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考究，手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在这个普遍都是脏兮兮的下等种姓印度人聚集的小镇里，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扎眼。但是他偏偏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被人识破自己身份的担忧。
他当然不需要担忧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被现代科技监视的地方。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个贫穷、落后而且保守的地方上。不要说什么天锤局的特工，就算是是已经推广到全世界范围内的智械，也在其保守而且迷信的风气之下，难以插入到其中一步。
待在这个地方，只要你不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基本上是不可能被人发现的。而史蒂夫来这里只是为了进行一次会面，自然是搞不出什么大动静的。
几乎是一大早，他就坐在了这里。中间他打发了一群乞讨的小孩，几个游手好闲，想要偷东西的半大青年，还有一群对着你喋喋不休地推销没用产品的男人。直到日上三竿，偏近正午的时候，史密斯周才从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来迟了。和预约的时间相比，你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
说这话的时候，史蒂夫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是史密斯周还是能听明白他话语里所蕴藏的愠怒。这让他咧了咧嘴，然后一边搭住了史蒂夫的肩膀，一边对着他解释道。
“你知道的，只要我想来这里，那么只是一瞬间我就能过来。而既然我没有能够按时出现，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被什么事情给拖住了脚。”
“你会被拖住脚？”问这句话的时候，史蒂夫的声调明显地有些上扬。显然，他并不相信史密斯周的这种解释。“你是遇到了周易吗？还是看到了死而复生的墨菲斯托，然后被强迫着和他聊了会儿天？”
“拜托，你的话真刻薄！”
虽然是被奚落着，但是史密斯周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看着周围那群面黄肌瘦，衣着老旧的几乎是难民一般的普通印度人，然后指着他们那种志得意满的神色对着史蒂夫笑道。
“知道吗？这个国家里的人很有意思。如果认真说的话，它应该是这个世界里仅存的一个阶级分化明显的国家了。一千多年前我来过这里，这里是这个样子，一千多年后我又来到了这里，这里还是这个样子。它一点变化都没有，包括这里的人给人的感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什么？难道和你来迟了会有着必要的联系吗？”
史蒂夫这样反问着，而面对他的反问，史密斯周却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这样吧。我给你说一个有意思的故事，也是我在路上见到的一件事情。我昨天和阿莱克西亚吃饭的时候，给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刚刚成年的瘦弱孩子一张钞票作为小费。我本来想今天早上再给他一份的，但是今天早上我却是没有看到那个孩子。我以为他换了班还是什么的。但是旁边的服务生却是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
“他们把那个孩子称之为幸运的孩子，并且在闲聊中说就因为我给了他一张钞票作为小费。他就不用在这里干活了，就可以去好好地快活上一段时间。说真的，我很纳闷，我并没有给他开出一条价值百万的支票。那么一张已经贬值的百元美钞，在任何一个发达点的城市里最多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的辛苦钱。有必要像是他们说的那样离谱吗？”
“怀着这种好奇，再加上和你约定的时间还早，我就顺路地去看了看那个孩子的情况。就像是那几个服务生说的一样，他真的是在过享受人生一样的快活。打板球，泡妞。你可能无法想象，就是一百元的美钞，他都花出了一百万的感觉。甚至可以说，很多百万富翁恐怕都没有他那样来的自在。”
“这有说明了什么东西吗？”皱着自己的眉头，史蒂夫这样对着史密斯周发问了起来。他根本没有明白史密斯周刚刚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对于他的疑惑，史密斯周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认真得对着他说道。
“这说明了这个年轻人生活的很满足。而他其实只是这个国家的一个缩影。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要告诉你，像是这个年轻人这样愿意及时行乐的印度人可是占据了一个巨大的比例啊。”
“他们很少愿意去想想别的东西，不管是未来还是什么，对于他们来说都太过遥远了。他们只在乎现在，只想着及时行乐。而在这一点上，印度人可以说是做到了极限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拿着一百元美钞就能让自己活得像拥有百万家产一样绚烂。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明天是最最深沉的地狱，但是今天只要我能过的开心，那么就什么都好。至于明天，那自然是明天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你觉得，这样的一个态度，对于整个人类来说怎么样呢？”
“可怕！”
史密斯周刚刚询问起来，史蒂夫立刻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而他的回答显然也并不可能只有这么两个字而已。所以很快，他就补充道。
“我认为这是一种麻木的想法，是一种几乎和嗑多了毒品一样可怕的状态。乐观并没有错，但是像是你说的这样，连稍远一点的明天都不顾及，只顾着及时行乐，那这就是一件最大的错误了。连自己的未来都不想，人活得和畜生有什么区别。只因为一点点的利益就能丢下保证自己生活的工作。这是愚蠢呢？还是思想上的愚昧呢？”
“可以说，仅仅是凭着你的描述，我就能想到这个孩子的未来。他必然是没有未来可言的。因为他自己的眼里都没有这种东西。今天是这样，未来他还是会这样。就算是过去几十年的时间，恐怕他还是会一无所有。而这样的一种生活态度如果出现在整个人类的身上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人类恐怕是离灭亡也不会太远了！”
“你说的对！”点了点头，史密斯周对史蒂夫的分析表示了赞同。然后他就这么问道。“那么你知道是什么导致这样的结果吗？”
史蒂夫还没有给出一个回答，史密斯周自己就已经是自顾自地说道。
“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因为宗教。一千多年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贵霜王国统治的时期。而一千多年后我回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是结束了殖民统治，进入了新的时代。虽然表面上看似这个样子，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里只有两个东西没有发生改变过！”
“一个是我刚刚给你说的那样子的人。还有一个，就是这里的宗教！”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陈腐世界 新的目标
“宗教？”
听见史密斯周突然提起这个词语，史蒂夫立刻就深深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你是说，这里的人类所拥有的这种生活态度和宗教有关系？”
“史蒂夫，你要明白。任何一种生活方式和态度的形成，都比不了漫长而持久的潜移默化的作用。而在这种漫长的影响中，也绝对不会有宗教更有作用的存在。神灵的智慧都是凌驾在凡人之上的。作为他们统治凡人的工具，宗教的作用绝对地超乎你的想象。”
史蒂夫并没有彻底地相信这番话，他有着自己的判断。而拿着自己的感触来作为经验，他立刻就这么对着史蒂夫反驳了起来。
“我接触过宗教，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宗教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你是说基督教吗？”明白了史蒂夫话里的意思，史密斯周的脸上立刻挂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相信我，伙计。如果你经历过被基督教统治的黑暗中世纪的话，你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那可不是像教科书里说的那样，只是贵族和传教士作威作福的时代。在那个时代里，愚昧的人民所做的事情可是能打破你底线的认知的。”
对于这一点，史蒂夫倒是不怎么怀疑。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从那个时代里走过来的。他所认识的历史对于史密斯周来说只是一段回忆。而将真切的回忆和别人笔撰的历史来作比较，你会更相信哪一个，已经是不言而喻的问题了。
但是，史蒂夫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看着自己面前经过的那些个神色在他看来完全可以说是怪异的印度人。仔细地揣测了一些他们的情况之后，方才开口问道。
“我还是没法想象。只是一个宗教而已，就能把他们给变成这幅古怪而麻木的样子吗？”
“你要知道，有些宗教的教化能力是非常可怕的。而且在这片土地上，还保留着一种和宗教的能力相辅相成的体制。种姓制度，一种古老而且分明的制度。这种制度配合着这里的宗教。能够让占据着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当于奴隶的穷苦人类对自己的生活习以为常甚至是感到满足。我说了，像是那个孩子那样的例子并不是少数，他只是无数印度人的一个缩影而已。如果你认真看的话，就会看到更多。”
搭着史蒂夫的肩膀，史密斯周就用手指在他面前的书籍上轻轻一点。而在他的触及之下，书本上所有的文字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个个地拼凑成了鲜活的人影，演绎起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
这是那种嘲讽意味十足的故事。也是向着史蒂夫深刻地揭露了这个国度背后的一切。
他看到了高种姓的印度人生活的和他印象里的那些发达国家的富豪们没有任何的区别。豪车、别墅，整洁富丽的生活环境和各种各样的奢侈宴会充斥着他们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而就在他们生活的城市之下，是百十倍于他们的穷苦人类在甘贫乐道地享受着自己的小生活。
无数的人蜗居在一个个海边沙滩的小窝棚里。靠着在沙滩里种植一些时鲜的蔬菜，拾取到处都是的垃圾来换取稀少的钱币，然后来维持自己艰难的生活。
他看到了有钱人让金匠把黄金打造成一个个精美的手镯、项链，穿戴在自己妻女的身上。也看到了一群靠着打扫珠宝匠身下的灰土，甚至是钻进下水道里掏取污泥来提料黄金的穷人，用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来提炼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黄金。
他看到了高种姓的富人肆无忌惮地践踏着那些他们眼中下贱人的生命和尊严。对于女性的欺凌在法律和政府的操作下，却是让有钱人成为了受害者。甚至一度让这种恶心的行为披上了一层合法的外衣。
他也看到了真心相爱的两个年轻人只因为身份之间的差距和不匹配，就被愤愤的人群挥舞着利刃，斩下了头颅。
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生活在他基本无法想象，也不能相信的糟糕环境中。而就在这同样的一片土地之上，有的人过的却是纸醉金迷，舒服的一塌糊涂。这样的严重地两极分化，如果按照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就算是不出现什么法国当年自由革命之类的事情，也最少会是像中东地区一样，有着一些控制不住的动乱才对。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上等人享受着上等人的生活。下等人过的再疾苦，也似乎是能找到自己的乐子。就好像是他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一样。而究其原因的话，那一座座金碧辉煌，从来不曾断绝过香火的庙宇就给出了史蒂夫一个很好的解释。
这个时候，史蒂夫就算是不相信史密斯周所说的这一切也不行了。
虽说是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个心态。但是史蒂夫的最根本的心愿是没有改变的。他始终是希望造福于人类的。以往是保护人类，而现在则是寄希望于史密斯周，希望他能把自己所承诺的属于人类的更好的未来实现在这个世界上。
史密斯周一直宣称着自己会给人类最为光明的未来。他将成为人类未来的主宰者，开创一个崭新的只属于人类的新时代。史蒂夫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而这也立刻就让他意识到了，他说了这么多并不是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而已。所以立刻，他就反问道。
“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把你的下一个目标放在了这里？”
史蒂夫的悟性还算是让史密斯周感到满意的，在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史密斯周立刻哈哈一笑，伸手指向了那群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彻底地麻木不仁的人类。然后一字一句地对着史蒂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