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为了避免两面受敌,也必须尽快摧毁璨星城的防御,然后组织兵力应对紫帆佣兵团的进攻。
至于路斯恩的真正目的爱德华无从知晓,但是他清楚这位米内斯特家族的继承者想要争夺战功的目标,恐怕要比自己更加迫切——他同样急于得到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但是璨星城真的是那么容易攻下的那么?爱德华严重怀疑,但至少现在,他还是希望能看到路斯恩成功的。这场远征也该尽快结束了。
或许对于米内斯特家族而言继续打下去能够获利更多,但是战争拖得越久伤亡越惨重,对圣树骑士团的声望多少都会造成影响,毕竟整个远征军都是以骑士团为核心的,而远在都灵城内的各方势力,都在紧密关注着这场战争的结果。
一场大获全胜的战斗,才是让圣树骑士团能够在南方建立起声望的最好方式——无论如何爱德华目前的根基都在圣树骑士团,还必须为了那面白底黑树旗的荣耀和声望战斗下去。
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沉稳的步伐仿佛连走路都在踏着某种节奏。爱德华头也不回的扬起了嘴角,他很清楚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那位美丽的小姐,就是打败我的人吗?”兰德泽尔背着双手,毫无芥蒂的微笑着朝爱德华开口问道,语气当中仿佛还带着某种油然而生的感叹:“艾伦·克温……是这个名字吧?真是个美丽的好像天使一样的名字。”
“被女人打败了很是心有不甘是吗?”
“怎么可能?”兰德泽尔失声一笑,满不在乎扬起嘴角:“如果灰头土脸一次就能够认识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这番荣幸我可宁愿再输上千百回!”
“但是真正打败我的人,不是这位艾伦·克温小姐。打败我的人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如果我说我现在非常想要砍了您的脑袋,相信您一定不会意外。”
“你差点儿就砍了我的脑袋。”对于身后这位奥托维克家族的私生子,爱德华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
这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禽兽,外加一个很优秀的猎手,从号角堡之战当中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为了达到目标,他是真的可以牺牲一切,将千百条人命当成消耗品一样摆在祭坛上,还能从容淡定的享用着最后的成果。
“我们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击败你和你的紫帆佣兵团,这是事实——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战斗,硬要说也只能算是平局。”
“坚守号角堡数日,甚至逼迫我不得不向都灵王国屈膝投降,抛弃了奥托维克家族和璨星城,成了城邦‘叛徒’……还真是一场‘伟大’的平局啊!”
兰德泽尔忍不住笑了出来:“或许您可以和我讲讲,都灵人是怎么定义‘胜利’这个词汇的吗,或许光辉十字祝福的骄傲子民对此有些特殊的见解?”
“我会杀了你,把你那颗自以为是的脑袋放在脚底下,然后挂在璨星城的城墙上——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兰德泽尔一边残忍的微笑着,一边伸出了右手:“但是现在还是让我们精诚合作吧。”
“我会帮助你们都灵人攻破璨星城——这个世界上除了那群巫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座城市的防御了,每一处塔楼、城墙、甬道和地下通道我都一清二楚,想要攻破这座城市或许会很艰难,但只要找对了方法,就能任你蹂躏了!”
“但是你想要得到报偿,而且恐怕价格也不会很低。”爱德华反问道:“我说的对吗?”
“奥托维克家族必须全部除尽!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兰德泽尔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战争结束之后璨星城归我——这座城市对于你们而言太过遥远了,你们肯定不会留下来的。有一位熟悉城市的统治者帮你们搜刮的话,绝对比你们直接劫掠获利更多。”
“你认为莱昂纳多爵士能够同意?他对于多米尼克人的厌恶甚至比米内斯特家族还要多。”爱德华反问道:“我曾经侍奉的骑士,托尔尼尔·贡布雷就是被多米尼克人害死的,那位骑士是他唯一的兄弟和亲人。”
“那就是你要做的事情了,爱德华·威特伍德爵士——我相信现在的局面早就在你的意料之中,难道不是吗?”兰德泽尔反问道:“无论如何让那位莱昂纳多爵士能够相信我。”
“别把我想的太聪明,那时候我离死只差一步之遥。”爱德华冷笑了一声:“任何能够活下去,然后打败你的方法我都不会放弃的!”
“奥托维克家族放贷所的金库——整个璨星城最值钱的地窖,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那位尊贵的莱昂纳多大人。”说到这儿,兰德泽尔突然翘了翘嘴角,玩味的一笑。
“当然,我也可以只告诉您一个人,爱德华·威特伍德爵士。”
第一百零七章 都灵远征军(三)
黎明的晨曦从天边的海角徐徐升起,璀璨的掠影带着浪花般洁净的云朵扫过碧蓝的天际。伴随着那再次响起的号角声,十余艘战舰在涨潮的海面上前后晃动着,停靠在了都灵远征军在璨星城外的军营海港外。
伴随着船上一声声奋力的呼喝声,沉重的缆绳紧紧的绷起,亚麻布的船帆从桅杆上落下。看到那船上一面面飘扬的烈焰苍鹰旗和各个南方家族的纹章旗帜,站在岸边上的士兵们都不忍不住开始大声欢呼了起来。
在紫帆佣兵团被“策反”,决定加入都灵远征军麾下之后,奥托·克温子爵立刻收拾起了所有辎重,带着爱德华以及号角堡所剩下的全部残兵,立即返回——只在号角堡上留下了不到两百名辅兵,外加十几名已经奄奄一息,连上船都办不到的伤兵留在那里驻防。
在没有了紫帆佣兵团这一强敌之后,都灵远征军也不用再过多防范从东面而来的敌人——这场战争仅仅是璨星城和都灵王国的纠纷,不论是打算趁机夺权的荷南家族,还是那些做好了趁火打劫准备的多米尼克城邦,都没有为了这个注定毁灭的家伙牺牲自己的想法。
现在整个璨星城都已经被团团包围,根本不存在任何的援兵了——就连原本几个靠近璨星城的多米尼克城邦在听说连紫帆佣兵团也已经投靠了都灵人,也都逐渐打消了原本派兵支援的想法,虽然并没有任何倒向都灵王国的意愿,但也严守中立态度,没有再试图为奥托维克家族提供什么援助。
现在的璨星城和奥托维克家族,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众叛亲离了。
而对于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触目惊心惨败的都灵远征军而言,也确实需要一场能够振奋人心的胜利来提升一下略微有些下降的士气。所以莱昂纳多爵士也就没有阻止士兵们自发迎接归来弟兄们的行为。
而站在军营外,和几位圣树骑士们一起的路斯恩·米内斯特就没有那么兴奋了,他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那个爱德华·威特伍德竟然活下来了?!
区区一座城堡,孤立无援只带着两三百名士兵,唯一的一艘战舰还特地赶回来求援。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坚持等到援军抵达,甚至还逼迫紫帆佣兵团投降都灵——这真的是一个乡下出身的平民骑士能够办到的事情吗?!
带着一种无比沉重的心情,站在迎接的欢呼人群当中,沉默的路斯恩反而感到一阵手脚冰冷,周围的欢呼声越是热烈,他的内心就越是感到无比的烦闷,那些热切的声音一个个都变得嘈杂。
但是当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之后,这份烦闷却又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从甲板上走下来的爱德华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还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的朝前走着。
尽管离得这么远,路斯恩却依然有种自己被他紧紧盯住的错觉,黑发骑士脸上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更是令他如坠冰窟!
不对,那时候紫帆佣兵团从东线撤回,逼近号角堡的消息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应该不可能察觉到,是我把这个情报压下去了。路斯恩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着,不停的安慰着自己不用担心。
在一片欢呼声中,跟随着爱德华一起前往号角堡的士兵们第一批从船上走下。看到这些伤痕累累,却都一个个沉默的好像雕塑般的勇士,在场的都灵士兵们和骑士们予以了他们最高的尊重,欢呼的声响一重高过一重!
推开身边的人群,强忍着额头冷汗的路斯恩带着几分歉意的微笑走过去,甚至还主动和爱德华拥抱了一下。
“感谢伟大的光辉十字,你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路斯恩抿着嘴角,目光隐隐还瞥见了站在后面的艾伦表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请原谅我之前阻拦艾伦去救你的举动——希望那不会伤害到我们之间的友谊。”
“差点儿就没办法活着回来了。”爱德华很是坦荡的笑了笑:“至于艾伦——她是你的亲人,会担心她的安全也是人之常情,换成是我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说到这儿,还没等路斯恩脸上的表情轻松一下,爱德华嘴角扬起了一个深沉的弧度:“承蒙光辉十字庇佑让我活下来,那就到了让那群想要杀死我的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没有再去过多在意路斯恩脸上那一抹莫名的颤栗,撑着拐杖的爱德华默默地从原地离开了,连带着剩下的几十名幸存下来的号角堡守军一起。
刚刚转身,还没有走的爱德华就看到站在军营大门外的莱昂纳多·贡布雷爵士,十几名圣树骑士们站在两侧——他们全部都是来迎接这位年轻的弟兄的。
“布莱克·哈勃大人,他在号角堡牺牲了。”还没等莱昂纳多爵士开口,爱德华紧抿着嘴角,带着几分怅然的表情说道:“我们没找到他的遗体,只发现了他的戒指。”
说着,爱德华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枚染血的圣树骑士之戒,面色凝重的莱昂纳多接到了手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安慰的话,鼓励的话全部都堵在了胸口,默默地伫立了片刻。即便隔着好几步,爱德华还是能听见他竭力平复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是怎么死的?”刚刚说出这句话,莱昂纳多就紧闭着双眼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用说了。”
爱德华点了点头——事实上没有人知道布莱克·哈勃爵士究竟是怎么死的,这枚戒指是他在战斗之前悄悄留在号角堡里面的,想来他在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周围原本的欢呼声也都停歇了下来。沉默的低下了头。就连刚刚才走过来的路斯恩也隐约感觉到了周围低沉的气氛,整个都灵远征军的军营一片死寂,哀伤与沉默仿佛实质般飘荡在了空中,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心有悲戚。
“我们今天告别了一位勇敢的弟兄,布莱克·哈勃,他是一位出生在东境乡间的骑士,一个默默无闻却又对王国尽忠职守的圣树骑士团的弟兄。在蛮荒的鲜血绝壁,他曾经无数次的和异教徒战斗,他是一位英雄,尽管并不为众人所知!”
莱昂纳多高举着手中这枚圣树骑士之戒,沉重的目光从所有风尘仆仆的都灵士兵们脸上扫过:“但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从这场伟大的远征开始我们已经牺牲了很多身边的朋友,家人。在大海上,在璨星城外,在号角堡……我们每一次的胜利都站在他们牺牲的遗体上面,我们每一次欢呼的时候,都要和很多人告别。”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人,还在为不久前璨星城海港外的那一战而议论纷纷,我只想问你们一件事——那些被活活烧死的人,难道不是我们的弟兄吗?那些看着战舰沉没,光辉十字的子民在烈焰中哀嚎的而大声欢呼着,甚至放荡嘲笑的,难道不是我们的敌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