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第1767节

街头的军警们散走去吃晚餐,只留下极少的人手值班。

游戏厅的大门依然紧闭,却已经偷偷开门,各种赌博机器里的电子合成女声压得很低。

市场里被库房挡住的角落里,那家在民生街区很有名气的烧烤摊也悄悄地出动,炭火开始带出食物以及调料的香味。

那香味随风而去,迅速淡化,没有打扰正在犯困的值班军警,飘过那栋公寓窗外的时候,却被赵腊月闻到了。

那是烤茄子与麦酒、生拌苦瓜的味道。

不管是哪里的人类、甚至可能不是人类,只要是生命,在终结之前都会这样努力地活着。

赵腊月长长地吸了口气,下了决心。

最后那一刻终会到来,井九总要解决这个问题,与其用白痴的模样多熬几天,不如醒过来赌一把。

“陛下,请收了神通。”她对雪姬说道。

雪姬微微偏头看着她,确认她不是在说笑,眼神微异,但还是举起了圆乎乎的小手。

一道如同实质般的寒意从井九的眉心里飘了出来。

公寓里的气温顿时下降了数十度。

窗子玻璃外面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霜,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厚,直至化作一整块薄冰。

那道寒意回到了雪姬的小手。

井九被抽取了灵魂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颤抖的速度越来越快,与软椅扶手之间发出密集连绵的敲击声。

阿大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毫不犹豫转身进了书房,而且用后脚一蹬关上了门。

它不是不担心井九,而是比赵腊月更坚信他不会出事,所以不想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看到了他最可怜的模样。

当手指与扶手的撞击声连绵成了一道长音,井九依然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频率却很快,如果有滴水珠落在上面,想来会被切成很多片。

赵腊月站在他的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弗思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手里,散发着血一般的光色。

嗒的一声轻响,井九的手指停了下来,不再颤抖。

长长的睫毛也不再颤动。

他睁开了眼睛但没有醒来,茫然的眼神深处有抹痛楚的意味,如渐要成形的风暴般渐趋暴烈。

赵腊月握住弗思剑的两端用力一拉。

伴着清脆的剑鸣,血红色的飞剑变成了一道剑索。

她把这道剑索系在了井九的颈上。

井九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神情非常无辜,就像受伤的小动物。

“不要装,谁不知道谁呢。”

赵腊月面无表情想着,双手用力把剑索拉紧,动作非常粗鲁,甚至可以说粗暴。

很多年前,井九在那场雪里路过朝歌城的时候,在她母亲腹中看到了她,便给她留下了一个镯子。

那个镯子就是她后来用的剑索,在这个故事最开始的时候就在云集镇酒楼里锁住过太平真人。

后来她与井九参加承剑大会,一起闯神末峰,最终昏迷不醒,也是被井九用这根剑索捆着拎到了峰顶。

这根剑索便是弗思剑。

今天她把弗思剑送回给了井九,只不过方式有些特别。

她的手用的力越来越大,与寻常女子相比略有些大的手掌上隐隐涌出仙气。

井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手抓着剑索,想要说些什么,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他的身体太特殊,不然这时候早就已经尸首分离。

“阿大!”赵腊月喊道。

阿大不敢继续在书房里躲着,化作一道白光来到客厅里,把自己摔到了软椅上。

那只在它颈间系了五百年、不知被星光洗过多少遍的清心铃,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房间里。

随着铃声,井九的手渐渐放下,眼神渐清,深处的痛楚意味却越来越浓,甚至开始喘息起来。

数十道剑光从赵腊月的衣角袖口里飘出。

她晋入了无形剑体的状态,用神末峰的九死剑诀把无数道森然的剑意灌进了剑索里。

弗思剑本就是青山九剑里沾血最多、最凶之剑,这时候更是被摧发的煞气十足,映得满室皆血。

——哪里还像是正道宗派的法宝,比那些邪道魔器还要恐怖无数倍。

没有过多长时间,所有的煞气、血光与剑意都敛回那道剑索。

剑索变得殷红晶莹至极,就像是一根红色的项圈。

赵腊月把剑索打了个死结,终于松开了手。

井九不再像先前那般痛苦,呼吸渐渐平缓。

赵腊月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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