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边北海本地的人族们同样依样行礼一拜，齐齐开口回应，虽然他们行礼的动作还是有些拘谨和不自然，但是他们脸上在阳光下的笑意，是由衷的。
头顶的大日，向外倾泻着暖意，微风吹拂过霸凤关，就如同天地间那滚滚向前流淌的命运之河，终于对这些经历了数万年苦难的五仙山后裔们，露出了些许善意。
第1588章 霸凤站
“君不见岩下井，百尺不及泉，君不见山上苗，数寸凌云烟。
“君不见门前柳，荣耀暂时萧索久，君不见陌上花，狂风吹去落谁家！”
霸凤关内拥挤的河道之间，一阵带着些许幽怨的船歌，自河内某艘船上传出，传遍周围的河面。
随后年轻人李勋所在的小船，正在划桨的一位健壮汉子，一边抬起头，一边开口道：
“李大人，这神州浩土内陆流行的船歌，还挺好听，不过就是自男子的口中传出，略微显得的有些怪异。”
此言落下，小船之上被大包小包围绕的李勋，嘴角扬起，露出一丝笑意，点头回应道：
“在咱们神州浩土三十六州，这首行路难也是女子歌唱诸多，此时应该是某位即将归家的男子，忽然有感而唱吧，毕竟近日这边事物繁忙，好多人都离家许久。”
李勋说完之后，其面前划桨的汉子动作微微一顿，接着极为认真的话音传出道：
“李大人，我和岩老他们，与其余居住在鳌甲之下五仙城的人族还不一样，我们自出生起，便一直躲避在北境边缘一个叫做裂光谷的地方。
“因为圣庭对于人族的绞杀，我们终日生活在恐惧之内，而唯一的希望，便是山谷裂缝那一道照射而下的光芒。
“岩老就常说，当你心生绝望的时候，便抬头去看看头顶那一道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终有一天，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之下！”
魁梧汉子的言语一出，后方的李勋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继而变得极为肃穆，这虽然是岩老这些人第一次与李勋讲述曾经的境遇，但是后者在平日里相处之时，完全可以感觉到这些人与其余五仙城后裔们的不同。
他们更团结，干起活来更卖力，甚至可以用宛如疯魔来形容，哪怕是双目失明的汉子，同样竭尽所能！
换而言之，此次岩老等人所种植作物的产量之所以远超其余人，除了李勋改进的种植方式以外，也和他们自己的努力所分不开。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般缘由，难怪岩老等人如此一丝不苟。”
思及此处，李勋的双眸之中浮现出了浓浓的敬意，随后前方属于汉子的声音便继续传来：
“正因为我们经受过这难以想象的苦难，所以才更明白此时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的珍贵，头顶的阳光，身边的河流，甚至那吹来的清风，都是我等曾经梦寐以求之物。
“虽然我们不说，但是所有人对赐予我们这一切的陛下，和大夏朝廷感激涕零，这一年多的时光，是整个裂光谷人族最难以磨灭的时光。”
魁梧汉子此时开口的声音，带着十足的认真之色，诚然，与曾经想比较，裂光谷如今的生活，堪称天差地别。
随后一股莫名的成就感，骤然自李勋的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继而化作一股暖意，向着四肢百骸流转，喃喃的声音传出道：
“沙兄弟，一切都会变得更好，能够在新时代的洪流之中留下自己的印记，我很荣幸。”
说完之后，李勋握紧了双拳，只觉耳畔那首缭绕的行路难歌声，都变得异常的动听，随后其前方的汉子在沉默了一会之后，继续开口道：
“李大人，您的家乡在神京城，那么在下有一事相求，可否应允？”
询问声落下，户部年轻司吏李勋脸上随后露出了些许诧异之色，点头开口道：
“沙兄弟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然竭尽全力。”
“李大人有所不知，我裂光谷人族在莫约四年前，不幸被北上的太玄之地中原修士发现了隐藏的行踪，因此危急关头，岩老头便将整个族群拆散，只求保留下火种，导致许多族人分崩离析，彻底四散。”
说到此处，魁梧汉子停顿一息，继续开口道：
“这其中，便包括岩老头膝下的三个孩子，这一直是他的心结，而正当我们这些人都以为三个小娃已经凶多吉少之时，大夏一统北境，而这个时候，竟然有神京城的大人给我们带了一封信。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封信来自于红豆，也就是三个孩子之中的姐姐，信上说三人性命无忧，且正在神京城的学宫之内学习！”
说到此处，汉子的言语之中明显带着激动，随后其停下划桨的动作，继续开口道：
“因此在下恳请李大人回到神京城之后，可以替我们传句话，就说我们都很好，不必担忧，好好于神京城内的学宫之中学习，相信很快就可以再一次想见。”
语毕，魁梧汉子侧过身子，对着后方的李勋露出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随后也李勋对着前方一礼，郑重的声音传出：
“沙兄弟所托，在下定不负众望。”
“那便有劳李大人。”
划桨的汉子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握桨的双手更为有利，连带着二人所在的小船向前的速度亦加快了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因与雄关一十八道闸门相呼应，这霸凤关内城之内，同样有着足足一十八条几乎贯穿全城的河流。
河道两岸，一座座鳞次栉比的房屋，依河而建，连同大街小巷之间川流不息的人群，完全是一幅繁华无比的模样。
如果自天际鸟瞰整个霸凤关内城，则会发现城内的一条条河流，并不是一直平行向前，而是在关内的中心处相互汇聚至一处。
十八河相汇聚的地方是一座庞大的圆岛，这岛与周围陆地之间，架起了一座座桥梁，还有无数船只穿梭于两地。
与此同时，有且只有一座建筑，如远古巨人一般伫立于岛上，此建筑无论是长宽还是高度，皆冠绝霸凤雄关，甚至比外关的长城都要高上一头。
远远望去，这座庞然大物好似由无数巨大的方块相互拼接而成，同时无数犹如流动星河一般的淡蓝色光带，自建筑内冲天而起，循环缭绕，给人一种好似天外来物一般的错觉。
诚然，这是太玄之地从未出现过的建筑风格，随后于建筑之上巨大的三个大字，于蓝白色光芒缭绕之下，熠熠生辉，于极远的地方皆清晰可见。
霸凤站！
第1589章 上来说话
常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因此大夏与太玄之地中原最大的区别在于，大夏的所有人都遵循着规矩。
无论是森明严格的大夏律，还是一些自古便流传下来的通俗条例，处处彰显着规则的重要性，书同文，车同轨，统一的度量衡，使得庞大的国度子民间交流无任何障碍。
其实就连这霸凤关内，船只航行的河道里，也有着规则，即大船靠中，小船靠边，如遭遇时，小船需让大船先行，因为滚滚向前的河川不比陆地，想要让一艘大船停下，并不容易。
霸凤关内贯穿整个内城的十八河流，并非一齐交汇于中心处的圆岛，而为了避免船只拥堵，大夏工部的匠人们采用了两两提前相并，再相并，用层层递进的设计方式，舒缓整个河道交通。
头顶之上的九天大日，挥洒着温暖的光芒于霸凤关内的一处两河交汇之地，随后年轻人李勋所在的小船，在名为沙的汉子控制之下，逐渐减缓速度，沿着河岸边缓缓前进，同时后者的询问声传出：
“李大人，我听关内的一些人总说，咱们霸凤关中心岛屿之上，那座庞大站点里，居住着能够操纵空间的神明，可以将人传送到任何一处地方，这事实可是如此？”
询问声落下，这位开口的汉子将头抬起，注视着面前虽然依旧相隔甚远，但却几乎占据了整个面前天地之间的雄伟建筑，眸子之中神采奕奕。
随后其后方的李勋微微一笑，开口道：
“沙兄弟，你这般说也不算错，不过这站点内可没有所谓的神明，而是伫立着一座古老的石像塔，此塔由大夏传送司的大人们竖立，子民们可依靠此塔的无上威能，使用传送卷轴进行传送。”
“那么是不是也只能在石像塔附近进行传送呢？”
汉子喃喃开口的询问声落下，李勋整了整身上的户部官袍，向后一屁股坐在小船之上，极为有耐心的回应声继续传出：
“那并不是的，无论在何地，只要撕开传送卷轴，便可以直接传送至其余站点，不过这些年，因为这卷轴在所有子民之间普及，这就导致了大夏各地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在任何地方进行随意传送，对传送司司吏们的负荷太大，也扰乱了普通子民的正常生活。”
话音落下，李勋同样抬起头，紧紧注视着前方那闪耀天地之间的庞大建筑，年轻的声音继续传出道：
“因此传送司和朝廷便下令，除非生死危机的关头，大夏子民于城内的传送，必须在站点之内，否则将会受到处罚，此举也是为了规范和整合子民在大州大城之间的传送往来。
“而至于我周围这些大包小包，一旦到了霸凤关站点，将会有传送司之人进行检查，若是一切正常，可花费些许钱财，租上一只飞行信使，可直送神京城。”
李勋此时所言，虽然不轻不重，带着平稳，但是在前方汉子听来，却不下于无数惊雷咆哮，接着后者紧紧抿起嘴唇，眸子里期翼的神色预示着汉子明白，他们这些人使用卷轴达到无距之境的日子，并不遥远。
“避让，各船暂且避让，月牙宝船并道，诸船注意安危。”
正当小船上的李勋与汉子皆陷入了沉默之际，后方一阵忽然传来的高呼声，直接打断了二人的思绪，下一息，二人身下原本还算平缓的河面，骤然间开始起伏翻滚，这预示着有一艘庞然大物，正在行驶而来。
“李大人抓紧，我再往边上靠一靠，这么大动静，预示着后面来的是个大家伙。”
提示声落下，魁梧汉子沙提起船桨往侧方一撑，二人所在的小船顺势向河道边飘去，随后二人转身望去，眸子微变，因为后方的另一条合并而来的河道之上，一艘闪耀着迷蒙宝光的大船正浩浩荡荡驶来。
宝船之上，人影幢幢，那轮由银色宝石拼组而成的月牙徽章美轮美奂，随后李勋自船上站起身子，喃喃开口道：
“月牙宝船，应该是月牙商会的船，难怪会如此的庞大和精致。”
“李大人，这月牙商会又有何来历？”
汉子沙的询问声传出，李勋抬手指向前方宝船之上的月牙徽记，带着十足敬佩的回应声接着响起道：
“沙兄弟，若是日后去了神州浩土，你便会发觉那这月牙商会将会无处不在，无论是这衣食还是住行，都绕不开这月牙楼。
“如今这月牙楼都已经将生意做出了关外，这月大掌柜真不愧是财神爷下凡，在下佩服至极！”
随着李勋的赞叹声，河道口的月牙宝船，在无数周围目光的注视之下，越过一艘又一艘周围的船只，向前继续前进。
其实不单单是两岸边的霸凤关子民的眸子里满是好奇之色，那自月牙宝船甲板那些北上修士眼中射出的目光，则更为复杂，除了奇异之外，更多则是骇然。
如此情形，正应了那句话，有人在船上看风景，岸边的人眼中，他们也是风景，因为人人皆是风景！
“这艘船，当真太过震撼，其上镶嵌的宝石，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当月牙宝船真正驶过小船边时，才更能体会到这艘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压迫感，随后裂光谷的人族汉子沙继续将船桨向右划，不断向着岸边倚靠，借此避开月牙宝船过境时，产生的巨大水流引力。
莫约百息之后，月牙宝船通入这一处河流并道，与李勋所在的小船正式交汇，随后大夏户部的年轻官吏李勋抬起头，注视向上方的宝船。
同一时间，宝船甲板的边沿，一道目光同样注视而下，两者交汇于一处。
这道自上而下的目光，来自与负手而立的天辉军江越，随后前者的眸子微微一动，嘴唇动了动，声音传下：
“我认得你，在楚秋水城的年轻书生！”
江越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却清晰无比的响起于下方小船之上李勋的耳畔，随后李勋站直身子正色，抬手对着前方恭恭敬敬行一礼，朗声开口：
“李勋，见过天辉军大人，一别数载，可别来无恙？”
“还算不错，你且上来说话。”
第1590章 送信
二年前的神州浩土楚州，秋水城，一位姓李的年轻书生，于年关过后的凌晨，收拾好行囊，留下一封信后，独自离开了偌大的李府。
李家曾是秋水城内仅次于的乔家的千年世家，尤其是在乔家遭遇大变之后，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秋水城为数不多，能掌握些许话语权的家族。
不过这位李姓的年轻人，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夜色之下大步向外的身影，预示着他的决绝。
朦胧的夜色之下，年轻人先去了秋水城凌波湖畔的大夏学宫，向学宫之内的先生皆好友段云，讨要了一张传送卷轴之后，化作一道蓝白色的传送卷轴，消失于黎明之下。
从此之后，神京城内多了一个普通的青年，他的名字叫李勋。
作为楚州千年世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李旭的能力自不用多说，哪怕其不会舞刀弄剑，同时有意识的远离文坛，但依旧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了青睐，进入了朝廷户部当差。
不久之后，他与神京城内一位温柔的姑娘成亲，进入了人生新的阶段。
这桩婚事里没有楚州世家所讲究的门当户对，姑娘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但就是真的喜欢和轻松。
李勋本就生的俊朗，年纪不大便凭借一身本事晋升为户部八品司吏，因此很受姑娘的家里人赏识，视如己出。
对于这位年轻人而言，短短的一年多，却比曾经十数年的日子都要充实，逐渐的，他也接受了这种平凡，因为生活的一切美好，都是眼前所能看的见的模样。
霸凤关河道口，距离中心岛屿的战点不远处的月牙宝船甲板处，收敛起曾经一股锐气的李勋，继续抬手对着面前的两位天辉军禁忌者一礼，面容沉静，波澜不惊。
“你变了不少，当初无眠神鳌自凌波湖的封印之中挣脱而出，我等与未央军围湖镇压之时，你小子在我身后叫的最响亮，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江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二人只有一面之缘，但是离别许久之后还能在神州浩土之外遇到故人，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话音落下之后，江越注视着面前身穿黑色户部官服的李勋，声音继续传出道：
“怎么，不在楚州做你的世家公子，反而来这霸凤关？”
“让大人看笑话了，下官于户部当值，恰逢交州与海州大力开垦农田，因此便由神京城来到此处参与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