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短啊,等了七天就这么点儿吗?”
东方秦兰咬着糖葫芦签子,发出了小猫炸毛一般的呜呜声。
都七天没上班了,就不能讲久一点吗?
然而林逍给出的答案是,不能。
折扇一收,挥袖离去的样子一如既往的潇洒,一点都不在乎底下哀嚎一片请他留下来的看官。
听这位说故事是一种享受,但是听完之后就是一种折磨了。
因为他现在基本上已经不说自己几日之后再说书了,换而言之,便是听一次少一次。
“这林月如倒也真是…一言难尽啊……”
东方淮竹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有些慵懒的趴在了桌案之上。
座间的其他人或说刘晋元如何,或说李逍遥如何,或是担心赵灵儿现如今的处境如何,还有人因为林天南吃瘪而大笑出声……
一场说书下来,散场了余韵却散不去,每个人似乎都能在‘仙剑’之中找到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人物是关键,剧情什么的倒是成了其次了。
而东方淮竹也只不过是这些众多看官当中的一员罢了,只能在听完之后看到这满堂的形形色色,各执一词,热闹非凡的景致。
随后感叹一句‘这便是林逍的‘仙剑’啊,独一无二,世上无双。’
第35章 赤霍的猜测
“我看这小镇上的人估计都是被那说书的蛊惑了,人就是人,妖就是妖,那赵灵儿都变成那副样子了,还有这么多人可怜她,真是不可理喻!”
石堂的皮肤原本便呈麦黑色,眼下更是黑的像一团阴云。
方才三人被驱逐出客栈的时候,赤霍一直拦着他不让他动手,而后则是本该第一时间暴起杀人的西门吹沙,如今也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教训他,亏这两个人还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口气都能忍得下去。
“石堂,非是我和赤霍拦你,这镇上的人一个个都像是中了蛊惑一样,和那些南诏国的平民百姓有什么区别,即便你再怎么说白的,落在人家眼里你都是黑的,那说书人之前的所说的故事将赵灵儿这个角色描述的跟天仙一般,什么都是好的,如今更是为了情义而受到了这等委屈,你再去拿她说事,人家可不得使劲儿骂你吗?”
西门吹沙缓过神来,也知道方才自己是有些冲动了,犯了众怒。
他听仙剑只不过是图一乐罢了,再透彻一点,他自认为是站在十分‘理性’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作品的,绝对不会对里面的任何人物产生什么共情。
赵灵儿的遭遇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活该罢了,谁让李逍遥失忆了呢?这傻妞还一口一个逍遥哥哥跟在人家屁股后面。
因此方才调侃了两句,没成想那些人听书居然听魔怔了,真的把赵灵儿当成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物了,人家入戏了他却没入,这可就有些尴尬了。
“两位不必再争了,归根结底这问题还是出在那个说书人身上,二位不防再细想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是你我三人入客栈之前那一段。”
赤霍冷冷一笑,稍微提点了一下。
西门吹沙与石堂或许会错过,但是他可不会忽略了,因为这件事与东方家的那两位有关,镇上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说是东方家的大小姐为了给一个说书的出头,将当日在客栈之中齐聚一堂的豪杰好汉都骂了个遍,巴掌一个个打在脸上,没有一个人不是灰溜溜的走出客栈的。
西门吹沙与石堂反应倒不慢。
西门吹沙愕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东方家的二位小姐也是被这说书人蛊惑了,才会做出那等不知轻重的事情?”
“谈不上蛊惑,此人讲故事的手段如何两位与我是见识的清清楚楚的,原先石堂老弟可没这么着道的,都是听一段忘一段,今日却是全都听进去了。”
赤霍微笑着望着石堂,后者冷哼了一声,不做反驳。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此人的相貌了,二位平心而论,此人长相如何?风度又如何?”
“平平无奇罢了。”
石堂抽了抽嘴角。
“还算过得去,风度嘛,与我不相上下。”
西门吹沙折扇半掩,眉头很不自然的挑了挑。
赤霍笑了笑,不做指摘。
是非曲直,相信这二人心里自有数,方才便是听见有女子在议论这说书先生如何如何,才引得西门吹沙一阵不忿,这位玉面风君的心胸可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宽阔啊。
“东方家的两位小姐,特别是大小姐正值芳龄,出入江湖碰到这样一个男子,怕是很难不心动吧,那么为了他不惜暴露身份,怒斥群雄也是合情合理吧,再进一步,若是两人真的有什么苟且的话,昨夜死的那三个人,那可就真的一点都不冤了啊,毕竟以那三个宵小之辈的脾气,肯定是要盘算着铤而走险对东方家的两位小姐做什么的。”
赤霍也是方才才想明白了,将之前这些事情串起来之后他忽然发现那些江湖中人口中所传的风言风语并非是空穴来风,或许东方家的大小姐真的爱上了这个地方说书的穷小子,而这个穷小子也只怕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气息上嘛,不像什么修道之人,兴许是什么用剑的江湖高手。
但是那血魔双煞之类的喽算什么东西,跟他们三人比起来简直就是蝼蚁都不如,他们三人之所以会死只怕也是瞎了狗眼想去动东方家的两位小姐,男人嘛,除了银子就是女人,这种事在江湖当中实在是太常见了,别说西门吹沙这种老江湖了,就连他这个不怎么过问市井的人用脚都能想出来。
不过人家也厉害啊,摆的就是一副你没办法的样子,就算你知道是他做的又如何?证据在哪里?那可是一剑封喉啊,请来一气道盟的人都找不到凶器在哪里,更别提杀人凶手了。
“这还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西门吹沙神色有些钦佩。
看这赤霍一副心思不够缜密的样子,没成想竟然能想到这一步,不过他的分析也确实是合情合理,向来都是biao子爱金妞爱俏,男人喜欢漂亮女人和女人喜欢俊俏男人是一个道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以那个说书人的皮囊,还真的可能会让东方家的大小姐一见倾心,没准还在人后早就以身相许了。
赤霍一番话毕,三人才知道今日让他们吃了如此大亏的并非是那些不识抬举的平民百姓,也并非是在一旁冷眼观看的东方家两姐妹。
恰恰是台上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说书人,若是没他带来的这个大逆不道的故事,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难道这口气就要这么咽下去了吗?任由那个人在那里妖言惑众?”
石堂咬着牙一字一顿,一副怒火上头的表情。
只不过这份愤怒之中饱含的是对那个说书人的嫉妒还是单纯的对这个故事的批判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人家可是有东方家的两位小姐在那里罩着啊,一气道盟神火山庄和王权山庄并列第一,再气又能如何呢?”
西门吹沙抽了抽眼角,淡淡一笑。
他虽然号称玉面风君,在整个一气道盟面前,也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因此他向来都很聪明,从不去得罪什么得罪不起的人。
眼下,这个球得踢给赤霍啊,这位小火神是怎么想的呢?呵……‘小火神’
于是他便很自然的将眼神投向了赤霍。
第36章 相顾无言,一切尽在酒中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王权家与东方家虽然势大,这道盟的规矩却并非他们制定的,似这般欲盖弥彰,帮妖孽说情的说书人,在黑曜监查司那边扣个人妖私通的帽子可一点都不过分。”
小火神赤霍冷冷一笑。
一气道盟专门负责此事的组织便是黑曜监察司,就跟凡人界的官府衙门差不多。
此组织号称铁面无私,其实也是借着这个由头去各大家族找些麻烦然后讨点好处罢了,在有权有势的家族那里,黑曜监查司这个组织也被称之为惹不起的乞丐。
平日无事打发一点也就得过且过了,可若是让他抓到了有什么人妖勾结的事情,那别管那个人是谁,即便是王权山庄的少爷,他也能够带走。届时王权家若是不答应的话,那便是与整个一气道盟为敌。
像这种传播人妖之间暗结珠胎的故事,一经有人反馈,就算再怎么解释,在黑曜监查司那边也有一百种方法定罪。
“咱们三人也并非是为了报私仇,而是此人行为不端,东方家的人又从中作梗,有意包庇,这‘仙剑’的故事断然不能再往外流传了,必须要断在这个落日镇。”
“对,似这般妖言惑众的人就该被抓起来。”
石堂亦在一旁附和。
如今的他倒也不再计较那些愚民在愤怒之下做出的举动了,真正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个说书人。
西门吹沙望了赤霍一眼,随后微微一笑。
黑曜监查司那帮人是何等的疯狗一气道盟各大家族人尽皆知,只要有证据,他们最不怕的就是得罪大家族,这样反而捞的好处越多。
赤家在用火方面向来被东方家压一筹,忌惮神火山庄势大,赤家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不管东方家的大小姐是否与那说书人有染,她为了那个人出头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一旦罪名坐实,那东方家的名声肯定会受损,赤家还能占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
好一个小火神,好一个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啊。
……
入夜,苍穹如墨,天上繁星点点,地下月影幽幽。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万家灯火也尽皆熄灭,已然到了入睡时分。
“咿咿呀呀……”
东方淮竹侧过脸看了东方秦兰一眼,后者酣睡正浓,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除非闻见什么美味食物的气息,要不然肯定是醒不过来的。
她微微松了口气,随后便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掀开,穿好衣物,在漆黑的柜子里面摸索了一阵之后才摸到了一个酒壶。
如同昨日一般,她从窗口跃了下来,顺着高大的围墙一直往前,到尽头的客栈屋顶。
正是入夜时分,今天一天都没有下雨,下午时分天气放晴,蒸干了地面的水分,院子一片清凉。
她慢慢的抬起头,望向黑瓦嶙峋的客栈屋顶。
月光下,一道身影正慵懒的躺在上面。
东方淮竹站在青石板路的小径上,顺着他所看的那个方向望去。
一阵清风拂起了她耳畔的青丝,缓缓清丽的面庞,如秋水般的眸子中倒映着天月将白,星河烂漫。
她其实也不太确定,今晚那个人是否还在那里,但是隐隐约约总有一种预感,于是便魔怔般的在傍晚时分照旧又去酒铺提了一壶绿蚁酒。
“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瓦砾上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声响,正躺在上面的护院阎罗被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依旧是那副沙哑的语气。
“你每天晚上都要守在这里吗?”
东方淮竹像是一点都不介意,很自然的便坐到了他的旁边,将绿蚁酒放下。
“那当然,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可是我们看家护院的人职责所在。”
护院阎罗拍了拍胸脯保证。
东方淮竹望着那副面具,神色怔了怔,随后将脸侧到了一旁。
“每天都这么做,不累吗?”
“工作嘛,哪儿有累不累一说,天道酬勤,说的就是像我这种敬岗爱业的人终有一天会成为人中龙凤的。”
护院阎罗很自然地自吹自擂了起来。
东方淮竹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后笑了笑,打开了酒塞。
“我让你带的话,你带给他了吗?”
“嗯,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了,那位公子不仅玉树临风,还很善解人意,一听到姑娘你这么喜欢他说的书,当即便热泪盈眶的决定要留下来了。”
“那你可不可以跟他说一下,稍微像你一样勤奋一点,多说几场。”
……
“这个……姑娘,那位公子有难处啊。”
护院阎罗叹了一口气。
东方淮竹神色促狭的问道:“哦?他有什么难处?”
“难处这种东西,自然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俗话说得好,要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遭罪,那位公子一场说书下来辛苦自然不说,回去还得苦思冥想备案下一场,别看他总是在休息,其实他的内心也很愧疚啊,一想到那些看官还在苦苦等待,他煎熬到连觉都睡不好,饭也吃不好……嗨,别提了,我这种看家护院的顶多也就是劳力,却不劳智,跟那位公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护院阎罗摇了摇头,随后注意到一旁发出了一阵声响,只见东方淮竹正捂着嘴巴,眉黛间满是憋不住的笑意。
“你笑什么?”
“不,我没笑,你看错了。”
东方淮竹语气平淡,瞥过脸不去看他,嘴角的弧度却出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