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之后,虎跳峡雄关在视线的尽头显现,同时大夏西北的寒风自前方吹来,却也无法冷却前方年岁尚且,少年人的激情,一阵欢呼之声从暴龙之上响起,声传老远。
但是越靠近神京城,老者内心的悸动就越深。
近乡情更怯。
虎跳峡雄关之前,一标军队已经在静静等候,红甲红盔,滚滚的血气狼烟滚滚而上,使得雄关的天空出现了一轮朦胧血日。
捧日军最前方,副指挥使江屠,缓缓出列上前,对着前方极速而至的两头暴龙,右拳捶胸,行了一个郑重的大夏军礼,同时张开嘴,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标下捧日军副指挥使江屠,奉白帝宫皇太孙殿下之命,于此迎接西蛮王,老爷子路途甚远,舟车劳顿,辛苦。”
南蛮暴龙之上的一老一少,从上跃下,然后同样举拳捶胸,随后老者缓缓上前,来到江屠的面前,虽然其身高只到后者鼻眼处,但是这位平日里极为骄傲的北安王第三字,却低垂头颅,神情恭敬,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路。
“你的父亲可还无恙?”
一行人走入这虎跳峡雄关之内,西蛮王苍老浑厚的询问声响起,走在侧后方的江屠面色犹豫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叹息。
“父亲他,哎。”
龙行虎步前进间的西蛮王听后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后转过身子,目光严峻地看向江屠,随后一字一句地问道:
“五十年过去了,他都老了,还是那副德行?”
“近几年他身体不好,收敛了很多,但是前段时间,他将手伸向了大哥新纳的妾室,大哥一怒之下,直接离府去了天门关。”
北安王第三子江屠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无奈,还有些羞愧,面前的西蛮王双目一瞪,犹如南蛮丛林的巨人发怒。
“新帝登基,你父亲也接到诏书回京述职,等到了神京,我就去阉了他。”
与此同时,自东向西,前往神京的路途之上,同样有一支队伍,队伍之中有一辆极为宽大的马车,伴随着妙龄女子,充满诱惑的娇笑之声,不紧不慢地向前。
一路之上莺歌软语不断,还夹着沧桑老者的大笑,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座城池。
而城池之前,一队黑甲黑盔甲的幽翅军,无声伫立,在白日之下,像是幽灵一般若隐若现。
宽阔的马车于城池前停下,马车之内一位蒙着双眼,穿的花花绿绿,正和一群女子嬉戏打闹,玩捉迷藏的老者停下了动作,掀开帘子,看着前方,仿佛看到了那最西北处,那座雄城,喃喃开口道:
“神京城,神京城,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第0253章 清醒
大夏三王。
北安王镇守极北雪原与中原唯一的通道,天门峡,虽老北安王平日里不问事物,寻欢作乐,但是其江氏一族后代才能辈出,而且冷厉果断,手里头染了不少雪民部落的鲜血,杀的那些桀骜不驯,不服就干的极北雪民,一来这天门峡进行贸易之时,各个乖的跟孙子似的。
西蛮王则镇守大夏最西南的南蛮丛林,闷热潮湿,却又地形的复杂的森林之内有着数量中众多的荒民和荒兽,未开化的荒民部落原始且排外,仇视中原人士,常常冲击人族防线,极为危险,而且丛林之内还有大夏八大禁地之一的巨人之谷,所以西蛮王所处的地域最是危险,也最是艰辛。
而最后就是镇海王蜚廉氏,镇守大夏东北禁地巨神海,但是值得一提的是,蜚廉氏内为以女子为尊,所以三王之一镇海王,是一位老太太。
近日里,显得极为平淡的神京城民众,被一个消息彻底勾起了八卦的兴趣。
新帝登基在即,三王进京复命观礼,这等情景,在大夏王朝还是属于头一遭,其实地处大夏最西北的神京城民众,对于镇守各地的三王还是略显陌生,因为开朝之时太祖陛下制定了极为严苛的制度,规定了各个爵位的职能以及规矩,其中就包括如无帝王传召,藩王不得私自回京等等。
所以西蛮王在南蛮丛林足足镇守了五十年,再未踏入北方一步。
当然三王之内的北安王除外,这位常常被爆出劲爆花边消息的风流异姓王,几乎成为了全大夏的快乐源泉,同时也是说书人的主要材料,只要其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出半月,定会传遍整个三十六州,在神京城,就连五六岁的小娃稚童,都可以如数家珍地说出其奇葩事迹。
所以今日一大早,处于旬修日内,极为悠闲的大量民众一窝蜂地自发聚集到青龙门附近,想要看看这传说中的大夏三王,是何等的威势,当然主要还是一睹名传大夏的北安王面容。
神京城外,十里长亭。
年过中年,但是温文尔雅,依旧风度翩翩的礼部尚书游庭坚,带着一帮礼部官员,还有朝中武将,驻足等候。
毕竟是藩王回京,所以这礼数和排场也不小,巨大的凤傲九天旗迎风招展,散发着强烈的威势,迎接的队伍如长龙一般一字铺开,就连告老还乡的老一辈人,都来了数位,被安排在马车之内先歇息,而最近在凌波殿内,每日笑呵呵的老太后也派了一位宫女,在一旁等候。
莫约等了半个时辰光景,远处天空之上,一轮由滚滚精气组成的血日自远方缓缓显现,而血日的前方,两头高大狰狞的南蛮暴龙卷起滚滚烟尘,迈步朝着前方快速而来。
游庭坚随后上前一礼,高声说道:
“礼部尚书游庭坚,在此恭迎西蛮王,西蛮王一路之上舟车劳顿,还请在此歇息片刻,等其余两位藩王到达,可一同进京。”
“无妨,虽大半辈子没感受过这大西北的冷风,但是这一路上一吹,说不出的舒坦,我就在这等一等老朋友好了。”
一个身材中等的老人,带着一个皮肤古铜之色,有些虎头虎脑的少年,从暴龙之上跳下,然后缓缓走进,少年看着前方长长的迎接队伍,眼里带着好奇。
礼部尚书游庭坚再次对着老人行一大礼,开口道:
“西蛮王只带幼孙孤身归京,在下佩服。”
老人面色不变,缓缓走向为其准备宽大马车,沧桑浑厚的声音响起。
“规矩就是规矩,规矩不可破,进京赴命又不是勤王,要这么多人干嘛。”
“你这个野人,都这么老了这么的看重规矩。”
西蛮王刚刚准备踏上马车,远处就响起了一声苍老女声,前者轻轻一笑,转身回应道:
“琴妹妹一别五十载,可别来无恙?”
“你都还活蹦乱跳的,我自然硬朗。”
女声之中带着十足的厚重,就连周围的虚空,随着其的话语,都变得沉重起来,随后一队银色洪流席卷而至,上四军之一,神卫军簇拥着一位身材极为高大的老太太,而老太太的背后,同样有着一面银色的巨盾。
两王相聚,各自目光之内带着复杂无比的神色。
时间无情,这久别重逢,也太久了一些。
“礼部尚书游庭坚恭迎镇海王,同样请镇海王歇息片刻,等北安王大人的到来,幽翅军已前去迎接,想必马上即到。”
但是游庭坚没有意料到的是,此时坐着北安王的那辆宽大马车,正停靠在距离神京城外八十里处的湖泊边。
湖泊之内,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北安王,正带着一群妙龄女子泛舟湖上,而驻足停留的幽翅军将领,面色铁青,副指挥使关正卿深入赢氏皇陵,这一标幽翅暂由其率领,虽说上四军有除大夏之主之外,无需跪礼的特权,但是他一个小小的偏将,如何拗得过北安王这条大腿。
一艘大船停泊在湖中心,并未蓄发的北安王斜靠在女子的怀中,眼睛微眯,雪白的三千华发向后散开,嘴角轻轻扬起,左右手各搂着一人,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滑腻丰腴,懒洋洋地开口道:
“可要好好看看这湖泊,在咱们的天门峡这可是稀罕物,以后可别抱怨说我待尔等不好,连个湖都不带尔等去看,你们一个个呀,可都是我心肝儿。”
“王爷你待我们真好。”
“我们再也不埋汰王爷你了。”
北安王身旁顿时响起阵阵莺歌燕语,姑娘们纷纷凑上前来,更有甚者,将嘴巴凑到老王爷的耳边,软软开口:
“王爷,你能抓条鱼儿出来么,奴家还想见识见识这湖里的鱼儿。”
“这有何难。”
老王爷睁开双眼,微微起身,随后抬手往湖中一拍,红色的雷霆顿时在湖中闪烁,刹那之后,一尾尾巨大的湖鲤纷纷从中跃出,活蹦乱跳,宛如翩翩起舞。
顿时湖面之上的娇笑声愈发响亮。
太阳逐渐西下,礼部尚书游庭坚的面色也随着落日越来越不好看,马上整个神京城四方城门就会拉起,而北安王依旧迟迟未达。
终于,一阵狂风自前方袭来,幽翅军携带着一辆巨大马车,自尽头出现。
“糊涂了半辈子的东西,今日我就要让你清醒清醒。”
一直闭目养神的西蛮王睁开双眼,一声冷哼,身形瞬间消失于原地,天地间刹那间响起一声巨人的怒吼咆哮。
一双遮天蔽日的双手自天空延伸而下,然后抓住那辆巨大的马车,狠狠往外一撕。
神京城外一声巨响,风云齐齐变色。
第0254章 相聚
神京城外有一座十里长亭,其也许是整个西北见证离别最多地方,自神京城离去的人儿都会在此处送别,但是就算此处长亭经历了无数爱恨离别,它也从未经历过,大夏王朝,双王之间的战斗。
两只从天而降的手掌,如同天穹巨人所伸出的双手,其上的每一根凸起的青筋,甚至连手掌处厚厚的老茧都清晰可见,但是整个手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纹路。
掌缘生灭大宗师,手掌无纹,因为其可以开始主宰自己的命运。
但就在手掌抓住马车的那一瞬间,一个血红色雷霆光罩直接出现在马车的周围,将巨大的马车整个罩住,并与天空之中抓取而下的手掌剧烈相撞,顿时发出一阵霹雳啪拉,刺耳的鸣叫声,一道道血红色的雷霆,像是一条条电蛇,不断沿着手掌向上攀爬,狰狞可怖。
“江玉,整整五十年过去,你还是这般糊涂和执迷不悟,现在无极大哥不在,那今日就由我就将你活活打醒。”
天空之中,西蛮王化作一个黑点直冲而下,直接右手化掌为拳,一拳打在红色雷霆光罩之上。
夕阳的微光之下的十里长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就连神京城都清晰可闻,大量民众纷纷端着饭碗,从家中走出,看向远处,面露疑惑。
光罩之内的马车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然后向四面八方炸开,露出了其内的景象,白发向后飞舞,黄绿衣袍猎猎作响的北安王,将一众莺莺燕燕都拦住身后,张开嘴,同样开口道:
“清醒,我一直都极为清醒,你我都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现在谈什么何清醒不清醒,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北安王右手虚握,一柄极为巨大的血红大戟直接出现,大戟极为巨大,其上血色雷霆闪耀,握住,挥下,狠狠砸于地上。
大地开裂,一道道血红雷霆之柱像是喷泉一般,一根接着一根从地下射出,直冲西蛮王而来。
“你也知道你即将入土,你死了倒是无所谓,但是你就不替你江氏一族后辈的想象,有何脸面面对这全大夏之人?”
话音落下,西蛮王发出一声怒吼咆哮,整个全身开始往外膨胀,刹那间化作一尊莽荒巨人,然后双拳狠狠砸下,血色雷霆缠绕其身,随后被拉扯而出,扯断。
“大道浩瀚,世间无情,时代接着一个时代交叠更替,试问五十年之后,何人可记得我这小小的北安王,我江氏的后辈,自会有他们自己的活法。”
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的爆裂之声不断响起,大地瞬间面目全非,并且还在不断向外扩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十里长亭。
一面银白色的重盾被立于长亭之前,形成一道光墙,将所有的气势和破坏全部阻挡,与此同时,一道清丽的声音自长亭内响起。
“太后娘娘懿旨,西蛮王,北安王,镇海王三位王爷,如若抵达神京城,无论多晚,立即前去凌波殿,不得有误。”
听到老太后三个字,剧烈碰撞的气势刹那之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随后一位穿着兽衣和一位花花绿绿衣裳的老者身影,同时出现在长亭之内,异口同声地开口道:
“请带路。”
夜色降临,整个神京城四方城门缓缓被向上拉起,原本围聚在城门处的好奇民众由于三王迟迟未至,早已散去,所以在捧日,幽翅,神卫三标上四军拱卫之下的大夏三大藩王,就这样,在城门拉起前一刻,悄无声息地进了京。
整支队伍,并未前往招待贵客的太行宫或者各自在神京的府邸,而是直直穿过整个青龙大道,再穿过神京城中央的白玉大道,驶进了夜幕之下,灯火闪耀的白帝宫之内。
凌波殿,偌大的正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成千上万根蜡烛悄悄燃烧,使得整个空间极为亮堂,宛如白昼。
烛光照耀在一位端坐于案桌之前的人影脸上,比数月之前面色红润许多的老太后,面无表情,此时已是深夜,但她并未和往常一样斜靠于躺椅之上,而是坐的笔直,不怒自威。
凌波殿的大门大开,并未关闭,这预示着老太后的意志极为坚定,今日无论这时辰有多晚,她都必须见要到这三位大夏番王。
终于,月上中天之时,三道人影携着大夏西北的寒意缓缓踏入殿内,随后在端坐的老太后面前直接跪下。
“这么多年未见,各个在封地是不是都很滋润,是不是都忘记了规矩?”
淡淡地声音响彻在整个凌波殿内,忽然老太后抬起手,一把掌拍在案桌之上,发出一声乍响,平地响起一声惊雷,继续开口问道:
“江玉,终黎野,尔等说,是也不是?”
下方跪地的二人听后,赶忙向前伏地,齐齐开口道:
“不敢。”
“不敢?尔等敢的很,要不是老身我先派人在那候着,尔等是不是要一路打到神京城,然后把这沿路的地面都打到稀巴烂?尔等出去了半辈子,就不把赵氏一族放在眼里?”
北安和西蛮两王将头死死抵在地上,声音从下方传出。
“烟姐姐恕罪,绝无此意。”
“神京城是大夏的帝都,尔等作物大夏藩王竟敢在城外上演全武行,你让全天下人会怎么想,上个在神京城动手的人是太阳帝国所谓的神,但是他死了,谁杀的你们应该心里有数。”
老太后说完之后,原先跪地的镇海王老太太站起身来,走到其身边,轻轻开口道:
“好啦,烟姐姐,您别生气,这两个糙货的脾气五十年前就这样,而且我在边上看着,不会让他们打太久的,咱们几人如此之久未见,您就饶了他们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