只要像训练时那样,听从我的命令就够了。”
行军队伍的脚步,在谈话间,变得轻快了许多。
一些农兵小声埋怨着卡拉米道:“你不该那样对法比奥老爷讲话,伯爵大人解放了我们,使我们成为了自由民,还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有些愤怒道:“不要忘了以前你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每天拉着犁在田地里劳作,一旦偷懒就会挨一顿鞭子,晚上还要被锁链像一条狗一样锁起来。”
“是伯爵大人让我们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为此,哪怕付出生命,又有什么不应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