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青年！
第1599章 盖棺论定
众所周知，岁月是一个极为玄奥的东西，如果生灵的思维是一个逐渐发芽的种子，那么岁月便是土壤里，促进种子发芽的养分和物质。
相同的土壤，在不同因素的作用之下，会培育出各式各样的种子，并且开花结果。
但是总体而言，经过岁月的磨砺，会让生灵变得更为稳重，处事也更为周全，也正应了那一句岁月可磨平棱角的说法。
因此此时御花园深处的草坪之上，伴随着对这场天下道会意见的分歧，大夏文物官吏，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跪地劝谏赵御三思的官吏，为须发皆白，面容苍老的内阁老臣，而站立于草坪之上，则是那些虽并未开口，但是炯炯眼神已经表明对司马安南支持的年轻一辈。
老人求稳，年轻人求进，两方观念的冲突，在这小年夜晚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老游，要不你站出来说句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司马公子已经成为了你的良婿，应该会听你的话。”
正当御花园深处的文武百官，陷入意见分歧之际，站于所有人最后方的游庭坚耳畔，轻轻响起了一道提醒声，随后面容儒雅的后者，微微转过头，注视着身旁一位曾经还算熟悉的官吏，压低声音开口回应道：
“李大人，这司马安南虽然是我的女婿，但是这不能代表着我需要让其跟着我的政见走，年轻人本来就有一股子劲儿。”
游庭坚此言一出，身边的中年官吏面色微微一变，接着轻声开口道：
“老游，听你的意思，是支持陛下去参与那所谓的天下道会？”
“非也。”
游庭坚微微摇了摇头，接着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醇厚的回应声响起道：
“李大人，我赞成的是司马安南方才所言的观点，大夏要走出去，至于如何走出去，想必陛下自有定夺，另一方面，我也赞成这种老一辈和青壮年之间观念和思维的碰撞。
“只要两方都是为了我大夏能够变得更强，那么这些碰撞便是良性的，若是所有入朝为官之人的意见永远都是统一，那整个朝廷便就是一潭死水，这才是最可怕的，不是么？”
游庭坚这言语一出，周围闻言的官吏纷纷面色一滞，随后稍加思索之后，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自古以来，每一个伟大的时代，皆是思想碰撞，百家争鸣。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帝宫御花园深处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与此同时，自上方那一道注视而下的目光之中，那一股帝威更为浓郁，如潮水海浪般冲袭涌来。
下一息，一直并未开口言语的赵御，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平稳的声音传出：
“既然诸卿都已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那么接下来，便听朕一言。”
蕴含着浩瀚帝威的声音落下之后，下方所有的官吏齐齐向前一拜，低下头颅，洗耳倾听，随后便听赵御继续开口的声音，直接缭绕于耳畔：
“司马安南说的对，虎豹从不隐没山林，朕与大夏志在高远，而哪怕我们想偏安一隅，整个天下大势亦不会允许。
“要知道这场天地剧变的起始，在北境，也就在咱们的脚下，我们是整个大势变化的起点，按照以往大势的规律，起点也是终点，诸位可以参考曾经数万年前的北海血战！”
滚滚帝音落下之后，下方群臣的面色随即剧烈变化，三万年前那一场席卷天下的天地变革尚历历在目，而那一场剧变，正如此时的赵御所言。
始于北境，也终结北境！
统治太玄之地无数年的仙宫完全崩灭，被称为仙宫之下最强势力的五仙山同样在最后沉沦碎裂，而盛极一时的北境五仙山最后如此惨烈的下场，亦不禁让御花园草坪之上的百官内心沉凝。
如今的大夏，与曾经的五仙山处境虽不说一模一样，但是仔细思索之下，却有着大量相同之处，令人不免眉头紧皱。
几息之后，前方玄天木下，年轻帝王愈发霸道威严的帝音继续轰然传下：
“以史为鉴，吾大夏绝对不能走五仙山的老路，因此我大夏亦需要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完全进入整个太玄之地势力视线的平台，所以这所谓的天下道会，大夏不能缺席！”
煌煌帝音，响彻虚空，而赵御言语之中的浩瀚威势，已然预示着年轻帝王已经将天下道会一事完全盖棺论定，不容拒绝。
这一次，大夏要在这场大会之中，再一次展现自己作为北境之王的浩瀚威严！
思及此处之后，下方以老者萧肃为首的内阁老臣们，白须一阵抖动，随后再一次对着前方一拜而倒，苍老的高呼声传出：
“陛下，我等支持您的圣令，但吾大夏可派臣子参与此道会，圣上九五之尊，若是贸然降临，恐有危险。”
“萧爱卿，你这番言语，太小瞧咱们大夏天辉夜魇的儿郎，也小瞧了朕。”
赵御响起的煌煌帝音如怒雷般咆哮，使得萧肃等人赶忙整个人跪伏余地，声音随后传出：
“陛下，老臣不敢。”
“朕知道诸位心中的担忧，毕竟这关乎到朕的安危。”
话音落下之后，注视着下方乌泱泱官吏们的赵御，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紧接着柔和了不少的声音继续传出：
“但是诸位，尔等需要明白，此时此刻，吾大夏早已经完全脱胎换骨，这数年来，无论哪方面，大夏都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之境。
“国库充盈，兵强马壮，甚至修行者基数犹如井喷般增长，这应该也是司马安南这些年轻一辈，能够如此有底气的原因所在。”
说到此处，赵御缓缓自御桌之后站起，缓缓向着下方的文武百官走去，乌木般的眼眸之中，浩瀚之威滚滚而出，红唇轻启，帝音传下：
“不瞒诸位，朕同样很有底气，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吾大夏要做的，是让所有太玄之地的势力惧怕，敬畏！
“我大夏是北境正统的霸主，朕是当之无愧的北境大帝！
“但要若是这些参与所谓天下道会的势力，发现我泱泱大夏的帝王，不敢展露于人前，他们会有何做想？”
第1600章 老家伙们的心
神州浩土，小年夜，随着夜色加深，天际飘下的雪花更甚。
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伴着整个神京城内如星海般冲天而起的璀璨光芒，如同一条鹅绒棉被，缓缓盖在这座大夏第一雄城之上。
随后一部分雪花，裹挟着微风，朝着神京城中心，白帝宫那座巨大的皇极广场落下。
雪花尚未落地，一连串身穿大夏各色官袍的身影，便在一行内务司司吏的带领之下，自帝宫深处走出，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微微积着雪的广场大地。
因为赵御今夜夜召百官，因此此时的皇极广场灯火通明，明亮的光芒自高处直射而下，哪怕是有着飞舞的大雪，依旧将广场地面完全照亮。
一会之后，自御花园深处退出的文武官吏，三三两两兀自从广场之上散开，找相互熟识的同僚，皱着眉头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谈论着什么。
所有司吏都隐隐有一种预感，今夜年轻帝王的决策，不仅对大夏，甚至对整个太玄之地，皆会产生深远无比的影响。
但是天地之下，越是影响重大的决策，在抉择时，往往越是悄无声息。
捕食者在捕食之前，所做的就是潜伏！
“老游，这一次，老夫总是觉得陛下有些过于冒险，无论是为了正统的北境地位也好，还是让我等大夏正式出现在太玄之地所有势力面前也罢，都无需一定要采用如此激进的方式。”
白帝宫皇极广场一角，两道修长的身影顶着风雪迈步向前，正是自御花园深处走出的李淳风以及游庭坚二人。
高处照射而下的灯光，将二人的影子于地面之上拉的老长，李淳风的话语落下之后，其将眼睛眯起，仰头注视正前方那座代表着无上帝威的皇极大殿，声音继续传出道：
“哪怕让魏国公或者某位王爷带着天辉夜魇禁忌者前往，所达成的效果虽然不比御驾亲征，但是绝对不差，何必要如此冒险呢？”
李淳风说完，其身旁并肩而行的游庭坚，凝神几息，才淡淡开口回应道：
“李老头，其实今夜陛下叫我等入宫，并不是想要听取群臣的意见，而是告诉咱们，他的心意已决。”
游庭坚此言一出，李淳风的眉毛一挑，紧接着开口道：
“你是说这御驾亲征扶风郡之事，是陛下早就决定之事？”
“虽然不知道圣上此举的具体用意，但是不难看出，陛下早有南下之心。”
语毕，游庭坚伸出右手，不轻不重的扫了扫肩膀之上的雪花，醇厚的声音接着响起于李淳风的耳畔：
“在百官进宫之前，陛下做了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重新将我那女婿司马安南叫回身边。
“要知道当年这小子擅自下令杀那些逃离北境的五仙山后裔，使得大夏信誉在五仙山人族之中受到了损害，甚至差点造成了交、海两州那些北海人族的暴乱，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后来陛下为了平息交、海两州子民的愤怒，按律将其革职闲赋，可是这小子才在家呆了一年半，就被叫了回去，李老头你不觉得太快了一些么？”
游庭坚的声音落下，身旁李淳风向前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的思索之色更浓，喃喃开口道：
“按你的说法，确实是快了一些。”
说完之后，李淳风好似想到了什么，眸子骤然一亮，猛地转头，声音传出道：
“也就是说陛下将司马公子召回白帝宫，是要借后者来堵住内阁老臣们的嘴，因为圣上他知晓咱们大夏的年轻一辈，包括司马安南在内，定会支持他亲临扶风郡，而内阁老臣则不然，肯定会激烈劝谏。”
“在下还在朝廷担任官职之时，最不想面对的便是那般内阁老臣，因此完全能够体会陛下此番举动的心情。”
说到此处，游庭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其调转了一下身形，向着皇极殿外围的外门而去，声音再一次传出：
“不过李老头你说的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因为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对着南方的太玄之地出手。”
游庭坚口中这极为平淡的出手二字，却让李淳风的身躯直接站于原地，面容一下子变得尤为肃穆。
因为一生经历过无数波折的李淳风知晓，这简短的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是什么。
是战争，是鲜血，是生与死的来回交织！
“老游，你确定么？”
“或许是这太玄之地中原的形势着实太过糟糕，让陛下觉得大夏无法如这一年多一样休养生息，亦或者其他原因，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李老头你听听就好。”
望着面前一脸凝重肃穆的李淳风，游庭坚抬手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声音继续传出道：
“其实我这般的猜测的原因还有一点，那便是我。”
语毕，游庭坚抬手对着自己指了指，张嘴开口，声音传出：
“李老头，我已经离开神京城，在并州呆了接近五载，这五年时间，咱们大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革，所有的一切都滚滚向前。
“而陛下在此时选择大赦我这位早年被贬之人，会让我不禁去想，在下何德何能，可以让陛下再一次看中？”
话音落下，游庭坚轻叹一口气，再一次开口道：
“在来的路上，在下思来想去，所想到的就只有一点，那就是鸿胪寺。
“鸿胪寺为礼部下辖，且主外交之政，年前陛下将原鸿胪寺皆观游司司丞孙谦大人，直接调任安疆司，那么这位置就空了出来。
“陛下要南下，必然少不了外交上的博弈，因此才会将我这个罪人，从并州叫回来！”
游庭坚这带着不确定的言语落下之后，李淳风那极为郑重的声音便接着响起：
“老游，当年陛下还未登基之前，你便是我等这些人里面面最聪明的，因此我信你。”
说完之后，大雪纷飞之下的李淳风忽然间露出了一个笑容，转身继续踩着积雪，抬步向前，苍老的声音传下：
“南下好啊，在这吃人的大势之下，大夏终有一日要与中原有一场较量，若是拖的太久，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等不及了。
“虽然我一直叫你老游，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的很，你不明白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心。”
此言一出，游庭坚直接停下了脚步，握紧双拳，紧紧盯着前方李淳风的背影。
天上铺天盖地的雪，落在李淳风的身上，但是转眼却在灯光之下消失。
因为不知不觉之间，李淳风的满头白发，已经完全花白，与雪不分彼此。
第1601章 藏鞘的剑
白帝宫御花园深处，百官退去之后，玄天木之下再一次恢复针落可闻的寂静，随后这阵安静被赵御开口的帝音打破：
“梁破，让司天监将最近碎叶城，以及中原长明郡的情报整理一下，拿过来。”
下一息，梁破魁梧如小巨人般的身影，自草坪外踏入，行一礼之后，开口道：
“陛下，时候不早了，今儿是小年夜，夏宫皇后娘娘那边，正在等着您一道用膳，若是晚了，小公主那儿，怕是要发些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