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他是一个朝堂斗争的失败者,最终执掌了天一书局,了此残生。
虽然还有名誉,但已经远离朝堂中枢十几年了。真的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而敖玉这首词,就是最好的劝慰了。
人要学会自己和自己和解啊,要学会放下。你耿耿于怀,痛不欲生,你的敌人只会痛快,甚至他们都已经淡忘你了。
祝兰天擦去泪水,颤抖道:“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是老夫的知己,谢谢你的这首词!”
老大人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缓缓道:“从今以后,老夫就站在你这边了。”
祝兰天大人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却充满了力量。
“敖鸣和你争夺怒浪侯之位,我在边上,如同隔岸观火,清清楚楚。”祝兰天道:“就算有千万种理由,他们用的手段都太脏了,我们的朝堂不应该这样的。这就是夺人家业,如果你没有出息也就罢了,偏偏你才华横溢。长此以往,劣币驱逐良币,后果不堪设想。”
云中鹤躬身拜下道:“多谢老师。”
祝兰天叹息道:“是我要谢谢你,你最后的那一首词,能够排解掉我十几年的忧郁了。”
真的能够排解吗?其实是不能排解的。
这首词是明朝大才子杨慎大人发配充军的时候所作的。
杨慎大人何许人也?这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哪怕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能排名前列的天之骄子。
明代三大才子之首,父亲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大权独掌,嘉靖皇帝都是他立起来的。在很长时间他都能把皇帝都按在地上摩擦的超级大佬,而杨慎自己又是状元及第,天下闻名。
然而这样的天之骄子并没有过几年的好日子,嘉靖皇帝通过大礼案之后击败了杨廷和。
之后杨慎便倒霉了,激怒了皇帝被廷杖,之后被流放到滇南几十年。
那么这位杨慎大人真的排解了忧郁吗?不见得的。
所以祝兰天的大人也排解不了,顶多只是聊以慰藉。
祝兰天道:“敖玉,月旦评已经算是纯洁的了,但也不是绝对的纯洁,也是会被权力感染。你要面对的不是敖鸣一个人,而是一个强大的权力集团。但是你放心,月旦评毕竟是被清流掌控,关键时刻我会说话的。”
“当然这一场比试,你不必太过于担心,基本上是赢了。”祝兰天大人道:“因为你这本石头记和敖鸣的玉城记完全是高下立判,只要是秀才以上的水准,便能知道二者水准天差地别。越是高层,就越是清楚这一点。谁要敢说玉城记更好,那基本上就身败名裂了,没有人敢冒这样的风险的。”
祝兰天大人的鉴赏水平极高。
玉城记前面四册他全部都看了,也非常喜欢,觉得称得上是鸿篇巨著。
真的写得很好,算是近十几年来,江州最优秀的话本了。
但是书这种东西,就怕比较。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货要扔。
都不需要十万字,仅仅一万字,就能够看出敖玉这本石头记比玉城记更加优秀。
看了三万字,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看到十万字,就已经完全不用进行比较了,因为差距太大了。
把两本书放在一起比较,简直是对石头记的侮辱,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单单看着玉城记是极好的。
但是和石头记放在一起的话,真的就显得充满了匠气。
所以只要水平足够,眼睛没有瞎,都能得到一致性判断,石头记远胜玉城记。
“敖玉,所以接下来你要把重心放在乡试上,这才是最关键的。”祝兰天道:“你算是聪明的,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夺得头名解元,但是在宣战檄上,却仅仅只是说要夺前三。因为头名解元,偶然性实在是太大了,不仅仅要看水平,还要看时运。”
接着,祝兰天道:“敖玉,你的策论水平如何?”
科举考试虽然分了好几个部分,但策论的分量最大。想要夺得头名,甚至是前三的话,策论一定要极度优秀。
云中鹤道:“没有问题。”
祝兰天道:“和你的诗水平比起来呢?”
云中鹤道:“不相上下。”
祝兰天道:“那之前为何没有表现出来?”
云中鹤道:“之前没有机会表现啊,而且世人只看我天天荒唐,没有看到我孝顺父母,没有看到我也喜欢读书,就知道去喜欢去低级勾栏完成万人斩。”
祝兰天道:“那行,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全力去奔走了。”
奔走什么?
当然是秋闱科考的主考官和几位副考官了。
至少不能全部是敌人的人,万一主考官是敌方的人,现在想办法制造事端把他弄下去还来得及。
几位考官不见得要偏向敖玉,但起码不能打压他。
而这就是祝兰天大人的长处了,一直以来,科考也算是清流官员的主场了。他虽然斗争失败被人赶出了朝堂,但也毕竟担任过几年的礼部尚书,门生故旧还是有很多的。
林相虽然权力大,却也不能一手遮天。
云中鹤道:“老师,我来拜见您,其实不是为了在天一书阁出书。”
“我知道。”祝兰天道:“你的书不能在天一书阁出,你那样会受人权柄,未来我为你说话的时候,会很不方便。”
云中鹤道:“所以这本书,我打算自己印刷,一切秘密进行。一直到上市的那一天,才正式揭晓石头记的真正内容。甚至我会真的找书商,印刷另外一本书,掩人耳目。”
石头记秒杀敖鸣的玉城记没有任何悬念。
几乎一面世,就是绝对的秒杀,而且是一边倒的秒杀。