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煊说道这里，张小敬反而不激动了。
“不，我相信大人一定能够做到的。我张小敬看人从来不会错的。大人才是这座城市最格格不入的人。不管你做出了多少新奇的菜式，勾兑出了多么受欢迎的烈酒。大人的内心深处，都始终没有融入这座城市，甚至没有融入这个国家。我只要看一眼你的背影，就能够感受到你的孤独。我不知道那种孤独从何而来。但是我能够肯定，那不是这座城市，能够弥补的。”
陆煊必须要承认，这位原著中的主角，眼光之犀利，确实超乎想象。他虽然只有一只眼，但是却是那种能够真正透过迷雾，看穿真相的人。他甚至能够敏锐的感知到，陆煊跟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要知道陆煊为了融入这个世界，可是费劲了心思的。
远处的笛声，逐渐高昂。悠扬的曲调，穿透了月色的静谧。混合着月光，洒在脚下的天津桥上。一副如诗如画般的画面。
陆煊站在桥上，遥望着远处皇城的灯火。
“长安......大唐......想要改变这一切，没那么容易的。这需要漫长的时间，你确定自己能够等的下去吗？”
“一直到死。”
“一直到死？人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你没发现吗？我其实已经在做了。我正在尝试改变一些东西。如果家猪能够长得更肥更大，那民众就能够得到更多的肉，更多的油。如果母鸡能够下更多更大的蛋，那民众们就能多更多的食物。如果田里的稻米，能够长得更好，更多，那百姓就会吃的更饱。
这人啊，如果吃不饱肚子。那么你说什么都白搭。因为他们听不见。相反，如果他们全部都吃饱了，就会开始思考。思考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思考自己下一步，应该得到什么。当百姓们学会了自己思考，有些东西就会自然而然的改变。”
陆煊说的很是模糊。张小敬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但是他听明白了，眼前的陆煊已经在尝试改变这座城市，甚至是这个国家了。
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的陆煊，自然知道这时候唐朝的弊病。说实话，大唐存在的问题，远远不是他上面随口说的那几句话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各地的节度使已经成了气候。他们大权在握，拥兵自重。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同时这些节度使的军队，连年征战，骁勇无比。作为对比，内地的军队，却是已经糜烂不堪。不管是十六卫，还是各地的地方军，都不堪一击。十几年后，安禄山造反。内地军队毫无抵抗之力，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是军务上的问题。陆煊短时间内没有丝毫插手的可能性。其次便是政务。李林甫权势越来越大。整个朝堂，几乎多半是他的身影。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一种极不正常的表现。李隆基失去进取心，沉迷于杨玉环的美色。全国各地，看似国富民安，暗地里实则矛盾重重。
整个大唐就如同一个表面上的巨人。但是五脏六腑，都已经开始腐烂。现在能够勉强维持一个平衡的局面，是因为李隆基尚在壮年。安禄山准备的还不够充分。再过几年，他就会上书请求建造雄武城，如此明显的征兆，李隆基竟然毫不犹疑的就允了？？？？
如此之多的弊病，其实根本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能够解决的。就算是陆煊是个穿越者，但是他一不是历史系的高材生，二没有系统金手指。颇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所以陆煊的计划中，首要一环其实不是太子，而是李隆基。为此，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即将来临的机会。
天津桥上，笛声逐渐的变得舒缓，最终消失。远远的，那位姓薛的乐工，朝着两人弯腰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笛声消逝，周围似乎变得更加静谧。
第四十七章 第一场雪
腊月，长安城迎来了天宝元年的第一场雪。
一大早，陆煊家中的门环就被人粗暴的敲响。
“谁啊。”老头不情不愿的裹着被子开门。只见一张粗狂的脸，正站在门外。
“崔将军！东家快起来，崔将军来了。”老头大喊一声，把陆煊喊了起来。
来人正是崔器。他比预料中的晚了一些。原本以为入冬之前就能回来的。结果一些手续，一拖再拖，最终到了腊月才回到长安。
陆煊对崔器感觉不错，对方也把自己当朋友。两人很对胃口，见到崔器回来，陆煊也很是高兴。
“老头，杀猪。把张小敬，李福山，陈云樵他们全都叫来。今晚我们要好好的喝一顿。”
陆煊原本不好酒的。但是或许如同张小敬所说，他内心深处太孤独了。所以逐渐的也染上了喝酒的习惯。好在是就算是自家的‘烈酒’，其实也就比前世的啤酒度数高一点。
除了陆煊，其余的几个全部都是军旅出身。很快众人就打成一片。就连一向高冷的张小敬，都跟几个人称兄道弟。他也开始意识到了陆煊的行动。有意识的结交这几位军中人士。
杀的猪是一只只有百十斤的半大猪。陆煊还是估计错了这个时代猪的成长速度。按照这种速度，想要长到两百斤左右，至少需要八到十个月。这不仅仅是阉猪能够解决的。营养更是关键问题。然而陆煊不会配置饲料，只能慢慢的摸索。
猪虽然不大，不过肉质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至少那种腥臊味已经大幅度的减弱了。陆煊又用这个时代能够搜罗到的各种香料搭配，最终成功的做出了大唐天宝年间的第一份红烧肉。
用筷子夹起一块肉。连皮带肉，肥瘦相间。肉块随着陆煊的动作，微微的颤抖，如同一块刚刚出锅的豆腐。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被直接震碎。
这道美食当即征服了几个硬汉型的人物。红烧肉要放到后世，有大把的人不爱吃。什么热量过高，宽油劝退。但是在这个年代，高热量，香甜浓郁的口感，却是一种爆炸性的刺激。
“喔喔喔喔......这肉......”崔器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该怎么形容。
“我陈云樵吃遍了长安城的各大酒楼。但是今天我敢说，整个长安城，没有一处能够做出这道红烧肉。我听说陆兄研究这道菜很久了，如今一试，堪称大成之作。只要上到你的酒楼，用不了几天，定能够风靡长安城。”
“这道菜，会在临近年三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酒馆中。”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带着金吾卫的弟兄来给你捧场。保证让这道菜，一天之内火遍全长安。”
“那就先祝县尉大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
窗外，大雪纷飞。窗内，升腾的热气，伴随着几人的笑声，呼喊声逐渐的连成朦胧的一片。
....................
长安城的第一场雪下的很大。大到第二天，满大街都是扫雪的百姓。
陆煊一大早打着哈欠也跟着起来扫雪。昨晚一群人喝到三更天，才晃晃悠悠的散场。陆煊虽然身体素质更好，醒酒更快。但是架不住睡眠不足啊。
“东家。扫雪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你怎么还亲自来扫雪呢？”老头有点不理解。不过陆煊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别的不扫，但是自己家门前的雪，还是要自己扫一下的。”
说着，陆煊拿着扫帚，沿着自家门口，往两边扫开了一条道。这时候，对面的大门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走了扛着扫帚走了出来。也开始扫自家门前的雪。
只不过昨晚那场雪，下的着实有些大。足足十几公分厚的雪。小姑娘扫起来有些吃力。陆煊也有些奇怪。陆煊对面的院子，一直都没有人居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人了。
眼见小姑娘扫的着实吃力，陆煊走上前帮着扫了一下。
“这么小，就出来扫雪。你家大人呢？”
“啊？？”小姑娘愣了一下。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家。我是小姐的丫鬟。这是小姐的家。公子，你不用帮忙，我自己可以的。”
陆煊恍然。来了这么久，他还是不习惯，大唐的一些司空见惯的现象。比如说这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有可能不是某户人家的小公主。而只是另外一个大户人家的仆人。
小姑娘连连摆手说不用。但是陆煊还是毫不犹豫的上前，帮她扫出了一条通道。
“赶紧回去吧。今天冷，你穿的太少，小心着凉。”
“啊.....我没事的。公子，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无意间收到一张好人卡的陆煊，笑着摇摇头。然后提着扫帚，继续把周围的雪扫开。让整个街道，多出了一条能够走人的小道。
回到院子，仆人们已经把整个院子打扫的差不多了。大堆的雪花，都堆在树下。有几个已经束起梯子，开始清理屋顶的积雪了。放到现代，这是个毫无意义且危险的举动。但是在古代，这却是必须的。因为积雪有可能会压塌房子，造成更为重大的损失。
陆煊这座院子里的房子，质量自然是不至于被这种程度的积雪压塌。但是这些仆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他只是随口嘱咐一声，注意安全。然后就由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