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原本施加在十三人众的大道之力，分出了一条支流，压在了书生的头上。
“嗯哼！”
大道的重量并非常人所能承受，即使是书生这个发起者，也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随着儒道的倾轧，书生一生的画面不断在大道下显化了出来，一幅幅过往的画面，全是他一生的写照。
当看到书生乃是某人自斩一刀所形成的结果时，石轻也不由得为画面中那人的果决而感到心惊。
看着认真观看自己生平的石轻，书生淡然一笑。
他从不隐藏自己的内心，因为这是他的荣耀，这是他的勋章，这是让他一生为之骄傲的地方。
可他没有看到，在看到某一幅画面时，石轻的嘴角，轻微的翘了起来。
第324章 大道问心，你有资格？（二）
在书生坦荡的释放出自己的记忆后，石轻双眼快速掠过一幅幅记忆画面。
有教书育人的场景，有主持公道的场景，有与友人对酒当歌的场景，也有孤身一人上山剿匪的场景。
一幕幕，一桩桩，书生都无愧于本心，他自认为做得完美无瑕，无人可以指摘。
这时，石轻忽然对着一幅画面说道：“书生，此事你做的不妥。”
循着石轻手指出的方向，书生看到了场景中的画面。
画面里，书生与一众豪侠突入某个宗门重地，寻找救命药草，随后潇洒离去的场景。
中间虽然颇有波折，但最后书生等人还是找到了医治自身友人的珍贵药草，得以脱身。
就这一幕看，很像为了兄弟义气，甘愿赴险的武侠故事，让人不由心生向往。
“这一幕有什么问题吗？”
书生皱眉，他没有从中看出有什么端倪。
“哈哈哈哈！好一个没有问题！”
石轻大笑后，突然对着书生沉声问道：“是不是只有这一株药草才能救你兄弟的伤势？”
书生斟酌了一番后，随即回道：“并非如此，但我兄弟伤势严重，附近只有此处有医治他的药草。”
“为何你不与宗门沟通购买，反而破门行窃，行窃不成反而强抢？”
问到此时，书生终于意识到了石轻的真正目的，随即坦然回复道：
“非是我们没有事先沟通购买，但对方以药草珍贵为由拒绝此事，我们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而且我们在拿走药草之后，将超过这等药草价格的金钱留给了这个宗门，可以弥补他们的损失。”
“好一副为他人着想的嘴脸！”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株药草年限如此巨大，是为了有朝一日留给自家宗门受伤的长辈用的？”
“可是我已经付了钱的…”
“别人不同意就强买强卖，这就是你的品性？”
石轻说到这，冷笑不已，让书生眉头紧皱。
“你的确为了救你的朋友而尽心尽力，但你有没有想过，光是灌注这株药草就要花费多少时日？”
“那些辛苦浇灌的农人就指望这株药草活着，待到宗门需要之时，将之取出，还能得到宗门嘉奖。”
“但现在！因为的你的强抢，他们不仅失去了将来极有可能的嘉奖，甚至因为看护不力，有生命之危！”
“那些来阻止你们盗取药草的宗门守卫，也会因此而受到严重的责罚，有的人甚至会因此而失去性命！”
“你为了救你一个兄弟，而致使这么多人陷入生死危机之中，你安能不愧！”
“轰！！！”
如同雷霆滚云，在书生陷入自责之际，他上方的大道显化出“不义”二字，瞬间压了下来。
书生闷哼一声，身子瞬间被压得佝偻起来，嘴角一丝金色的液体，也随之流出。
书生此时身痛，但心更痛！
他赖以自豪的义气之举，没想到居然牵扯了无数人兴衰生死的大不义之举。
那闪闪发光的“不义”二字，瞬间让他的身体遭受重创。
“还没完呢。”
眼见书生受伤，石轻却是不打算让对方安静舔舐自己的伤口，又指着一幅画面说道：
“你在与友人剿灭一处山匪之后，应友人之约，来到友人治下的镇子饮酒。”
“一连三月，每日九饮，好不快活！”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酒从哪里来？”
石轻指着画面中堆积如山的酒坛说道：
“依照你们的饮酒之数，粮食至少要数万斤之数，看你们享受的样子，此酒品质必然不差。
所以，酿制此酒的粮食恐怕还要翻个几番。
你这朋友治下的镇子，看规模不过上万，又处于山川交叠之地，商路难行，本地百姓多是以种地为生，生活多有不便，你却将之视为隐居的世外桃源，简直可笑！
你有没有想过，你朋友的这些酒如何而来？
你有没有想过，你朋友对你等如此豪迈，最后该由谁来买单？
你有没有想过，你朋友衣着光鲜，生活奢侈，出手也极为大方，这些钱从何而来？
看你等所在之地，非是雨露充沛之平原，也就是说，粮食最多一年两收。
上万人中，又有三成人不事生产，在镇子中做服侍行业，也就是说，你们这三月，就将你朋友治下所有农民两年多的粮食吃干抹净，那这些人该如何生活？”
“他们可以用钱买粮食啊。”
“何不食肉糜！”
石轻大声反驳，一股正义之气将书生直接定在原地：
“蛮荒各处，农民的赋税本来就极重，剩下的余粮是否能扛到下一年春苗秋收之际都不能肯定，哪还有余粮卖钱？哪还有余钱买粮？”
“我看你是一辈子高高在上惯了，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还儒道治世？你简直是徒有虚名，侮辱了儒道两字。”
“轰！！！”
又是两字砸下，书生吐血瞬间，勉强抬头，看到居然是“不仁”两字，顿时心如刀绞。
“你不仅不仁不义，而且不忠不正，助纣为虐！”
“此次你的两个朋友来此寻仇，残杀何其多的无辜，就是你那名为那支邪的怪人朋友，一抬手就是数十万人的生死不见。”
“固然流匪域恶人如过江之鱼，但其中很多都是迫于生存，不得不偷鸡摸狗之辈。这些人虽然有罪，但绝不致死！”
“你不仅不劝你的朋友向善，还助人为恶，甘当帮凶。”
“你这是对朋友的不忠！”
“你偏袒朋友，宽恕自己，却对我们严加要求，你这是不正！”
“导致绮梦城成百上千万的人，因为你的金纱环城而逃脱不出惨死，你这是为恶不善！”
“就你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正的大恶之人，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们？有什么资格！！！”
第325章 失道，破鬼神
最后一句话，石轻运用神识之力爆喝问出，直指面色已然十分难看的书生本心。
后者听闻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而他的上方果然如同石轻所说的那般，先后出现了“不忠”、“不正”、“为恶”的字体。
“咔擦！”
书生原本金色的身躯，在这些字体压下之时，瞬间寸寸欲裂，书生的双眼流出了金色的泪。
他一生为之自豪的品行，一生为之奋斗的大道，此时却在石轻的言语间，破洞百出！
看着自己显化的大道如此认同石轻的话语，书生再也无法维持住自己的镇定，跪倒在地，放声哭嚎了起来。
“啊！啊！啊！啊！我的一生居然都是错的！我自认为我品行高尚，我自认自己道德完美无缺，可我现在才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罢了！”
“我自出世到现在，不断求索儒道至学，到头来，却离它越来越远，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而迟迟无法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错的啊！！！”
书生仰天哭嚎，悲恸之情让原本黑暗的神识世界，陷入了剧烈的震荡。
而在外界，原本还在欣赏别邪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谭天，突然脸色巨变。
只见挂在天空之上，原本神圣无比的华章，此时却传来寸寸欲裂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下一刻，“嘭”的一声，书生身体与大道化成的驻世华章，瞬间碎裂成千万碎屑，随风飘荡在绮梦城中。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
忽然，从这些金屑中传出一道痛苦癫狂至极的吼声，绮梦城的天空瞬间被金色和黑色来回包裹，犹如不断闪烁的霓虹灯一般，耀眼惊人！
看着天空犹如被盖上一层层的画布，不断从金色到黑色，再到金色的转换，所有人都已经无力再做着什么了。
在这无上的、难以揣测的力量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徒劳。
书生踉跄的从金色碎屑中走出，没走几步，他就抱着自己的头颅哀嚎！
原本晶莹剔透的白发，瞬间变黑，但书生似乎还在挣扎，白发与黑发不停交叠在他的头上，身后的弧光更是变换无数危险耀眼的颜色。
“啊！！！！！”
最后，脸上尽是血泪的书生仰天长啸，声音带着大道的韵律横扫而出。
绮梦城的所有建筑，瞬间化为齑粉。
原本建筑林立草木茂盛的江南之乡，只是一瞬，就被夷为平地，成为绮梦河所围绕的一座废土孤岛。
但在绮梦城的所有人发现，除了这些死物消失之外，所有人的身上都缠绕有金屑，这是让他们得以在这次狂暴的攻击中，得以存在下来的关键。
像是凶兽临死前最后的一击，在发出如此让人胆颤的攻击后，书生呆呆的望着天空，整个人瞬间平静了下来。
看着自己上方若隐若现的儒道，书生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书生，你到底怎么了？”
谭天想要迅速赶来，却被一柄伸缩自如的长剑挡住。
一脸血污的别邪，冷笑着从废土中站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着生死之间的余悸，似乎鼻涕泡都吓了出来。
“呵呵呵呵！窥视我的秘密，审判我的过往，你好大的胆子！”
别邪将长剑掷出，化作一条巨大长蛇，暂时将谭天控住，随即身上吞无的气息暴涨。
一道黑幕从他的身上窜出，猛然朝着已经痴傻的书生奔去，所过之地，瞬间被黑暗吞噬，达到绝对的无。
“你终究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